左瞳
行駛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我開著車,在擁擠的馬路上穿梭著。杜曉航打剛才起就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不跟我說。
“小肚子,你怎么了?”我扭過頭,小心翼翼地問。
“你下來,換我開。”他不理會我,目光悠遠地看著遠方,語氣堅定。
我不好再追問他,只能和他交換了位子,由他開著車。
他在我的身邊沉默了許久,那種靜默與深沉是和他極不相配的。在我的印象里,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大大咧咧沒有煩惱的,這也是我最欣賞他的一點。如今他一臉這樣的表情,倒讓我覺得慌亂。
“沈檬,我承認,我是喜歡你,非常喜歡你,但是,我喜歡的不是現在的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最近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你變成這樣,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愛護自己。”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遠方,說出這些話。我的耳邊像是忽然刮過一陣清冷的風,讓我的心頓時冰涼。
害怕,最害怕的就是這樣的他,心碎的他,失望的他,難過的他,我只想看見他開心犯傻的樣子,不想看見這樣的他,可是,這一切卻都因為我,但是,我沒有辦法,心像那飄走的風一樣,去了就再也不想回來了。曾經的我也是個小女人,向往著男人給予的最純真的愛情,向往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若今生能有這么一個人生死相隨該多好,若愛情的世界里永遠都保持最初的那份真誠,永遠不會有背叛該多好。但是,總有那樣的傷口,讓我痛不欲生,直至失去感覺,失去靈魂。
只是,感覺到這些,卻不是因為曾經擁有過一段讓人惋惜的愛,因為在我沒有愛過的時候就已經看清了愛情的背后刻著孤獨的傷感和無奈的陰影,這讓我慌亂,讓我不敢再觸碰,所以,我只能再一次地對他說:“小肚子,對不起。”
他不再說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轉過頭去憂傷地望著沒有盡頭的街道。在混亂喧囂的世界里,我們之間是那么安靜,安靜得那么空虛,那么孤獨。
杜曉航把我拉到了市中心一個偌大的歌舞廳,名字叫“午夜花”,這里讓我一下子想起了電視劇里的大上海,上面也貼著類似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古典美女照的海報。這種地方,美人如玉,月如鉤,男人如狼,金如糞。
剛走進去,就看見正前方偌大的舞臺上,一個穿著紅色唐裝的女人搔首弄姿地唱著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古典歌曲!古典風和現代風的結合,就在午夜花這個地方。
臺下那幫伸手拿著百元大鈔的大老板,一個個較勁兒地喊著:“百合!百合!”看來是那位歌姬的藝名了,多水靈純潔的小名兒。
靠右是一個超長的吧臺,幾個長相精致的韓式小帥哥熱情地和女客人扯些家長里短,一眼就讓人看明白也不是什么正經營生。
杜曉航一定是瘋了,才帶我來這兒。
他拉著我跑到吧臺一屁股坐下,叫韓式小帥哥們兒上了各式各樣的酒。
等那些酒上來以后,他便開始自顧自一通猛灌。沒辦法,我也只得陪著他一起喝了起來。
“我說小肚子,你怎么帶我來這種風塵男女來的地方?”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道。
“你也知道啊,我就是讓你過來看看!”杜曉航一把拉我起來,把我往舞臺的方向推了推。我一看,那個百合已經在臺下一杯一杯地跟大老板們敬酒了,嬌羞中透著一股成熟女人的風韻,在男人們不安穩的撫摸中,還能矜持自傲,又不立刻生生拒絕,這種欲拒還迎的手段是男人的致命傷,百合卻運用得十分熟練。甘拜下風了我!
“看見了沒?你再不老老實實當個好姑娘,以后你就變成那樣,男人捧在手心的玩具,擺在床上的玩偶,懂不?”杜曉航拍拍我的腦袋說道。
我有些傻眼地看著眼前好像猛然成熟十歲的杜曉航,我可從來不知道他現在都已經能看破紅塵了,不錯,從現在起,不能隨便小看他了。
他看我愣愣地盯著他,還以為我大徹大悟,回歸童真的小女孩時代了呢,于是輕輕一笑,又把我按在吧臺的座位上。
我喝著酒輕輕問道:“小肚子,如果有一天我真變成那種女人了,你會怎么樣?”
杜曉航頓了頓,眼神迷離地望向我,無力地說著:“我還能怎么樣?你沒有愛過一個人,你是永遠不會了解那種感受的。”
我怔怔地問:“什么是愛情?”
杜曉航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就鄙視別人問這個問題,像我這種無神論者都堅信上帝跟他老婆的感情他也鬧不清。”
“切。”我仰頭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這時,一個帶著怒氣的女人走了過來,一直瞪著坐在我們旁邊的男女看,男人背對著她親昵地挽著另一個嬌媚的女孩,兩個人哈哈大笑著,很是甜蜜。看來那男人是被正主逮了個正著了,就像今天早上被陳寶馬先生逮了個正著的我。
坐在邊上的客人包括我和杜曉航這會兒都不敢說話了,皆端出要看好戲的樣子,而那男人也發現了周圍的異常,忙回過頭去。這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就是一巴掌,現在這年頭解決感情問題都喜歡用這套。
男人捂住微微發紅的臉,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喂!你是誰啊!憑什么打人!”嬌媚的女孩明顯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兒,還在自尋死路地問話。
“哼,我是誰?我是他老婆!”女人氣勢洶洶地說了這么一句。
女孩徹底傻眼不敢說話了。
男人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辯解道:“老婆,你怎么來了?我跟她沒什么的!是她勾引我!”
“你跟她沒什么?”女人冷哼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重重地扔在男人和女孩的面前。照片從開口處散落了出來,一張一張全是赤身裸體的男女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畫面,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他們倆。
男人和女孩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戰戰兢兢地看著照片發呆。
“還想說你們倆什么都沒有嗎?嗯?別忘了你爸的公司還在我爸的公司手底下等著被收購呢,我勸你最好考慮清楚。”女人輕蔑地看了男人一眼,轉身就想離去。
而這時,男人從驚慌失措中恢復了理智,一把拽住了準備離開的女人喊道:“老婆,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是她勾引我的!我保證,我對你絕無二心!”
女孩瞬間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指著男人的鼻子道:“你!你怎么可以說這種話!當初在床上的時候是誰說的會為了我跟老婆離婚的!”
“你少胡說八道,是你自己做夢了!老婆,我們走,我不認識這個女人!”男人立刻摟住自己的老婆轉身離去。
“你!你給我站住!你不是說要愛我一生一世的嗎!你怎么可以欺騙我,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女孩滿眼憤怒傷心絕望的淚水,就這么追了上去,三個人的背影消失在濃濃的光影里,喧囂掩埋了一切,無論是男人的解釋,女人的嘲弄,還是女孩的苦苦哀求。
愛情在我面前,總是無意間露出它最丑陋的一面,然而,正是這種無意,才讓我更加堅信愛情的虛偽與黑暗。
男人因情欲對女人的背叛,女人用金錢把愛情拴住的荒謬,女孩相信甜言蜜語的愚蠢,這一切的一切太可笑了。而橫在桌面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像瘟疫一樣慢慢侵蝕著我的心,讓我再度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個雨夜,冷得讓人發抖、讓人心慌的雨夜,從那天起,我所有的幸福都不存在了,我所有的憧憬也都消失了,從此以后,孤身一人,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看著男男女女虛偽的笑臉,內心的純真早已經變質。
本來我也是人見人愛、被大家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愛護的普通女孩,朋友,我也有過,但是現在,除了杜曉航仍義無反顧地陪伴在我的身邊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了,在我小小的世界里,可以依賴的人只有他。
我開始瘋狂地灌酒,杜曉航并沒有攔住我,而是更加瘋狂地喝,一杯接著一杯。意識逐漸模糊,我卻感覺到一道不冷不熱的視線一直盯著我,但是,此刻的我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喝到胃開始劇烈地疼痛。
一個小時以后,我和杜曉航都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我們開始大鬧大笑,說著最單純的胡話。
“你說說啊!我怎么這么倒霉,我怎么說也是一玉樹臨風的小公子哥吧,你說我招誰惹誰了啊,初中跟你同桌,高中跟你同班,到大學了還得跟你同校,啊?我冤啊,沈檬同志!最要命的啊,我他媽還賤賤地喜歡上你了,不是漸漸的,是賤賤的!這怎么辦啊!誰能救我啊!”
杜曉航猛地一仰頭,又喝下去一杯。
“你活該!找死!”我不屑地瞟了他一眼,繼續喝酒。
“我可不找死嗎!你說啊,我曾經多風流啊,我跟你講過沒,我那頹廢派歌手的夢想?”
“講過講過!別說了,煩死了,講好幾千遍了!”我作勢要捂住他的嘴,杜曉航卻搬開我的手繼續嚷嚷道:“不行!我怕你忘了!我再說一遍!我跟你說啊,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出張個人專輯,咱走頹廢派歌手的路線,真的!沈檬同志,我第二張專輯的名字都想好了……”
杜曉航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我第二張專輯的名字啊,就叫……那個……對!《你他媽憑什么不愛我》怎么樣?帥嗎?頹廢嗎!?”
我一巴掌扇向他的后腦勺道:“滾!你這專輯名字肯定遭封殺!”
“遭封殺也得叫這個!我想好了,等我接受采訪的時候,被一幫美妞簇擁著上節目,我特淡定地穿著西裝內褲談笑風生,墻櫓間灰飛煙滅了,沈檬!哥,牛嗎!?”
“哈哈哈,西裝內褲,你這么搭配,你這人都得遭封殺!”我拍拍他的后背笑得前仰后合,又問道,“那你第二張專輯叫這個,第一張專輯叫什么?”
杜曉航眨眨眼:“哥還沒想好呢!想好再告訴你!”
“哈哈!”
我跟杜曉航已經完全忘我了,瘋狂地大笑起來。這時,百合嬌柔的聲音悠悠地傳來了:“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
“什么年代了,還唱這歌,還真拿自己當大上海的白玫瑰了!”我憤憤地說著,兩步一搖三步一晃地走向了舞臺。周圍的男人還在瘋狂地沖百合喝彩,看見我的時候都停止了呼喊,用各種不同的眼神看向我,這個時候,我才能感覺自己不是孤獨的,還有人能夠看見我,知道我的存在。
我大笑一聲,走上了舞臺,DJ傻了,樂隊成員傻了,百合也傻了,不敢唱了。我誰也沒理,生生搶過百合手里的話筒,自顧自地唱了起來。只屬于我的音樂,只屬于我的世界。
一曲完畢,臺下突然安靜了,在迷離的燈光下,一切都是那么安靜。這時,我感到一直跟隨我的那道目光變得炙熱,但是茫茫人海中,黑暗的世界里,我找不到那個人,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是,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晃晃悠悠地走下了臺,瘋子杜曉航,真是喝高了,竟然帶頭起哄:“我愛你!”
全場的男人將目光鎖定我,看著他們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感到恐慌和無助,即使有杜曉航在身邊也無法填補那空虛。
“唱得好!再來一首!”
膚淺的喧囂,讓我瘋狂地想要逃離,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帶著猥瑣的笑容橫在了我的面前,我猛然抬頭看著他,只見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小姐,你好,我是這兒的王老板,我看你唱得不錯,有沒有興趣以后天天晚上到這兒來唱歌?”
引誘我?本小姐有這么好騙嗎?本小姐的臉上寫著“單純”兩個字嗎?拿正經事當幌子的大老板。我冷冷地看著他,沖他說著:“你那點錢養得起我嗎?”
王老板明顯沒想到我這么直接,不怒反笑,但是我沒有心情跟他玩這污濁的心理游戲,自顧自地走遠了。
剛走下臺,我腦子一熱,抓著杜曉航狠狠地把他拉到了一邊,沖他大喊:“你嫌別人不認識我是吧!你不嫌丟人!我嫌!”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杜曉航也急了,長這么大,他從來沒對我發過這么大的火,他眼圈一紅怒吼道:“我愛你讓你覺得丟人了是吧!我他媽就是賤,賤得丟人了!你多了不起啊,沈家大小姐,花不完的錢,疼你寵你的老爸!啊?你哪看得上我們這些窮學生啊!是吧!”
“你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我吼了一聲,轉身離開。
“滾就滾!”
杜曉航紅著雙眼,不知是因為喝多了,還是心碎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喧囂的午夜花。我一個人毫無意識地重新坐回到吧臺前的位子上,流著眼淚,不停地喝酒,喝到麻木,喝到胃痛!杜曉航,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不愛你這件事情,比起你來,我更加心痛!
快到深夜了,我已經完全處于迷離的狀態了。百合在一陣慌亂后又重新開始唱起《小城故事》。臺下,幾個男子走過來和我搭訕,可是,我完全沒了感覺,他們撫摸著我的臉頰,指尖碰到眼淚的時候,他們好像在問我,為什么哭了,為什么會傷心,可是,我都沒有回答,因為,心,痛得說不出話了,甚至忘記要保護自己了。有誰知道,其實,我是多么驕傲的女孩,多么討厭世俗的情欲和利益,我根本不需要男人的愛憐,男人的金錢,我只想要一生一世的愛情,最純潔的,柏拉圖式的!你們懂什么?全是一幫脫離不了金錢和肉欲的魔鬼!
當一個男人炙熱的雙手開始撫摸我的大腿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從來沒有想過有哪個男人的聲音可以這樣好聽,帶著點磁性,帶著點性感。那一直緊隨我的目光,來自他?冷冷的不容侵犯,卻又有種淺淺的溫柔,像是個風流公子。只是聽到他的聲音,沒想到我會有這么復雜的感覺。
“先生,她是我朋友。”
“呵呵——我沒別的意思,我看她好像不高興,呵呵,你們聊,你們聊……”那群不懷好意的男人的聲音漸漸遠離,而我殘存的意識竟讓我無法回過頭去仔細瞧瞧自稱是我朋友的人的眉眼。
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有點熟悉。
“怎么?你認識她?”
“不認識。”
“那就別管她了,這杯酒可是我敬給你的,你不會不喝吧?”女人用輕浮曖昧的語氣說著。
“你給的,我能不喝嗎?”
“你今天不打算把我領回家讓我好好‘溫暖你嗎?”
這女人還能再不要臉點嗎?這個聲音到底是誰,為什么這么熟悉?眼睛啊,睜開吧,讓我看這個下賤的女人一眼吧。
“呵呵,我都不著急,你著什么急?”男人輕笑一聲便拖著我向前走,任憑后面那個女人糾纏不休。
“喂!你給我回來!站住!”
身體就這樣被他拖著走,但是,空洞的心仿佛被填得滿滿的。不管是關懷還是同情,我都需要,因為,我害怕孤獨的日子,真的怕了,現在,連我最心疼、最重要的小肚子都棄我于不顧了,我還剩下什么?
如果我是一只流浪的小狗,那么撿到我的人,就請成為我的主人吧,把我好好兒地安放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好好疼愛我,照顧我,我的要求不多,不會經常打擾你,只是希望能有人陪在我的身邊,給我最簡單的關懷而已。
心里這么想著,我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只小狗,安靜地窩在主人的懷抱里,主人的胸膛炙熱寬廣,像是爸爸的溫度,那樣溫暖地擁著我,保護著我,不讓我受一點傷。
一直以來,我被無數的男人擁在懷里,他們用金錢買昂貴的化妝品、包包、首飾送給我,討我的歡心,女人需要的虛榮與美麗我都得到了,但是,愛情呢?其實,他們都不懂,從小到大,被萬人寵愛的我,含著金湯匙長大的我,從來不拿錢當一回事的我,名牌、寵愛、驕傲,這些我都擁有過。
也許在旁人看來,愛情我“擁有”了很多,但其實,我從沒得到過,這些男人給的繁華和虛榮過后的寂寞,像一大片沼澤牽牽抓住我的腳,將我帶入越來越深的泥潭不能自拔,等到我想脫離的時候,才發現,我早就變成了不一樣的女人,那個曾經純真善良的我死了,消失了,就像她。
恍惚間,我仿佛坐在了一輛緩緩行駛的車上,依靠在一個寬大溫暖的胸膛里,沉睡著卻仿佛又清醒著。
那種暖心的溫度讓我貪婪地不愿離去,原來不經意間,我又開始犯賤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男人有力的大手半拖著下了車,來到了一個光亮的地方。等到眼睛可以半睜開的時候,眼前一大片絢麗的燈光,讓我以為到了天堂。
我躺在白色的床上,前方是擺列整齊的家具,原來是酒店啊,多少男人曾經想帶我去的地方,多少回我曾經僥幸逃離的地方,但是終究我還是躲不過了。
我哭了,可能是因為酒精的關系,我的思緒都混亂了。我閉上眼睛,任眼淚流遍枕巾。但是,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男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他竟然轉身要離去了。那種孤獨感肆意涌遍了全身,我害怕,他的離去像是帶走了我周身的溫度一樣,讓我重新回到了那個冰冷荒涼的世界,只有我自己。
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我真的醉了,醉得語無倫次,醉得一塌糊涂。我輕輕問他:“你是愛我,還是愛我的身體?”
他明明站得那么近,近到就穩穩站在我的枕邊,我卻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放手,你現在最好別碰我。”
淡淡的冷漠,淡淡的柔情。他的聲音是有魔力的,讓我難以割舍的魔力。醉暈的我,迷亂的我,把他當成了過往的舊情人,我就這么以為也許他是我曾經的戀人,但是我們分開了,可是,我還是懷念他的。于是,我依舊緊緊抓著他,問他:“你能不能愛我?單純地愛我?”
流著眼淚,視線模糊,我委屈嬌羞地看著他,勾引也好,誘惑也好,反正,我就是這種女人了,風騷的女人是可怕的,更何況是喝醉酒的風騷女人。
這時他仿佛是憤怒了,他肆無忌憚地將身體壓了過來,雙唇有些薄,帶著沉悶火燒的溫度重重壓在我的唇上。
我們瘋狂地親吻著對方,他將舌頭頂入我的齒間,瘋狂霸道地吸吮著,讓我不能自拔地如墜入深淵一樣。
我被他的身體壓得喘不上氣來,但是酒精的作用讓我無法掙脫,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想要一份單純不會被背叛的愛情,而不是這樣,但是,我的身體和大腦全都不聽使喚了。他是接吻高手,幾秒鐘內就能讓我這樣一個內心矜持自傲的女人如此瘋狂著迷。
他急躁地吻著我的臉頰,我的脖頸,手不停地撕扯著我的上衣,我能感到皮膚已經大面積地曝露在他的眼前,而這時,我也清晰地看見了他的臉,幽幽透著凜冽的青光,帶著一點點的溫柔和陰郁,堅毅的眉峰,深邃的瞳孔,堅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曾經,我和無數好看的男子交往過,但是沒有哪個男人的臉比他英俊。
他在我的心里變得那樣特殊,那樣遙遠,那樣親近,遠到我們只是陌生人,近到我們彼此擁抱著,感受著彼此逐漸變得火熱的身體。
原來,第一次,是那樣疼痛,痛到眼淚會情不自禁地流下。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縈繞在我的鼻尖,還有他沉重的呼吸聲和我小心翼翼的哭泣聲。是什么樣的心情,讓我們都失了理智,放棄了尊嚴,只為這一夜毫無意義的狂歡?
夢里,我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奔跑,我只是一個孩子,嬌小的身體不停地向前奔跑著,前方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是慈祥和藹的,沖著我露出最溫暖的笑容。我撲向他們的懷抱,他們親昵地蹭著我的小臉。
然后,我左手拉著爸爸,右手拉著媽媽,快樂地回家。
在那棟豪華的別墅里,我們三個圍在一張桌子旁吃著最簡單的家常菜。爸爸媽媽談論著工作上的事情,偶爾夾一些菜放到我的碗里,我開心地傻笑,忘記了唇邊還沾著飯粒。而我不經意間也能發現,爸爸把媽媽喜歡吃的生菜夾到她的碗中,媽媽也將爸爸喜歡吃的肥肉夾到他的碗中。
在我的眼里,爸爸和媽媽的愛情是永恒的,偉大的,他們是那樣相配,那樣珍惜著彼此。
去上學的時候,我背的是最新款書包,價格昂貴,小朋友們向我投來羨慕的眼光,我驕傲得像個小公主,被男孩女孩簇擁著,包圍著。
吃飯的時候,小朋友們都圍坐在我的身邊,問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都問我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公主,我爽朗地對他們說是。他們問我為什么會比其他的女孩子要漂亮,我自豪地揚起小臉大聲地告訴他們:“因為我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只是,夢碎了,破滅了,就像現在的我,頭痛欲裂的感覺與昨天的記憶如潮水一樣肆意涌來。我茫然地看著眼前蒼白的天花板,不需要驗證,這不是夢,因為他的臉還在我的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
那個英俊的男人,我想,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了。
到底是因為什么,那個男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陌生的我全部占有?多少男人曾經試圖接近我、親吻我、擁有我,又有多少次,我拒絕了、躲開了、逃跑了。可是,昨晚,我卻因他而選擇了妥協,出賣了自己的心和靈魂。
他,一夜之間奪走了我的初吻和初夜。
而那個他,我卻根本不認識,我的初夜給了誰,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裸露的皮膚曝露在陽光下,不再純潔,我心里僅存的矜持自傲的理由也不復存在了,因為,我失身了,作為一個女人,最寶貴的東西,我沒有了。那些S大女人的嘲笑肆意涌來。是的,我這樣的女人早晚會玩出事兒來,如今,我真的玩過火了,玩出事兒了。
現在的我,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是在自嘲,從今天起,我是真正的賤女人了。這么想著,我還以為我可以釋懷了,但是,在看到雪白的床單上那點點血跡時,我還是哭了。
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真的,誰能了解我的孤獨,誰又能原諒我的錯誤?
我瘋了一樣,猛地把那帶血的床單狠狠地扯下來,像是扯去昨夜的記憶一樣。
一束陽光照到我身上,我被這一點點滾燙的溫度嚇住了,連忙跑上了床,用床單遮住我的身體。
我瘋狂地撿起遺落在床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但是卻發現我的內衣帶少了一條,怎么找都找不到了,難道是被他帶走了?
匆忙地穿好衣服,我抱著床單沖到洗手間拼命地洗,拼命地洗,但是,無論多少水多少淚滴落在上面,那些痕跡還是洗不掉,就像我的錯誤難以被原諒一樣。我頹廢地癱坐在衛生間的地板上,任往事沖進腦海。
我曾經最尊敬的女人,最愛的女人,我永遠無法原諒她,可是現在的我,卻沒有資格再去記恨她,沒有資格抬起頭來面對男人了,因為,現在的我,一文不值了。
一個人待在那間小小的房間里好久好久,我又想起了我親愛的小肚子,我這輩子最好的哥們兒,他是那樣單純,那樣單純地喜歡我,愛著我,而我卻讓他的愛變得廉價,變得荒謬,變成別人的笑話,他是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
硬是將那張床單塞進了手包里,出了酒店,我坐上一輛出租車。空氣沉悶得一如我的心情,打開手機,才發現一條條的短信和那么多未接來電。
全是杜曉航和爸爸的。
沈檬,我昨天好像喝多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自己就回來了,你沒出什么事兒吧?昨晚到家幾點了?
還睡呢!快點起床吧!懶死你,看見短信速回電話!
是杜曉航,我親愛的小肚子,健忘就是他最大的優點,還好他不記得我們昨天曾爭吵過,那些對話多么傷人。可是,在他的心里,那個曾經單純的女孩子已經不同往日了。
還有一條是爸爸發來的。
檬檬,怎么還不回家,爸爸一直在等你回來。
我頓時傻了眼,昨天夜不歸宿,爸爸一定急瘋了,我立刻撥通家里的電話報平安,掛斷電話后心里才平靜下來,我緊緊握住手機,腦子里全是那個男人的影子。
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在哪兒,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你。
回到家的時候,爸爸焦急地迎了過來。當他接過我手里的包包的時候,我猛然感到一陣惶恐,迅速從他的手里把包搶了過來。爸爸迷惑地看著我問道:“檬檬,怎么了?”
“沒……沒什么啊,我先回房了。”我匆匆丟下這句話,立刻上了樓。
【下期預告】:一夜×對象在天亮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沈檬正式和所有的男友提出分手,走上了尋找那個男人的艱難路程。好友紅豆手快在校園論壇上發了尋人啟事的帖子,神秘人卻留下重重線索想要考驗沈檬的智商,沈檬在過了幾關之后依然沒有找到他,他到底是誰?更多精彩,請繼續關注《季涼川,愛了你這么多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