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落跑牛”的救贖

若水

2011年7月起，德國最戲劇化的動物，毫無疑問是頭從牧場逃跑的母牛，它在突破高壓電圍籬后逃進林間躲避捉拿，并與鹿群一起在入夜后才外出覓食。它登上了新聞報刊和最火爆的社交網絡，甚至還有人專門為它做了一本發行四萬份左右的粉絲雜志。這頭牽動眾人心的牛叫伊馮娜，它于2011年6月，從位于德國和奧地利交界處的卡斯利牧場逃出，為找回伊馮娜，人們奇招頻出，最后卻發現，與智慧的人類相比較，這頭逃跑的肉牛顯得毫不遜色。

通緝“落跑牛”

卡斯利牧場位于德國南部山區巴伐利亞州，這里瀕臨奧地利，因為水草豐美，所以是最佳的畜牧地之一。2009初，卡斯利農場從奧地利南部的卡琳西亞省進口了一批肉牛，其中就有已經四歲的白頭棕毛牛伊馮娜。

肉牛是德國人日常食用的牛肉來源，伊馮娜到達卡斯利牧場后，卻幸免于難。由于她健壯的身體，讓牧場管理者決定用它進行繁殖，以便改善牧場肉牛的身體狀況。

2010年夏季，伊馮娜誕下了兩頭小牛。六個月后，這兩頭小牛被做成了鮮美的小牛肉進行售賣。農場的管理員沒有發現，伊馮娜一改往日的溫順，它變得日益焦躁，它不再跟著牛群活動，而是總喜歡獨自呆在牧場的角落里。

2011年3月，伊馮娜生下了小牛博雷西，不過，已經六歲的伊馮娜身體恢復的速度緩慢了許多。農場管理者一度認為，伊馮娜的年齡太大了，就在農場準備將伊馮娜處理掉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5月24日的傍晚，工作人員將牛群收攏趕回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伊馮娜不見了！他們馬上向上級進行了匯報。牧場組織人手，在牧場內進行了搜索，他們以為伊馮娜又是呆在牧場某個角落里。可是，這一次的結果讓人意外，伊馮娜失去了蹤影，恍若從牧場蒸發了一樣。

細心的牧民在牧場4000伏特高壓電的圍籬邊緣發現了蛛絲馬跡。電網外的土地上留有深深的牛蹄印，顯示有牛越過了電網，毫無疑問，這正是伊馮娜的行蹤。

人們很困惑伊馮娜碩大又不靈活的身軀，到底如何躍過了電網，而且，牧場從來沒有發生過肉牛主動離開的情況。肉牛這種動物，性格溫和，遲鈍，牧場里有豐茂的牧草，它們是不會離開這個天堂的。

為了挽回損失，卡斯利牧場的管理者要求工作人員尋找伊馮娜的下落。一般來說，肉牛的野外生存本領幾乎等于零，就算誤逃出去，也會在不遠的地方逗留。可是，一連三天的搜索，都沒有找到伊馮娜。

損失難以避免，但牧場卻沒有太放在心上。有人推測，伊馮娜逃跑成功后，很可能被人發現牽走了，甚至已經被屠殺，變成了人們餐桌上的美食。

2011年6月12日，卡斯利牧場的工人辛格看電視時，一則新聞吸引了他的眼球。新聞中，一頭健碩的牛出現在公路上，這頭牛沖撞了一輛緩行的警車，造成了交通連環追尾事故和擁堵。而這個罪魁禍首在警察忙于疏通交通的時候，趁機逃之夭夭，辛格發現，這頭牛正是失蹤的伊馮娜。

卡斯利牧場管理者得到辛格的報告后，馬上到警署報案，請求警方找到伊馮娜送回牧場。可是，警方沒有閑暇工夫去尋找一頭肉牛的下落。

但伊馮娜似乎不愿意善罷甘休，它出人意料地狡黠，多次出現在公路上，每次都會對緩行的汽車進行沖撞和攻擊。由于伊馮娜的沖撞，在短短半個月內，引起了連環的四次車禍，受傷人員達到十幾名。

警方推測，伊馮娜受到了刺激，這頭瘋牛有著強悍的殺傷力，已經嚴重威脅當地的交通安全，所以，要想保護公路上的車輛不再遭受意外，只能找到它，并且予以擊斃。

就這樣，伊馮娜上了警方的“黑名單”，這讓伊馮娜在德國一舉成名。

為“落跑牛”求情

為徹底清除隱患，警方出動了帶有紅外線搜索裝備的直升機，對伊馮娜進行了搜捕。但是，警方發現這頭狡詐的肉牛又失蹤了，它不再在公路上出現，似乎一下消失了。

伊馮娜和警方的斗智斗勇，吸引了大批看客，隨著新聞媒體的介入，動物專家們也紛紛趕往巴伐利亞州，企圖能夠從科學的角度，解釋伊馮娜身上發生的事情。

很快，關于伊馮娜的事跡都被報道了出來，結果，這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輿論狂潮。先是網絡上，不少網民在FACEBOOK和推特上發表猜測，大多數意見傾向于，伊馮娜感覺到了噩運即將來臨才會出逃。而在公路上襲擊過往車輛，則是為了報復一年多前它的喪子之痛。

被人性化的伊馮娜，迅速擁有了大量的粉絲。網民們紛紛指責警方的做法有失公允，很多人甚至將它當成了追求自由、逃離噩運、珍惜生命的精神象征。德國著名樂隊Gnadenkapelle專門創作了一首歌曲，呼吁人們保護伊馮娜，他們在歌中唱道：“你們就饒了伊馮娜吧，它不過是只落跑牛。”

2011年7月9日，一本私人制作發行，名為“拯救伊馮娜”的書擺在警方的桌面上。這本書有四萬多伊馮娜的粉絲訂閱，粉絲們聯名要求不能這么粗暴地對待伊馮娜。

接著，《德國畫報》火上澆油開出了一萬歐元的懸賞，獎勵給能率先找到伊馮娜蹤跡，并能夠不傷害它的人。就這樣，在德國媒體的集體炒作下，伊馮娜竟然成了動物明星，這讓警方陷入了困境，礙于輿論的干擾，警方不想因此惹上官司，他們只得取消擊斃伊馮娜的計劃，爭取找到活的伊馮娜。

一批伊馮娜的粉絲，也自費組織來到了巴伐利亞州，他們的目的是先找到這頭肉牛，并對它實施保護。就在這時，伊馮娜竟然意外地出現在了一個叫格瑞的粉絲眼前。

格瑞深入巴伐利亞州山區的林中，7月13日傍晚，他在尋找露營地的時候，在樹林中發現了一批麋鹿。格瑞驚奇地發現，在吃草的鹿群中，有一頭牛混在當中，而那群麋鹿似乎對此司空見慣，牛跟著鹿群，邊吃草邊緩慢地移動。從外形上看，這只白頭棕色毛的牛正是伊馮娜。

格瑞趕緊掏出手機，拍攝下了眼前的畫面，迅速發到了推特的頁面上。手機輕微的快門聲和閃光燈驚動了鹿群，鹿群轉瞬間向密林深處跑去。格瑞驚訝地發現，伊馮娜跟著鹿群一起消失了，而它的速度竟然絲毫不慢。

格瑞的推特一夜間被轉發了十萬余次，人們震驚于伊馮娜的智慧，伊馮娜能夠逃脫紅外線直升機的搜捕，應該與它和鹿群在一起有關。即便通過紅外線掃描，發現散發熱量的活體，大量的活體也不會讓人想到逃跑的伊馮娜也在其中。

好在格瑞的發現，指明了伊馮娜的大概位置。警署在經過討論和請教動物專家后，向卡斯利牧場借了一頭年輕強壯的公牛，準備趁夏季肉牛的繁殖期，用“美牛計”誘出伊馮娜。

7月17日，警方發現樹林中的灌木開始波動，他們欣喜若狂，果然，伊馮娜出現在了警方的視線里，它一步步地靠近了那頭公牛。當警方準備實施抓捕的時候，伊馮娜似乎發現了什么，它忽然掉頭狂奔，警方迅速形成了包圍圈，眼看這頭母牛就要落網，可是它卻猛地沖進了灌木叢內。

在伊馮娜的沖擊下，灌木叢里十幾頭麋鹿受驚跑了出來，場面一片混亂，讓警方措手不及。伊馮娜再次震驚了全國，最終，警方決定邀請專業人士出手相助，來完成捉回伊馮娜的計劃。經過推薦，他們找到了長年在非洲誘捕野生動物的專家賽林格，以及研究動物心理，能通過心電感應了解動物情緒的專家查理。

誘捕“落跑牛”

53歲的賽林格有著長達二十年在非洲跟蹤誘捕野生動物的經驗，抵達巴伐利亞州后，他對伊馮娜的情況進行了詳細了解后，認為伊馮娜肯定是受到了某種刺激，才會有現在的作為。賽林格稱，在他二十多年的誘捕生涯中，遇到過很多狡猾的對手，那些野生動物有著人類從未發現的智慧。

查理則從自己的專業角度提出了另一種看法，他否定了警署由他和賽林格帶隊，出動警察追捕伊馮娜的計劃。查理說需要時間來和伊馮娜交流，并找出答案。

盡管警方并不贊成這個計劃，可是查理有效利用了媒體的壓力。伊馮娜的粉絲和動物組織同樣希望知道，伊馮娜這么做的動機以及動物智慧的底線。

2011年8月10日，兩名專家在巴伐利亞林間和伊馮娜第一次相遇。梅格漸漸靠近伊馮娜，不停的用手勢比畫著。伊馮娜沒有隨即離開。兩者進行了大概十五分鐘的交流，然后伊馮娜扭頭快速跑入了林中，賽林格疑惑地看著梅格。

梅格說，經過自己和伊馮娜的心電交流，他認為伊馮娜對牧場有一種天生的恐怖。這種恐怖起源于從卡琳西亞省被裝上運輸車到巴伐利亞州卡斯利農場時，它對運輸車上遭遇的擁擠，顛簸異常恐懼。而這種恐懼，讓它在卡斯利農場生活的很不快樂。

而伊馮娜生下的兩頭小牛被殺，讓伊馮娜的恐懼達到了極限，所以它才會逃離。盡管賽林格和警方不相信梅格的說法，這難免有些過于離奇。可是，仔細思考后又有幾分合理。這樣可以解釋伊馮娜為什么會襲擊汽車，因為那是它恐怖的最初來源。

為證實自己的能力，梅格拿出了過去自己工作的視頻，他曾經和牧馬，綿羊，甚至野生動物園里的獅子有過心電交流，面對毫無防護的梅格，猛獸都沒有發起任何攻擊。梅格建議農場讓伊馮娜回歸牧場后，和它的孩子博雷西安然地度過余生。

8月21日，一家德國名為“綠色自然”的動物保護組織來到了卡斯利農場，提出買下伊馮娜和它的孩子以及妹妹瓦特德的請求。

2011年9月11日，賽林格等一行在距離卡斯利農場附近16公里的山中，找到了伊馮娜。和上次相比，它的位置靠近了牧場很多，顯然有些回歸牧場的意思，伊馮娜這一次沒有逃避，而是走進了這群人的隊伍當中，結束了它的逃亡生活。

伊馮娜的回歸，像它的逃亡生涯一樣，充滿了未知的傳奇。而綠色自然組織也遵循諾言，將伊馮娜和它的妹妹以及孩子帶回了飼養基地，精心照顧了起來。

雖然伊馮娜的故事繼續火爆， 不過話題卻轉移了重點。人們開始猜測，到底人和動物之間，能否通過某種方法，進行相互的交流和感應？

事實上，動物確實會思考，并感受快樂、悲傷、興奮以及其他情緒，不過只有少數人才有能力用心靈與動物溝通。韓國MBC廣播局曾制作了一檔節目，即《愛的交流：動物靈媒能聽懂動物語言的奇人》。

因為伊馮娜而成名的查理，在自己的推特上這樣說，人類過度的自信，讓人們低估了身邊動物的智慧。你永遠無法知道，但必須相信，每一個從古繁衍到今的物種，都有不為人所熟知的智慧和天性。

伊馮娜終于爭取到了悠閑的生活，它的牛生會因此變得不同。德國最大的通訊社，還為伊馮娜策劃了一個完整的專題，他們在專題最后留下了一個給全人類的問號——到底，我們盲目的自信，讓人類的目光多么狹隘！

編輯/楊倩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