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蕾

八零后的“裸婚”時代
電視劇《裸婚時代》走紅,讓80后一代又成為社會關注的主角。當“裸婚”成為熱詞時,60后、50后們覺得很驚訝:哪一代人的結婚不是從“裸婚”開始的呢?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怎么到了80后這一代就變得這么死去活來的?而80后們卻覺得,他們被這部劇“擊中”了。“并非我們今天就特別注重物質。我們的父輩確實是從貧困中走過來的。但是,他們卻沒有我們今天的這種強烈的不安全感。我們沒有上一代人的福利保障,一切身邊的物質條件,隨時可能失去……”
一代代人之間,難道真的有那么不同嗎?80后這一代人,又特別在哪里?
裸婚,這個“不買房、不買車、不辦婚禮甚至沒有婚戒而直接領證結婚”的方式,再次提醒人們,80后這代人如何在物質與精神、欲望與現實的碰撞中,沖突地生存
《哈利.波特》結局了,韓寒當爹了,有人開始為李雷和韓梅梅的終身大事操心了。上帝不斷釋放的信號打著鼓點兒敲著鑼:80后們都該結婚啦。
這是一代被符號化了的、普遍討論的人,在經歷了“小皇帝”的教育焦慮、“獨一代”的性格特質焦慮、“垮掉一代”的責任感焦慮和“離經叛道”的“反社會”焦慮之后,他們被時間卷挾著,走到了開始組織自己小家庭的階段。他們需要跟父輩一樣,安生地過上傳統的家庭生活。只是,他們發現自己還是和上代人不一樣。
一部名叫《裸婚時代》的電視劇擊中了這條“不一樣”的神經痛處。
“80后、90后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時期。因為他們開始有很多比較和欲望,但是整個中國流動性沒有那么強了,大家都在往體制內奔,他們奔的是一個穩定的將來。對于現在年輕人來說,這是一個有欲望但沒奇跡的年代?!彪娨晞 堵慊闀r代》的編劇、中國傳媒大學教授周涌說,“他們(更多)關注的不是自己的奮斗,而是‘官二代‘窮二代,所有的一切都是父輩決定的,都是先天條件決定的。所以這個時候出現對裸婚現象的焦灼。什么都不可信,愛情不可信,自我奮斗不可信,很多東西需要物質定性的保障,有房有車,在寶馬里面哭是不是讓這個婚姻更有保障一點??赡芩麄儠兊酶游镔|化。”
裸婚,這個“不買房、不買車、不辦婚禮甚至沒有婚戒而直接領證結婚”的方式,再次提醒人們這代人如何在物質與精神、欲望與現實的碰撞中,沖突地生存。
愛情仍是最要緊的
80后們的婚姻故事多種多樣。我們采訪的這幾對80后,大概都可以歸到“裸婚”一族,但他們仍然相信愛情。
柳靜是在江西老家登的記。
在“看了一眼黃歷”挑的那個日子,不巧,下雨了。于是日子順延了一天。很早就和準老公——那是她相戀兩年多的男友,“98%以上匹配”自己的人——來到婚姻登記處,誰知命運還跟他們過不去,婚姻登記處的電腦系統出了問題,工作人員怎么也解決不了,最后宣布“你們明天再來吧”。男友上前去瞅了一眼,做IT的他干脆就幫人家把電腦修好了。到這一天快下班的時間,柳靜終于登記結婚。
“別人肯定是覺得我們太不可思議了,人家都是精心選好時間和地點,想好什么詞兒,整個儀式什么的,我們完全不是這樣,該怎么著就怎么著吧?!绷o說,以一個80后慣有的既在乎又不那么在意的語氣。
“基本上對傳統那一套的東西我們都沒有進行?!彼^的“傳統那一套”里也包括那樣最重要的——買房子。因為經濟條件不允許而放棄了婚前解決住房問題,他們的婚姻“基本上就是所謂的基于愛情”。
同樣是基于愛情,同樣是沒有買好住房,同樣沒有精挑結婚日期,遼寧姑娘謝明明(化名)的結婚登記顯得平淡甚至倉促。
他們是為了房子果斷決定在那個日子結婚的。
事情的原委是,去年7月,謝明明剛剛在北京一家國企入職三四個月,一天突然聽說了一個“天大的喜訊”:公司手上有一些“商用改民用”的住房,可以以93折的價格賣給內部員工。其時謝明明和男友看房也有一段時間,但地點合適的,太舊;新舊合適的,太貴。就在兩個人快要對買房子絕望的時候,“救星”駕到。而兩個人想要擁有這套他們未來的安樂窩,就必須結婚??紤]到兩個人是大學同學,戀愛多年彼此篤定,所以二人只給父母打電話交代后,便確定于10月領證——男友沒有跟她正式求婚,而那個時候,雙方父母甚至還沒有見過面。
領證幾個月后,已經是丈夫了的男生為女生謝明明補了一個求婚。
“有一天我出差了。第二天回來發現屋子比往常干凈了一些,說明他收拾過了。一回家,他就把燈關了,光線比較昏暗。他手里捧著一束花,好像說了一些比較感人的話,他說著說著把自己感動哭了。我神經大條,就站在那,等都說完了,我鼻子才有點酸,剛準備進入角色開始哭,他把燈‘啪一開,說:好,走,出去吃飯吧。”
從小幻想的浪漫,就這么干脆地被“啪”的一聲擊碎。
正如周涌所說,生活里到處是“劉易陽”“童佳倩”(電視劇的男女主角),他們信仰愛情,為生活所困。
嫁給“窮小子”的世俗糾結
徐曉佳(化名)嫁了一個窮小子。她是在一個單數日期的星期三與老公去登記的,倆人用5分鐘時間把結婚證領到手。費用9元。
徐家父母最開始對這門婚事并不滿意。結婚結得如此簡單也就罷了,關鍵是這男孩沒有固定工作。結婚之后,徐曉佳跟老公擠在十幾平米的小單間里,跟另外兩個男生合租一套公寓。小兩口稱這個只擺得下單人床的小屋為“狗窩”。但徐曉佳覺得,累的時候老公主動給倒杯水就幸福了。以后住了大房子,回想這個“狗窩”也會幸福。
很快,徐曉佳就可以向父母交代了——老公結束了“自由職業”生活,負責任地安心工作,掙錢養家準備還房貸。
而柳靜嫁的,也是個“窮小子”。
“我們家的經濟基礎比他家好,如果非要死乞白賴買個房子的話,首付我們家(大伙湊湊)是付得起的,但是他不想靠他父母,那作為女方我也不希望靠我父母,那就先裸著,然后慢慢攢錢。畢竟我們不希望只有50%的經濟條件要去承擔100%的可能,所以這錢還是留給父母自己吧。”柳靜把買房的事情分析得有情有理。但這種理性和懂事卻不能阻止她的父母對其家境不夠好的男友的不信任。
柳家爸媽決定,讓女兒再去相親。他們精心挑選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的男孩子,希望柳靜能夠見一見。
“我也很順從,那就去見吧,就當混一頓飯認識一個朋友。我相信我喜歡一個人,不會變。”柳靜打算以柔克剛。
這個門當戶對的優秀男生,在柳靜眼里“過于健談”,不喜歡。當時的窮男友也知道柳靜的父母命她去相親,但并不擔心。
“按現在社會上比較勢利的說法,就是我們倆在這方面就是特別不成熟。但是我個人比較喜歡這種狀態,比較舒服。女人活一輩子,為了一輩子都能平平穩穩的,所以我就要去嫁一個當時看來各方面條件都優秀的人?——你怎么知道二三十年之后什么樣?你現在違背自己的意愿去追求物質上的東西,后來發現他花心或者脾氣不好或者你們倆根本不合適,那痛苦的還是你自己?!?/p>
“我忠于我自己?!边@是柳靜的核心原則。
雖然偶爾,她也會跟已經成為自己老公的那個男孩半開玩笑地念叨:“我的房子我的車呢?”
因為還沒有自己的住房,所以柳靜夫婦搬過三次家,每次搬家時的痛苦,使他們都會強調一次擁有自己住房的必要。就連平時買東西,她都會考慮再三,“不要買這么多,要不搬家的時候會累死?!?/p>
在房東坐地起價把房租上漲500元之后,柳靜他們搬到了現在租住的一居室。
“我又不是小龍女,說物質的東西我都不要,那不可能。中國人還是希望有自己的房子的,我能容忍現在沒有,但我不能容忍一輩子都這樣。(這個)不能老提,但你偶爾提提,能激勵一下他。讓他覺得自己要努力工作,要不老婆和孩子沒房子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