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火雞一樣的女生走過來

繆小俊

四月的風裹著花香，姜絢和林唱躺在大草坪上。隔著開滿薔薇花的鐵柵欄，幾個高年級的男生正坐在籃球場邊講八卦。姜絢聽到一個聲音，啞啞的，低沉的，像是一面湖水。

她偷偷看過去，一個很好看的男生，白色的T恤，白色的帆布鞋，笑笑地拍著一個籃球。她趕緊叫林唱也看。這時有時髦的女郎路過，煙花燙，新月耳環，胳臂上一長串的手鏈，叮叮當當地響。姜絢聽見那個聲音在驚嘆：“好漂亮哦。”姜絢側過臉，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女生，真俗氣。

姜絢站在鏡子前面，一遍遍看自己的妹妹頭，白T恤，格仔裙，看著看著就不自信起來。她翻出媽媽的口紅，把嘴唇涂得厚厚的，嘟成一朵花。林唱喊：“真丑，像是吸血鬼。”兩人泄氣地躺在地板上，“姜絢，你知道那個男生叫什么名字嗎？”“不知道。”

姜絢和林唱躲在圖書館的角落里，那個男生在新書架前面選書。姜絢推一推林唱，“快去啊。”林唱磨蹭著，“該怎么說呢？”姜絢說，“你就叫他學長，問可不可以認識一下。”

林唱終于鼓足勇氣了。當她走過去的時候，剛好那個男生在和管理員說話，她看見了他借記卡上的名字，許安。

發型師問了好幾遍，“同學，你們確定這么長這么好看的頭發要剪掉？”姜絢說：“對，剪掉，做一個煙花燙。”林唱也說：“對。”發型師的剪刀咔嚓咔嚓，姜絢的眼淚突然掉下來。林唱問：“姜絢，你是不是后悔了？”姜絢說：“沒有啊。”

新月的耳環，叮當作響的手鏈，橘紅的眼影，玫瑰唇彩。姜絢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悲哀地說：“有什么比看見一只火雞一樣的女生在大街上溜達更恐怖的事情呢？”林唱也很悲哀，“當然有啊，那就是一次看見兩只火雞一樣的女生在大街上溜達。”

那幾個男生又坐在籃球場邊講八卦。林唱說：“你先走，我跟在你的后面。”姜絢深呼吸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那幾個男生大概是嚇壞了，全都不說話。

走出去好遠，姜絢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在驚嘆：“天啦，好丑哦，那個女生，她在唱大戲嗎？”姜絢氣得都快瘋了，眼淚已經爬滿了她的臉。

姜絢哭著問林唱：“你不是說要跟在我后面的嗎？”林唱說：“姜絢，對不起，你不要哭好不好。”姜絢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操場邊的薔薇花全都凋謝了。林唱站在操場盡頭，姜絢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說話了。她掏出手機，按下姜絢的號碼，說：“姜絢，我在操場等你，你一定要來。”

姜絢趕到操場的時候，她看見一群男生在操場中央捶胸頓足地笑，而林唱涂著吸血鬼一樣的口紅，頂著蒲公英一樣的煙花燙，火雞一般叮叮鐺鐺地在他們面前走過去，又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