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德琪
從最近一期的《讀書》雜志上看到了一則名人軼事:1933年,32歲的美國物理學家狄拉克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他是個性格內向的人,不愿意因此而出名。于是,他向核物理之父盧瑟福表示想拒絕這個榮譽。盧瑟福勸他說:“如果你真這樣做,你會更出名。”為了不至于“更出名”,狄拉克只好乖乖地去領了獎。
“出名”最外在的一點就是被新聞媒體關注。我還查到了這則軼事的另一個版本,說狄拉克想拒絕這個榮譽,就是不愿意成為新聞人物;而盧瑟福勸他不要拒絕這個榮譽的理由則是,那樣他會成為更轟動的新聞人物。
狄拉克想的沒錯,得了諾貝爾獎,媒體一定會關注。盧瑟福說的更有道理,拒絕了諾貝爾獎,媒體一定會更加關注。盧瑟福的邏輯是,接受諾貝爾獎是“正常”的,拒絕諾貝爾獎是“另類”的,在“正常”與“另類”之間,新聞媒體更熱衷于“另類”。
我想起了西班牙繪畫大師達利。盡管他的藝術風格是超現實主義的,但他對新聞媒體的態度卻非常“現實”。為了引起新聞媒體的關注,他總會制造出一個個另類的“新聞事件”。比如,用子彈射擊來作平板石刻畫,簽名售書時穿得像個小丑、宇航員或者圣誕老人,帶著一根長達12米的巨型面包到記者招待會現場,或者將自己的模特們裝扮成龍蝦、羊排或者咖啡勺……他有一句名言,叫做:“談論我吧,始終談論我吧。”而且,他總能如愿以償。據說,在巴黎或紐約這些達利經常光顧的地區,一些記者甚至不挪窩去找別的新聞素材,而是專等著達利的到來。
當然,狄拉克和達利是不一樣的,達利和現在那些一心想出風頭的人也不一樣。如果狄拉克真的拒絕了諾貝爾獎,然后真的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人物,相信人們既不會說狄拉克喜歡炒作,也不會說媒體熱衷于炒作;同樣,如果某個不入流的“藝術家”學達利的樣子,然后媒體把他當成取之不盡的新聞源,相信人們不僅會說那個“藝術家”在出洋相,而且會說媒體也在出洋相。
但是,得承認,所有的炒作都企圖借助媒體達到目的;而往往媒體真的就會輕而易舉地被利用。而且,很多時候,明明是人家牽著媒體的鼻子走,媒體甚至還認為是“熱點追蹤”;明明是人家故意做給媒體看的,媒體甚至還認為是“記者發現”;明明是人家針對媒體搞的“策劃新聞”,媒體甚至還認為是自己搞的“新聞策劃”。
這起碼能說明一點,在各個方面都將“如何應對媒體”當作一個問題進行研究的同時,“媒體如何應對”的問題卻沒有引起媒體自身的足夠重視。新聞是發現的,而不是制造的。面對“人為痕跡”明顯的“新聞”或“新聞線索”,比如各種各樣的噱頭,各種各樣的炒作,各種各樣的另類人物另類事件另類行為,是熱處理還是冷處理,是馬上激動還是靜觀其動,是充當“拉拉隊”還是充當“滅火隊”,這確實是個問題。
不同的媒體有不同的風格,但應該有共同的品格。這種品格,應該在“如何應對”各種新聞事件中體現出來,也應該在“如何應對”各種炒作現象中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