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床上,當性愛成為一種籠絡

風煢子

這世界決不會因為你的天真可人，而令一個男人在與你成為情人的時候更多地付出經濟。他們的如意算盤很有可能是相反的——因為有了性愛，就能少付出點金錢，因為天真的女人，在他們眼里都是傻的。

大學畢業，我應聘到一家大型連鎖超市的總部工作，被分到了采購部。

部門一共只有3個人，我和另一小伙兒是跑腿的，經理張仁是拍板的。上班第一天，張仁樂呵呵地指揮那小伙兒幫我打掃辦公桌，并討好地問：“你看這位置怎么樣？朝陽，又有植物……今天我要去談一個單子，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有些許的受寵若驚。

下午，我亦步亦趨地跟著張仁出發了。我們要為超市進一批粉筆，量不大，張仁卻執意驅車60公里來到粉筆廠，我對他的敬業精神頓時無比敬仰。粉筆廠長，跟張仁挺熟，落座后，他直言：“原材料漲價，現在一箱底價在三百零五塊。”張仁問：“那我拿貨呢？”廠長說：“按你的意思來吧，要不然，就同比增長？”張仁點點頭，我一頭霧水。

點好貨，我跟在后面簽字。一看那單子，不對頭啊？說好了一箱三百零五塊，為什么我們拿了十箱卻是三千一百元？我沖著張仁大喊：“我們為什么不要最低價的那種？”他微微一愣，皺了皺眉頭，不說話。

我自覺失言，我只是一個小嘍羅，什么粉筆銷量好，什么粉筆性價比最高，我并不了解，為何要去左右領導的想法？于是回公司的一路上，我都誠惶誠恐——給新領導留下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以后還怎么混啊？

行至半途，張仁問我：“你渴不渴？”我很機靈地拍他馬屁：“我不渴，你要是想喝水，我下去給你買？”他立刻停車放我下去。冰紅茶買來，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他慈愛地教育我：“有些時候，領導可能也是會犯錯誤的，但是你沒有必要當面糾正呀，領導也是人……”盡管我什么都沒聽明白，但卻立刻不迭地點頭。

跟著張仁去進貨，我再也沒有多言。他去談判，他去拍板，我跟在后面簽字付賬，樂得不操心。

時間久了，我漸漸知道了他的一些私事：36歲了，還沒有結婚，女朋友倒是談過不少，而且據說個個貌美如花。他有些小錢，每天上班開著自己的卡羅拉，在這城市里還有兩套房子，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周末加班，去進汽車用品，忙完已是晚餐時間。張仁自告奮勇地請我吃飯，他推薦了一家我從未聽說過的餐廳，菜價貴得離譜。但吃法卻小有情趣，每個人自己一個燒烤臺，生蠔扇貝都自己取來生著烤。

看著張仁忙得滿頭大汗幫我刷醬，我心底忽然泛起小小的快樂。張仁長得不賴，物質條件亦是需要仰視，只是私生活令人好奇。這樣的男人，于一個涉世不深的女孩而言是致命的吸引，況且，我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能得到領導器重和格外嬌寵那是求之不得。

飯畢，張仁問：“你要急著回家嗎？”我聽出些許挑逗的意味，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用。”張仁明顯驚喜了一下，我的心也莫名怦怦亂跳起來。這意味著，我告訴他我沒有男朋友，他明目張膽的興奮，也在透露著他對我的喜歡。盡管這份喜歡令我不明原因，但被喜歡就好，哪管那么多？或許，我身上真的有著他所見過的美女未曾有過的清純與朝氣。

我們去看了場電影，張仁指著套餐問我：“要哪一種？”

權勢是一種春藥。這個有權勢的男人，忽然像對待小女生一樣，展現了他情人的一面，這真是叫人激動。我要了小杯可樂和最大桶的爆米花，快樂得像個初戀的女孩，空氣曖昧得一塌糊涂。

在辦公室里，張仁有需要，一個電話招呼過來，我就屁顛顛地跑來打下手。做這些事情，從最初對上司的敬畏和服從，變成了現在的一種快樂和親熱。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張仁忙完了一個大單，我倆都倍感輕松。還沒下班呢，就見MSN上他的頭像不停在閃：“小陳，今天我們去輕松下吧，就去BABY COME怎么樣？”

這是家才開張的酒吧，據說生意一直很好，一晚上的消費在一千元以上，我還沒有去過，所以當即就興奮地答應下來。

下了班，我倆一起去吃煲仔飯。酒吧要十點以后才好玩，還不到時間呢，于是張仁把車開到長江邊兒，我們坐在車里聊天。

好像不自覺的，就說到感情上去了。張仁說了前女友、前前女友，為什么就沒有讓他幸福的呢。嗟嘆之時，他的大手攏過來：“小陳啊，我能抱抱你嗎？”

不等我回答，他就不客氣地伸手過來。瞬間，彼此身上強烈的荷爾蒙，使車窗布滿霧氣。

10點多鐘，我們進了酒吧。這會兒抱在一起扭來扭去成了水到渠成的自然。凌晨，我們都喝得爛醉，張仁沒法開車，打了的士把我抱回他自己家。一進家門我就震驚了一下，他真的很富有，房子裝修得跟裝修圖冊里的樣板房似的，高檔得不像是真的。在他柔軟的大床上，他沉默地要我，我的大腦無比清醒，整個過程卻像做夢一樣。

我了解他嗎？我愛他嗎？他是真心的喜歡我嗎？我是為了什么而選擇了妥協？

這真是一個凡事都沒有目的的年紀，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所能做的，只是跟著自己孱弱的心走下去。茫然的無措的，還帶著一點小女生才會有的莫名其妙的悲壯與欣喜，以及不敢相信。

每天下班張仁先走，在公司不遠的路口等我。我再像小偷一樣跟過去，看四下無人，鉆進車里。

我租的房子很貴，我想徹底地搬到張仁家里去，又不好意思開口。

周一的早上，張仁出去辦事，把辦公室的鑰匙交給我：“你幫我把這個季度的賬整理一下，交到財務部。”我快樂地接過來，去他電腦里拷材料。

他的電腦里，有一個文件夾叫“相片”，這是一個會吸引任何人隨手點開的文件夾。我看到了里面的很多張相片，兩個人。一個年紀比我大十歲左右的女人，在張仁懷里笑得像一朵花。我的腦子一片混亂，這是誰？要去質問嗎？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呢？

中午張仁回來，走到我辦公桌前，笑笑地敲了一下。我把報告遞給他，裝作若無其事，說：“我看到你跟你女朋友的相片了哦。”張仁沒有任何反應，口氣自然得就像在說今天去哪吃飯。他說：“是的，她在英國留學。”我心如刀絞，鼓勵自己不要失控，如果我發瘋般地問他，你以前為什么不說，如此等等，那么話一出口我便先輸給了他。是我在一晚上里迅速委身，做完了接吻、撫摸、做愛這一系列的事情，這本身就不是一種正常的戀愛進度。而且他也從沒有明確表示過要我做他的女朋友啊！

現在他把所有的包袱都推給了我。如果我繼續若無其事，那么就是接受做“情人”了。如果我不理他了，他也沒有任何損失。我還天真地想和他住在一起要節省房租呢，真是可笑。

沒有太大的撕心裂肺，只有屈辱。我想了想，覺得自己對他的感情并不是愛。那是一顆井底之蛙的心和這個年紀才會有的自卑、及對仰視的男人的欽慕。這種感情那么容易讓一個年輕的女孩妥協，甚至不需要他太多的經濟付出。

第二天下午，張仁在MSN上問：“帶我去你家坐坐吧？我還沒有去過你家呢。”

我沒好氣地回答：“合租的，不方便。”

張仁繼續央求：“我就去坐坐，我喜歡的女孩子，我也想去她的房間看看。”

話說得叫人心酸，我的心像奶酪一樣軟下來。

晚上下班，我把張仁帶到家里。房子是三個女生合租的，每個月每人400塊。沒有陽臺，我們的內衣內褲都在窗外的長桿上晃啊晃，真叫人尷尬。

張仁感嘆：“你住的條件這么不好哇。”但是他也沒有說讓我搬到他家，他只說：“咱回去吧。”

跟他回去的路上，路過銀行，張仁把車停下來去取錢。我看著他微微發福的背影，忽然有下車的沖動。我不想跟他回他家了，我也是爹生娘養的，為什么就要忍受他給我帶來的屈辱？

我決定跟張仁好好談談。

過了一會兒，張仁滿面春風地回到車上。他把一疊錢放在我腿上：“你拿著用吧，住得這么不好，真讓我心疼。”我看到那是兩萬塊錢。是我半年的薪水，我激動地轉過臉來看著他，像《色戒》里的王佳芝，看著大戒指，說不出話來。

張仁呵呵一笑：“我知道……直接給錢可能不太好，不過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幫你……”

我的手沒有動，我不好意思把錢裝起來，但是我又太需要了，張仁把錢塞進了我包里：“拿著吧，乖。”

我強忍著眼淚，原來他是愛我的啊。

我很白癡地問他：“你為什么要給我錢？”

我想要的答案是，他說喜歡我，心疼我，心甘情愿。

張仁卻愣了一下，忽然話鋒一轉：“明天我們倆要去訂一個大單，這一次是一筆大錢，我們至少可以拿9萬塊的回扣。”

我的身體一抖，差點無法接受這個巨大的轉變，心臟像被什么攥住了一樣，喘不過氣來。

回扣？從他第一天帶我去簽單，就在拿回扣。他給了我區區2萬元，只是九牛之一毛，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原來是他高估了我，他以為我真的看出了端倪，便用性愛籠絡我，以便統一戰線。那次的相片曝光，或許只是一次試探。如果我鬧了，就是愛他，愛他的人自然會幫他；如果我不愛他，就是我接受與他同伙的現實，這是有條件的，用錢就可以擺平。錢給得既要溫情又要讓我明白，他都做到了。

但其實，我是第一次接觸黑幕，卻連自己的身體都搭上了。

我說：“我有點暈車。”

我跳下車，眼淚不可自制地流了下來。真相大白，需要太多的勇氣去面對。我因壓抑聲音而開始流鼻血，我看著血順著鼻尖一滴一滴落下來，而張仁卻始終沒有下車，我平生第一次領略到委身帶來的悲憤。

第二天來上班，我實在沒能忍住，拉著采購部我惟一的同事問：“我們采購都有回扣可拿嗎？”他大駭，像看外星人一樣盯著我：“你沒有拿過嗎？”

我不甘心地再問：“張仁也一直在這樣做，對不對？”

他警惕地將我拉到一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苦笑，我是真傻，連這樣的事還要親自來求證。

我想這里我根本呆不下去了。同事是男孩子，從最開始就被張仁用好處擺平了。而為了擺平我，他卻先用性愛來籠絡和試探，以便少出點錢。這世界決不會因為你的天真可人，而令一個男人在與你成為情人的時候更多地付出經濟。他們的如意算盤很有可能是相反的——因為有了性愛，就能少付出點金錢，因為天真的女人，在他們眼里都是傻的。

我寫辭職報告去交給老總，我說我無法忍受這里黑暗的回扣制度，我是清白的，我分文未拿。

我管不了這里會再發生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張仁會怎樣，那都是他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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