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連根
《雜文選刊》的編輯囑我寫一篇“編輯手記”,我誠惶誠恐。雖然編輯《濟南時報》“歷下亭·海右”副刊多年,但我確實沒有什么經驗,所能說的只是幾點心得而已。
第一點心得是親近感。我喜歡雜文,愛讀,自己也寫一些。這份親近感給了我很多助益,因為經常讀雜文,寫雜文,心思在這條道兒上,發現了好的文章就心生歡喜,若能把好的雜文編發在自己主持的版面上,那就更覺欣慰。又因為自己也寫雜文,所以就容易與雜文作者成為知己、朋友。這么多年來,許多雜文家支持過我的版面,對此我心懷感激。但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仍有一些非常好的稿子沒能發出來,這實在是一種遺憾,還望各位朋友諒解。
第二點心得是“寬”。所謂“寬”,就是對雜文、隨筆的概念界定盡量寬泛。在編輯“歷下亭·海右”的過程中,我對稿件的體裁、題材、風格一向沒有嚴格的要求,傳統意義上針砭時弊的雜文固然刊發,此外,借古喻今的文史隨筆、生動有趣的“荒誕雜文”、有思想性的散文、能啟迪心靈的札記等都在遴選之列。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避免削足適履。現在是一個文體多元化、文本多樣化的時代,只要文章本身好,其他一切“皆可商量”。如果有了好稿子,版面上原來的欄目名稱不適合,那么我就給它新起個欄目名;如果有作者能寫出一批個性鮮明的高質量稿件,那么我就會考慮給他開個專欄,讓他的文章以密集的頻率、呈方陣狀面世。
第三點心得就是“嚴”。所謂“嚴”就是嚴格執行審稿標準,杜絕平庸的人云亦云的稿件。這一點說來簡單,但要真正做到并不容易。這個問題不但涉及審稿眼光,還關涉如何拒絕關系稿的技巧。若僅就審稿眼光而論,我相信很多編輯都能看出好稿與差稿的區別,可是幾乎沒有人徹底杜絕關系稿。這一點,只要是做過多年編輯的人,都會有深刻的體會。中國人講面子,愛托關系,發稿子也是如此。總有那么一些人,他們會把自己的稿子七轉八轉地交給編輯,并請求“照顧”。關系稿對版面的損害是雙重的,它一方面占據了本該屬于好文章的版面,另一方面降低了審稿標準,且“召來”更多的劣質稿件。所以,我總是想辦法嚴格把關。
在具體操作中,若遇到不得不發的關系稿,我一定要拖上一段時間再發。這樣做有兩個好處:其一,讓托關系的人知道,即便托了關系這事也很難,增加他的運作成本和時間期待,目的就是不能讓他“太爽”。實踐證明,這招還是有效的。如果不拖,關系稿來了你就給他發,發了第一篇,他馬上還會轉來第二篇。你一拖,起碼在拖的一兩個月期間他不會再轉來第二篇,而且更多的人會被拖得興趣索然,從此退出;其二,這是維持版面質量所必需。一個編輯如果沒有一條審稿底線,那他的版面就很難有質量保證。經常發關系稿的人,時間一長,他往往就喪失對稿件的敏感,判斷力也會隨之下降。這倒不一定是說他的水平在下降,而是他的心更多地被關系左右了,從而導致了對文章本身的關注力大幅下降,即俗話所說“心不在正道上了”。
最后的一點心得是“新”。所謂“新”就是要求所選文章有新東西,或觀點新、或語言新、或寫法新、或資料新,總之要有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這是我一個總的選稿標準。若說得再具體一點,就是要求雜文要有思想性、文學性、知識性和趣味性,四者高度統一最好,實在不行也要具備兩條以上的標準。雜文是一種思想文本,沒有思想性,僅重復眾所周知的大道理肯定不行;雜文是一種文學體裁,光表態沒有文采也不行;雜文最好要有一定的信息量,能起到傳播知識的作用;雜文雖然是一種批判性的文體,但它絕對不止劍拔弩張一個面相。它既可以金剛怒目,亦可以菩薩低眉;它可以寫得深刻冷峻、入木三分,亦可以寫得妙趣橫生、幽默俏皮。
“新”還包括雜文作者應有的一種新的創作理念。雜文是一種大愛,正因為是大愛,所以更需要我們剔除戾氣,耐心經營;雜文是一種言說,正因為是言說,所以更需要我們心懷真誠,娓娓道來;雜文要懲惡,正因為要懲惡,所以我們自己先要練就一顆溫柔善良的心;雜文要棒喝,正因為要棒喝,所以雜文人更要苦練“內功”——霹靂手段必須有菩薩心腸作支撐才能算做大善。
(作者系《濟南時報》副刊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