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莜璃
進入司家別墅的時候思瑞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其實并不是因為別墅有多豪華,而是別墅里沒有思瑞想象中的那種著一身黑色服裝的兇悍保鏢,這里平常得就像是居家豪宅一般。已近傍晚,別墅客廳內的燈全部打開了,炫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暗紅色半弧形的沙發上有一個中年男人在看雜志。沙發外圍鑲著一圈同色系歐式古典圖案的木頭,顯得富貴逼人,卻又不落俗套??吹接腥诉M屋,中年男人放下雜志,輕輕一笑道:”王小姐,請坐?!?/p>
思瑞依言坐下:“司老板找我有事?”
司興奎溫和地笑道:“也沒什么,只是這兩天偶然聽說了王小姐的一些事情,我對王小姐感到有些好奇?!?/p>
傭人奉上茶水,思瑞自然也不敢喝,馬上扯出一抹笑意澄清道:“那都是誤會,以訛傳訛罷了,司老板千萬不要聽信謠言啊?!?/p>
“謠言?”司興奎帶著笑意,慢慢地喝著茶,
”不知道王小姐費盡心力設計這一連串的事情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是想就此接近我們司家唯一的繼承人嗎?”
這話太傷人了!思瑞的眉毛小皺了一下,她搓搓雙手努力控制著不讓雙手出現帕金森癥狀。難道在司興奎眼里,這事是由她自己一手策劃而用來勾引司惟的嗎?幸虧司興奎才四五十歲,不然她真要以為他得了老年癡呆癥了。按照偶像劇里的情節,此時此刻思瑞應該摔了桌子上的那個茶杯,接著站起來和司興奎大聲辯駁,義正詞嚴地捍衛自己的尊嚴,視死如歸地和他斗爭到底。然后司興奎會笑著贊嘆并折服,好一個勇敢的年輕女孩,就算兒子不喜歡她,他也要找她做兒媳婦。可現實總歸是現實,如果思瑞那樣做了鐵定會屁股開花,不,會腦袋開花的。雖然思瑞很慪,但還是笑著以退為進地道:“司先生,您覺得呢?您今天看到了我,依您看像我這種長相的女人要想釣一只素不相識的金龜該鼓起多大的勇氣?。俊?/p>
“哈哈!王小姐說笑了?!彼九d奎的目光又掃到了雜志的封面上,帶著幾絲細紋的眼角微微上揚,“你真的不認識阿惟?”
“真的不認識?!彼既鹨琅f笑著,神情坦蕩自如。他們確實是陌生人,她沒有撒謊。
司興奎看似極為滿意地點點頭,思瑞也稍稍松了口氣。此時,不遠處有些響動,傭人打開門道:“少爺回來了。”
猛地一嗆,思瑞轉頭,果然看見門口有幾個人走了進來。司惟走在最前面,表情淡淡的,燈光映著那仿佛如雕刻出來的臉,有一種夢幻的錯覺,一個人自成一幅畫、一個世界。
司惟看到思瑞,眼神凝了凝,修長的身軀越過思瑞。
“司伯伯好?!绷硗獾哪且荒幸慌蛩九d奎問了聲好,那男人對著思瑞擠眉,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這位小姐很眼熟啊?!?/p>
思瑞禮貌性地笑笑。司惟隨手把黑色半盾形帶碎鉆的車鑰匙丟在沙發桌頭,然后在司興奎的身邊坐下,澄澈的目光讓思瑞有些無所適從。坐在同樣的皮質沙發上,司興奎顯出的是歷盡滄桑后的儒雅氣質,而司惟年輕未經歲月沉淀,卻優雅沉靜給人以壓迫感,雖然那是張禍害人的臉。
屬于男性獨有的富有魅力的低沉嗓音響起:“你怎么會在這兒?”
思瑞差點崩潰,她剛剛才和司興奎說她和司惟不認識,這會兒不就露餡了嗎?她訥訥地道:“司老板有點誤會,所以我跟他解釋一下?!?/p>
司惟的目光在思瑞臉上掃過,他說:“解釋什么?”
“呵——呵呵——”思瑞尷尬地笑了兩聲,表情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司惟看上去并不暴虐,可她面對司惟時就是要比面對司興奎時要緊張得多。
司興奎看著兒子說:“阿惟,王小姐剛才說不認識你。”
司惟無所謂地嗯了一聲,視線從思瑞身上移開。思瑞則黑著臉坐在那兒,只覺得碰上這對父子她氣數將盡。
無視思瑞的存在,那幾個人聊開了。思瑞對自己藐小地存在著感到十分滿意,樂呵呵地縮在一邊當隱形人。那個叫湯子星的女人突然對思瑞笑道:“你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得多呢?!?/p>
“謝謝?!痹瓉硭腥硕颊J出她來了,思瑞苦笑,馬上又抓住機會說道,“司老板,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p>
司興奎瞇著眼睛,估計是開始時對思瑞的三堂會審還沒結束就被打斷了,不過他最終還是點點頭:“趙剛,送王小姐回去?!?/p>
思瑞如蒙大赦,連忙站起身來道謝:“不用麻煩幾位大哥了,我一個人回去就行了?!敝灰炯铱献屗矶?,別說自己打車回去,就算是要她走回去都行。
倚在沙發上的司惟站了起來,順手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說:“走吧?!?/p>
思瑞當場愣住了,已邁步至門口的司惟停下腳步問道:“怎么?想留下來吃晚飯?”
“我走我走?!彼既疬B忙跟了上去。司惟這是在仗勢欺人,算準了她膽小不敢留在這里。
司惟去車庫取車,思瑞則站在花圃邊等他。轉角處,一叢花開得正艷,于是她轉過去想看看清楚。突然間思瑞意識到了危險,側過身,轉角的另一側正立著一只黑色半人高的大狗。那狗舔著舌頭撲哧撲哧地睨著她,兩顆圓圓的眼珠子進出精光。思瑞的身體一下子就軟了,她從來不怕小動物,可是見到比普通狗大幾倍的黑不溜丟的兇悍的狗,腿還是忍不住地哆嗦起來。
“汪——”雄渾的吼聲一起,那只大狗便撒開腿向思瑞跑了過來。“娘啊!”別人轉角遇到愛,她卻轉角遇到狗。她踩著高跟鞋拔腿就跑。
思瑞圍著大花圃跑,那只狗緊緊地跟著,癲狂的吼叫聲連綿不絕,偶爾有兩個司家的下人看到此情景也只是笑著走開了。好不容易等到司,性開車過來了,思瑞狂奔過去,邊跑邊用力地揮手道:“司惟司惟,快過來把你家狗趕走,它瘋了!”
打開車門,司惟微微探出身來,見思瑞正提著包狼狽地四處逃竄,但他并未制止:“我還以為你真的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思瑞一愣,但是腳下卻絲毫不敢放松。那大狗雖然緊追著她,倒也不上前來咬她,只是一味地狂吼。她余光瞥見司惟又把車門關上,表明他不管她了。
真是渾蛋啊,知道“憐香惜玉”四個字怎么寫的嗎?可是思瑞沒膽正大光明地罵他,只能腹誹他一萬遍。只是那車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思瑞一分神,腳便扭了一下,踉蹌著沖出兩步才穩住。渾身黝黑發亮的大狗也停了下來,狗視眈眈地盯著她,很傻很天真地又吼了幾聲,接著夾起尾巴跑了。
原來這狗是紙老虎啊……定定神,思瑞走到那輛車前仔細地觀察著,又看了一眼車牌,確定這就是不久前被范健撞到的那輛蘭博基尼。
這世界也太小了。
另一邊車門被打開了,思瑞坐進去,倒在椅背上抹汗。
“住哪兒?”聲音平靜,毫無溫度。
思瑞系好安全帶,報了地址,車終于駛離了司家別墅。
車窗半開著,涼涼的風吹得人十分舒適。今天一整天真是驚心動魄意外不斷啊,不過思瑞也確定了五年前司惟約她見面是假的,看他今天對自己見死不救的冷漠態度就知道了,幸虧她當初英明沒有落下笑柄。
余光瞥見方向盤上的手,白凈修長,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看上去十分有力。思瑞向來覺得小說里那種皮膚白皙紅唇誘人的男人在現實里都是娘娘腔,而身邊男人的膚色自然是恰到好處,優雅陽剛絲毫沒有娘味,在漸黑的夜晚那完美的側臉映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實在是賞心悅目。
只是氣氛很怪……左手邊有本雜志,思瑞想要緩解尷尬
的氣氛,所以隨手拿起翻開一頁假裝看了起來。她隨意一瞟,居然看到雜志內頁上自己和司惟的合照,再看封面,思瑞當場就懵了,竟是這期的《兜兜看》。一時間大腦嗡嗡作響,思瑞硬揚起嘴角說道:“這些八卦雜志真是無聊,盡報道那些無厘頭的消息?!?/p>
“確實。”司惟終于有了點回應,偏過頭看了思瑞一眼,“很沒有眼光。”
思瑞的心顫了一下。很沒有眼光,是指報道這類事件沒眼光,還是說杜撰她是他情婦而降低了他對女人的品味呢?
微風中,思瑞很阿Q式地自我催眠道:“是第一種?!?/p>
終于到小區門口了,思瑞很客氣地和司惟道別:“司……司先生,到這里就行了,我自己回去?!?/p>
“哪一棟?”
思瑞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識時務地妥協了:“十三棟。”
她住在十三棟十三樓左三室。思瑞暗暗地笑了一下,看來她果然得搬家了。名字中帶三,住的也是十三棟十三樓左三室,她的命格實在強悍無敵。
車在距離十三棟樓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思瑞走下車,看到路燈下有道熟悉的身影。
“老婆,你回來了?!狈督⌒呛堑赜松蟻?。
思瑞笑開了,心情大好。爸爸說得沒錨,這男人終于想通來找她了。
“前幾天是我小心眼,我受不了別人的有色眼光,現在我想通了,而且上次我沒把那篇帖子看完,原來后面還有你和司惟的照片,這也太假了,就算借你十個膽你也不敢的。老婆,你原諒我吧!”
思瑞靠在范健的肩上不停地點頭:“你知道就好?!?/p>
不過,思瑞很快察覺到了異樣,身后有一道冷冷的目光射了過來,而范健也顯然注意到了。強壯的身體繃得筆直,范健表情有點狐疑地道:“誰送你回來的?”
這下就算跳進黃河里范健也不會再相信自己了。思瑞回過頭,對著司惟的方向無奈地看了一眼,盼著司惟早點離開,千萬別出來。
只是,司惟的車非但沒走,后備廂還自動打開了。
范健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車窗應聲搖下,路燈下司惟那禍害人的臉出現在了范健面前。如果有電視臺的人在,一定會拍下范健當時那震驚的面容的。
司惟的目光從范健身上移到了思瑞的身上,他簡單地示意道:“東西別忘了?!?/p>
思瑞背過身狠狠地拍了拍腦門兒,司惟這不經意間最簡單的一句話效果卻十分明顯。他如果說”你買的東西別忘了”,沒有問題;他如果說“你的東西別忘了”,也沒有問題,可他說“東西別忘了”,這讓范健聽了肯定以為那些東西是司惟買給她的。
中國文字博大精深極其講究遣詞造句,這并非毫無道理,往往一個最簡單的字就會讓整句話的含義變得噯昧不明。
一瞬間,思瑞有種想掐死司惟的沖動,可是她不敢,并且還迫于他的淫威,頹喪地走到后備廂把白天買的東西拿了出來。
后備廂坦蕩地關上,接著車子轉了個彎熟練地開走了,一如剛才司惟對思瑞淡漠的樣子。這也讓思瑞產生了一種錯覺——司惟說話本來就是那樣的,絕非有意刁難她。
風中留下顫抖著的思瑞和表情冷淡的范健。
范健幾乎是吼著道:“王涂思瑞,你還有什么好解釋的?怪不得上次我撞了他的車他都沒反應,原來是給你面子啊,你還在我面前演戲!”
思瑞把手上的幾個紙袋提到范健跟前,急急地解釋道:“范健,這些是我自己買的。我和他真的是第一次見面,我怎么可能去招惹他呢?”
“第一次見面人家大少爺就親自開車送你回來?你當我是傻子?。俊?/p>
思瑞欲哭無淚,只想學著瓊瑤劇中女主角的樣子捶胸頓足地喊道:“天哪,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范健憤憤地轉身離開,思瑞追了上去,拉住他強壯的胳膊:“我和他真的沒什么,他爸爸找我問話,就是這樣。范健,你都愿意來找我了,就表示你相信我了對不對?”
“是我傻?!狈督】戳怂既鹨谎?,用力甩開胳膊上的手,拉開車門掉轉車頭便離開了。
清風徐徐,月亮在偷著笑,思瑞蹲下身子捂住臉干號起來:“誰能救救我啊?”
五年前,因為司惟的緣故她和范健走在了一起;五年后的今天,她和范健又因司惟而鬧僵。世事輪回,果然很玄妙。思瑞不是愛折騰的人,談了一個男朋友就希望能最終走進婚姻的殿堂,所以范健回來找她時,她滿心歡喜。只是在”強大”的“事實”面前范健不理解她,也許是他忍受不了鋪天蓋地的流言,又或者是她哪里做得不夠好不能讓范健完全信任她。
手機響了起來,黑暗中的思瑞眼睛驟亮,在看到號碼后眼神微微地閃爍了一下:“媽,怎么這時候打電話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悶悶的:“我不打給你你就不會告訴我啊。”
思瑞蜷曲著身體坐在角落里,對著手機輕輕地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和您說?!?/p>
“那件事你弟弟從網上看到了,孫家的人也都已經知道了?!?/p>
思瑞愣了愣,一絲悲傷從心底徐徐纏繞而上,慢慢變成了一團亂麻。媽媽的話沒有言明,其含義是不是孫家的人都知道了那事,而自己無形中讓她成了孫家的笑柄呢?
她撫撫額頭,笑了笑,說:“媽,就這樣吧,今天我很累了,想早點洗澡睡覺?!?/p>
電話那頭的人靜默了幾秒鐘后說道:“三兒,媽沒有怪你的意思,媽也知道你肯定不會做那種事的。”
“嗯嗯?!彼既鸩煌5攸c頭,“我掛電話了?!?/p>
按下停止通話鍵的那一剎那,似乎還聽到對面有聲音傳來,只是思瑞沒有回撥過去。這是這多年來思瑞第一次先掛斷媽媽的電話,也是通話最短的一次。倒在床上,思瑞撫著心口,眼眶濕潤了,但終究還是沒有眼淚流出來。
頹喪歸頹喪,她不能就此倒下。似乎從爸爸媽媽離婚后思瑞就開始一個人獨立生活了,獨立面對所有的事情,當得起一個“鐵人”的稱號。尋找真相之路十分艱難,但相較于手機短信和QQ而言,查論壇lP地址算是比較容易的。恰好在趙嘉琦的眾多追求者中,有一位是那個論壇的某板塊的副版主,于是趙嘉琦主動請纓幫忙調查。
而在趙嘉琦和其他朋友的勸說下,范健也終于愿意過來面對思瑞了,只是仍舊別別扭扭的。在“小三門”事件有了進展后,范健又回心轉意了,事情正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周六,范健有一個朋友舉行婚禮,思瑞與范健一起過去了。
婚禮設于晚上七點二十八分,在市中心最大的博享酒店的頂樓花園舉行。一輪彎月斜斜地掛在夜空中,漫天的星辰映著流光溢彩的宴席,一派奢華浪漫的景致。
當到達現場置身于美酒香氣中看到司興奎時,思瑞才知道這是司家的婚宴,也就是司惟妹妹的婚禮。她小心翼翼地把范健拉到一邊,疑惑地問道:“你怎么認識新郎新娘的?”
范健看了思瑞一眼說:“其他的你別管,以后再說?!?/p>
沒有得到范健的正面回答,思瑞有些奇怪,范健揚揚手去了樓下的洗手間。她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范健的人影,于是便拿了杯果汁隱身在角落里。
“司念有那么多男人,現在也知道要收收心結婚了?。?/p>
“可能吧?!?/p>
“真是仗著自己的爸爸和大哥在,什么都敢做呢?!?/p>
“噓,別說了,小心讓人聽見。”
旁邊有兩個四十歲左右貴婦模樣的女人在小聲地議論著,但很快便結束了關于司念的話題,接著又開始談論起司惟來。司惟最近回國,逐步接管司家的生意。以司惟的條件自然有一
大票女人在后面跟著,并且他身邊也從來不缺女人。
突然,人群中一陣騷動,思瑞明白今晚的主角到了。穿駝色西服的男人思瑞沒見過,看樣子應該是今晚的新郎。司惟著一身銀灰色禮服,每一個褶皺都熨帖得恰到好處,淺笑間是說不盡的溫文爾雅,剛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移開視線,思瑞看了下表,范健已經離開大半個鐘頭了,洗手間再怎么擁擠也不至于這樣吧?
“司惟,恭喜??!業倫,恭喜??!”
“葉世伯您隨意?!?/p>
手中是三分之一滿的高腳酒杯,司惟和新郎在接受著祝賀。思瑞小心翼翼地躲避著,確保不讓司惟瞧見她。
那個叫趙剛的走進來,四下尋到司惟后就附在司惟耳邊耳語了一陣。司惟眉頭微微一蹙,隨手把酒杯交給侍應后便離開了。難道要火拼?思瑞喝了口果汁,暗笑自己真是想象力豐富。
等到九點多的時候,司興奎上臺致辭,四周也都安靜了下來。
“首先,謝謝各位親朋好友的蒞臨,司某不勝榮幸……”司興奎說了一段場面上的話后切入正題,“今晚本來是小女司念的婚宴,無奈剛剛司念突然暈倒,已被緊急送往醫院了,所以婚期不得不推遲。還望各位海涵,就當今晚是司某辦的一次聚會,各位務必盡興啊。”
新娘暈倒了?果真是稀奇事,賓客們紛紛上前客套地問詢安慰著司興奎。
“王小姐?!?/p>
思瑞回頭,見趙剛鐵著臉看著她,“少爺請你過去?!?/p>
“?。俊庇质侨脮??思瑞大起膽子回絕道,“有什么事嗎?沒事我想留在這兒等我的男朋友?!?/p>
趙剛神色頗為復雜地看了思瑞一眼,聲音極小只讓思瑞一個人聽到:“就是因為你男朋友拐走了二小姐,所以少爺才找你過去。”
思瑞握緊杯子,抬起頭來:“什么?”
趙剛有點同情地看了一眼幾乎被思瑞握得快要碎掉了的杯子,然后說道:“跟我走吧。”
“小三門”事件后思瑞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包括范健要和她分手,可是獨獨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出戲。
一時間腦子里亂哄哄的,一條清晰的線索都沒有,思瑞默默地跟著趙剛來到樓下的新娘套房里。這新娘套房應該算是總統套房的規格,純歐式布局,微弧形落地窗左側的羅馬柱旁站著一個背對著思瑞的男人,落地窗窗簾拉開一半,高空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暈染出一圈光暈,如幻境一般。
“司先生?!彼疚┺D過身,指了指旁邊的米色碎花皮椅,思瑞走上前去坐下。
“現在能不能聯系上你的男朋友?”
思瑞苦笑著搖頭道:“他已經關機了?!?/p>
手里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這種場合不適合回復短信,所以思瑞只向屏幕掃了一眼,但隨后便震驚地馬上打開了。
“分手吧!我走了!”
思瑞很快回撥一個電話過去,范健按掉了。等思瑞再撥過去的時候,對方又已經是關機狀態了。
在白色扇貝形煙缸中摁滅煙頭,司惟不動聲色地看著思瑞在那兒折騰?!斑B自己的男朋友都看不住。”
思瑞原本心里就在糾結,聽到司惟半諷刺的話后更是郁結不已,但又不敢明著發作,只能笑道:“倒不如說是司先生您妹妹魅力大。”言下之意,他妹妹甩了新郎又拐跑了別人的男朋友。
話一出口思瑞就覺得自己過于沖動了?!柏毑慌c富斗,民不與惡斗”,古今之理,她逞什么一時的口舌之快???萬一司惟黑幫習性發作的話,她絕對會惹禍上身的。
潛意識里思瑞總是把司惟自動惡魔化。
好在司惟沒有生氣,他在她身側坐下,靠在椅背上,目光向她斜斜地投過來,思瑞只覺得一陣不自在。
“如果王小姐有他的消息或者想到他可能在哪兒的話,請馬上通知我?!?/p>
思瑞點點頭:“嗯。”
“還有……”
思瑞感覺到司惟的口氣驟然變了,她便馬上繃緊了弦。司惟坐姿依舊優雅,掃過來的眸光卻帶了些銳利:“司念逃婚的事我們司家已經對外封鎖了消息,所有知情人士也都處理好了,現在知道實情的外人,只有你一個?!?/p>
思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很識時務地表明立場道:“司先生,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p>
司惟緩緩地點了點頭,雙眸如魅光流轉的黑鉆,說出口的話卻威懾有力:“你明白就好,如果有那么一天,別怪我對你不客氣?!?/p>
看到司惟狼尾巴終于露出來了,思瑞連連點了幾下頭。
司惟微微一笑:“趙剛,送王小姐回去?!?/p>
“是,少爺。”
這一次思瑞沒有拒絕,而是直接抬腳走開,卻不料被米色碎花皮椅的把手鉤住了禮服后的褶皺。那把手是復古式金屬鏤空花紋的,禮服膝蓋后有一些點綴的褶皺就這么被鉤住了,思瑞一走動,便只聽到刺啦一聲,禮服從膝蓋到后腰處斜著被鉤下一小截絲質布料,露出了白潔誘人的皮膚和一段黑色帶粉色蕾絲邊的性感內褲。
思瑞第一反應就是她那兩千八百塊錢打了水漂,心疼了幾秒鐘后猛然頓悟,回頭果然看到司惟還優雅地坐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目光已經從她裸露的皮膚上移至她的臉上。
思瑞敢保證,那一刻她從司惟眼里看到了嫌惡,那神情仿佛在說“女人要自重”。
眼前似乎出現了幾個黑洞漩渦,思瑞恨不得一頭扎進去。所有人都向她看過來,她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只是用手擋住后腰。讓司惟一個人看見總比讓所有人看見強。
趙剛催促道:“王小姐,這邊請。”
“稍等?!?/p>
趙剛疑惑地看著思瑞,思瑞仍舊巋然不動。
僵持了一會兒后,司惟笑了,對著另一個男人說:“丁強,看看里面有沒有二小姐的衣服,隨便拿一套給王小姐穿?!?/p>
對啊,這是新娘套房,司念沒用上,肯定還有服裝留下。
思瑞感激地看向司惟:“謝謝?!?/p>
走出博享酒店的時候思瑞頓時有種脫難的感覺。只是兩個人來,現在卻是她一個人回去,那個陪伴了她五年的男人終于離她遠去了。
等思瑞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再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了。知道自己今晚很難入眠,思瑞打開了電腦,看著QQ上范健灰灰的頭像嘆了口氣。
五年的時間抵不上半個月的考驗,他們終究要分開了嗎?
很快,趙嘉琦的頭像便跳動起來了:“三兒,那個人的lP地址查到了,是******。別忘了請我吃一頓大餐啊,我可是犧牲色相才搞到的喲?!?/p>
思瑞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涌了出來。事情終于有了點進展,她還沒有倒霉到家。
只是查詢結果讓思瑞在電腦前足足石化了三分鐘,那個地址顯示的竟然是遠在千里之外的s省,而并非思瑞所在的城市。
所以這有兩種可能,一是幕后黑手有同黨在s省,也就是發帖子的那個人,另一種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電腦高科技。而不管是哪一種,思瑞都沒有辦法沒有力量可以追蹤到該人。
思瑞捂著臉哀號了幾聲。手機有短信傳來,思瑞無精打采地打開,看見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
忘了說,這段時間不要離開R市,不要搬家,方便我們找你。
沒有署名,沒有稱呼,可思瑞還是很快便從語氣上判斷出是司惟。
這是要軟禁她嗎?握著手機的五指微微地顫抖著,思瑞恨不得;中進司家把司惟壓在身下狠狠地揍他,直到他哭著喊著“女大王饒命”。
可惜幻想終究只是幻想,她再怎么容嬤嬤附體也沒用。
把號碼保存下來,名字定為“渾蛋”。細想之后感覺不夠泄憤,思瑞又改成了“禽獸”,再想想過分了點,于是最
后改成“司狼”。
她明著斗不過他,還不允許她暗中發泄一下?
后來思瑞才從范健的同事那兒知道原來范健早有預謀,他在走之前就已經辭職了,而思瑞毫不知情。范健一失蹤,滿世界的人都知道思瑞被拋棄的事了,她也從一個人神共憤的小三專業戶變成了活該得報應的被拋棄者。
被相戀五年的男友拋棄,思瑞如果說不難過不傷心那絕對是假的,只是還沒到錐心刺骨的程度,也許是被從小經歷的事給磨煉出了對感情分分合合的一份寡淡。從此以后,思瑞麻木地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真正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生活依舊雜亂無章,只要思瑞一出門小區樓下就會有潛伏的記者出現,擾得她不得安寧。思瑞曾幾次拿起手機想給司惟打電話,跟他說自己要搬家,但每次都及時地制止住了自己。
而思瑞發現自己變得有些神經質了,只要電話鈴聲一響,她的精神就會高度緊張,生怕是司惟打來的。思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樣害怕司惟,幾乎已經到了躲避毒蛇猛獸的地步。最后,思瑞只能為司惟設置專門的鈴聲,她挑了首辨識度極高的兒歌《數鴨子》。如此一來,她終于不再需要為這件事而煩惱了。
火鍋店內熱氣騰騰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有的味道。在裊裊的霧氣中,思瑞吞下一口麻辣鴨血,瞬間就被辣得眼淚橫流。
對面的姚雨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說:“他們都說……你說會不會真是范健???”
思瑞愣了愣,舌頭差點被燙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朋友圈里開始盛傳這種說法,是范健想要踢了思瑞于是披露了“小三門”事件。
在熱得汗流浹背之際,思瑞腦子里忽地閃了一下。范健是與她最親密的人,原本也是很有嫌疑的人,只是出了這檔子事后他的嫌疑已經被思瑞排除了。范健和司念是怎樣認識的思瑞不知道,可就沖著范健如此沖動地做出拐跑司家女兒這種沒經大腦的事情來看,他不可能是那個心思縝密的幕后黑手。范健充其量就是在腦子混沌的狀態下為了報復自己而做出這種事情,又或者是他對自己已經沒有感覺想乘機甩了她,但絕對不會是那個幕后黑手。
那么編出這種傳言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幕后黑手了,他想借此機會讓人們把懷疑的目標轉移到范健身上。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思瑞順手接通。姚雨菲看著思瑞臉色一變再變,不安地問:“怎么了?”
思瑞放好手機,苦笑不已:“銀行催賬,我居然給忘了,我明天就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