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九.大九九

徐百柯

小九九大九九怎么玩兒？各有各的手段，各有各的招數，各有各的當代口碑與后世評判。來看下面這些玩法：

伸縮自如

多部委聯手的全國收費公路專項清理工作日前啟動。北京京通快速路的管理方掐指一算，十二公里單程收費十元，似乎有點“冒”了。頑抗，不合適；降價，太不爽；那就拿路當面條，搓一搓，抻長些。原先的起點大望橋，標牌從零公里突變成四公里，起點前挪至東單路口。

讓整治風暴來得更猛烈些吧。東單再往前，還有天安門，這段也可以算公里數的。

算盤可以往長了撥，當然也可往短了撥。2009年，廣州市財政局曾在網上公開全市一百一十四個部門的預算，贏來一片叫好聲，被視為“陽光財政”的開端。但顯然，公開的預算帶來了隱隱的苦楚，有人不干了。其后，廣州政府部門的預算由統一公開變為各部門自行公開。2010年，主動公開財政預算案的單位驟降至二十九個。今年已過半，廣州的預算公開情況被評價為“慘淡”，八十三個部門僅有二十二家公布。并且，公布的預算案文件似乎沒打算讓普通公眾看懂，甚至就沒打算讓公眾看見，多藏在政府網站不起眼的角落，光要找到欄目就得花上十數分鐘。

陽光真好，但明晃晃的，會讓許多事物縮頭。

專項整治，苦啊；透明壓力，苦啊。像北京的路標和廣州的賬單，不玩上點兒小九九，怎么活？其實古今中

外都想玩兒，就看你帶沒帶束縛，看你帶的是橡皮筋還是精鋼索。

循規蹈矩

臺灣塑化劑風波，大事。馬英九怎么打他的九九？

《南方周末》采訪兩岸關切人士后發現，“面對突然爆發的塑化劑事件，臺灣行政系統的反應看起來并不激烈，而是選擇了‘循規蹈矩的應對”。有分析認為，馬英九早年學過法律，依法行政的理念自然根深蒂固，不像威權體制下的政治家雷厲風行。他一直認為社會穩定源于法制，“當代民主社會中即使出現大的不公正、不正義時，也要靠法制，而不是一場運動”。

這打的當然是大九九。另一種大九九的打法是，當年處理劇毒試劑事件時，蔣經國用鐵腕應對，不光重懲相關人員，更公開宣誓，所有民眾的補償由政府一肩扛起。這兩種政治路徑的選擇在臺灣褒貶不一。有人認同“馬”的循規蹈矩，以此為正途；也有人懷念“蔣”，稱“政治家應該大開大合、創造先例、端正風氣”，馬英九的“法匠”性格使他綁手綁腳、畏首畏尾。

海峽對岸的行政實踐及相關論辯可資鏡鑒。畢竟，問題的兩端，一是行政不作為、欠敏感、無溫度，一是聲勢浩大卻常常一曝十寒的運動式管治，我們都并不陌生。

斯文已死

又到高考發榜時，又見各路九九橫飛。

教育部重申，一直要求各地教育部門不要對高考考生成績進行排名，不要公布高考“狀元”，也希望社會各界不要炒作“狀元”。這是主管部門的大九九，打得嚴正，很在理。

然而這大九九架不住下邊一窩蜂的小九九。高考“狀元”背后已是一條成熟的利益鏈，學校、教輔機構、企業爭相追捧。去年，北大和清華曾為“狀元數”隔空叫陣，北大招辦宣稱各省份文理科第一名中，六成以上被北大錄取；清華招辦則稱，九成省份的理科第一名和近三成省份的文科第一名填報清華。當時便有評論稱，爭“狀元數”對這兩所大學而言是“很丟臉的事情”。其實一言以蔽之，斯文掃地。

如今北大清華似乎算是知道了，丟不起這人。但架不住的是，一些地方采取行政干預，“綁架”本打算報考其他名校的高分考生到“北清”，繼續扒拉斯文的面子。真實的段子包括：某考生在去與復旦招生組簽約的路上，接到副縣長五個電話，考生感到“得罪不起”，最終選擇了清華。三名高分考生填報志愿期間被學校“軟禁”，手機也被沒收，與外界失去聯系，最終在志愿表上填的非“北”即“清”。

知情人士點透其中玄機：本地是否有學生上“北清”，有時竟成考核地方行政長官和校領導政績的指標，因此才有了縣領導、校長等對上“北清”線學生的圍追堵截。“只要有考上‘北清的，教育主管部門、學校、班主任一步登天的現象年年見。”

斯文不掃地了，斯文已死。

【原載2011年6月29日《中國青年報·冰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