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

張月軍

新疆和甘肅的葡萄酒，可謂名揚四海。這也難怪，誰讓西北地區是全國著名的葡萄產地呢?據說古時候咱們華夏并沒有葡萄這玩意，是唐代從波斯傳到西域新疆的，再然后以星火燎原之勢傳遍了神州大地。新疆的葡萄數量多、質量好，不論是馬奶子葡萄還是大個的黑葡萄，都是釀造葡萄酒的最佳材料。

遺憾的是，初到新疆的前幾年，我對新疆歷史悠久的葡萄酒不屑一顧，總覺得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喝低度的葡萄酒沒什么意思。我喜歡的是新疆特制的高粱酒，一瓶可以裝上十斤，招待朋友的時候，大酒瓶往桌子中央一放，就把他們給鎮住了。當然我更向往的還是草原上的馬奶子酒，據說那味道真是妙極了!終于有機會去了草原，在哈薩克人低矮而溫馨的氈房里，我一口氣連喝了三大海碗馬奶子酒，連說痛快痛快。并不是我海量，而是草原牧民特有的待客習俗?！坝信笞赃h方來，不亦樂乎”，必須連干三大海碗再說，否則就不夠朋友，彼此就會生分許多。三大海碗馬奶子酒入了肚，我起先感到滿嘴濃烈的奇香，然后感到肚子像氣球似的劇烈膨脹，再然后呢?我感到天旋地轉，竟然躺在地毯上人事不醒了。可惜了那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羊肉，我一口都沒有吃到。在沒有領略到葡萄酒的美味之前，我以為新疆的馬奶子酒是最上乘的，除了后勁大不說，草原上的那種豪爽的喝酒方式更令我如癡如醉。

話題扯遠了，還是說葡萄美酒夜光杯吧。誰都知道，這句詩出自古代邊塞詩人的筆下，這首詩是家喻戶曉的名詩。只是我在品味這首古詩時，更在乎的是它的意韻和情調。你想啊，圓潤晶亮的葡萄、芳香撲鼻的瓊漿玉液、在夜晚熠熠發光的神奇的夜光杯，這三件人世間的妙物完美地組合在一起，怎么說都是一種極致的理想境界。

入疆的第三年秋天，我和女友到吐魯番游玩。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和小鳥依人的女友在掛滿一串串葡萄的蔥蘢的葡萄架下休息。身邊有漂亮的維吾爾服務員招待，桌子上有小吃、葡萄和葡萄酒候著，心情不由得飄飄然。女服務員用酒杯給我們斟酒時，我問這里有白酒嗎?她遺憾地搖了搖頭。沒辦法，我只好將就了。這一喝我才知道，新疆葡萄酒可真是天底下難得的美酒啊!在那種優雅的暗紅里，仿佛深藏著經久的綿香和激情，一經入口就令我驚嘆不已。正在我回味美酒的滋味時，女友嫵媚地一笑，說你看這杯子還會發光呢!我望著手中的酒杯，可不是?這杯子在朦朧的月光下，竟像寶石一般射出縷縷微弱的光澤來!立在一旁的女服務員笑著說：這就是夜光杯……在瓜果飄香、美不勝收的吐魯番，我第一次品嘗到了葡萄酒那種甘醇綿香的滋味。

從此，我不可救藥地迷上了新疆的葡萄酒，白酒我幾乎一滴不沾了。我買了十幾個漂亮的有點昂貴的夜光杯，待客時用這種杯子喝葡萄酒，不免生出一些高貴文雅的風情來。特別是過生日時，在燭光搖曳的時刻，握著熠熠發光的夜光杯，品呷杯中的美酒，人生的境界仿佛提升了許多。

后來，我又到過甘肅的酒泉和張掖，據說這兩個地方是當年邊塞詩人到達西域的第一個驛站，也是中國真正的葡萄酒的故鄉。在張掖，我同當地的朋友把酒臨風，在品味甘肅葡萄酒的同時，還在腦海中勾勒著古邊塞詩人當年在這里對酒當歌的情形。我想中國酒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主要在于它的意蘊、內涵和情調。譬如說西北的葡萄酒，它曾經是英雄的膽，曾經是美人的一抹紅腮，曾經是靜謐的夜晚一片如洗的月光……這樣的美酒縱使多喝幾杯，也斷不會醉得神志不清。雖然有酒不宜斟得太滿一說，有月亮太圓了就會虧缺一說，但我更相信人生得意須盡歡，因為我們能夠把握的或許只是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