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愛老去

“你炒的菜我一輩子也吃不膩。”這是他最喜歡對她說的一句話。她也總喜歡嬌嗔地問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粗⒆铀频膶㈩^點了又點，她臉上頓時會笑出一朵含苞的玫瑰。

婚后的日子平淡且安逸。不管再忙，他每天下午6點準時到家。而她最快樂的一件事，就是在他到家前的15分鐘，將煤氣打著，給鍋內放入油和小料，隨著“吱啦”一聲，勺子和鍋沿開始奏出歡快的樂曲，不多時，一盤色香味俱佳的海米油菜便出鍋了。每當這時，門鈴會準時響起，她趕緊把剛盛好的菜放在餐桌上，然后去開門。他一進門就說好香，然后獻上自己深情的一吻。他顧不得洗手，得意洋洋地說，看，我回來的正是時候吧。說罷，便捏起一片菜葉往嘴里送。她趕緊上前拉他，并說，是剛出鍋的，小心燙，快去洗手。

那天，她剛走進廚房，電話響了。他說，今天有客戶，不回家吃飯了。她囑咐他，少喝酒，早回家。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客戶也漸漸多了起來，以至于一個禮拜都難得回家吃頓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應酬客戶只不過是他的托詞而已。她開始留心起來，一向討厭香水的他開始用起了香水，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吻她，而是自言自語地說加班好累……

他的確有了另外的女人。在一次同學聚會時，他邂逅了年輕貌美的她。他們是大學同學，當時她是眾多男生眼中可望而不可及的校花。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她比以前又多了幾分風韻。她的出現，讓他懷中小鹿亂撞。她告訴他，自己至今還是單身一人?？粗脑沟难凵?，他心中頓時滋生出一種渴望?；ハ嗔袅穗娫捄?，他們的聯系也逐漸密切起來。一個特別的日子，她邀請他到家中吃飯，他皺了一下眉，然后答應了。讓他出乎意料的是，她也燒得一手好菜，那種惴惴不安的甜蜜猶如一道特殊的佐料，使她做的菜外酥里嫩，吃起來更加爽口。

從她家里出來，已是午夜1點。他一邊拍打她留在自己身上的發絲，一邊在心里編造著晚歸的理由。他再三猶豫，終于按響了門鈴。許久，門未開。他猜測妻子已經睡熟了，便拿出鑰匙自己打開了房門。當他躡手躡腳地跨進客廳時，發現廚房里還亮著燈。走進廚房，妻子正站在鍋臺邊熱一盤早已炒好的海米油菜。他心里一陣愧疚，說：“這么晚了，快睡吧，我在外面已經吃飯了。”她不說話，只是用勺子將菜翻了又翻。兩人都沒說話，寂靜的午夜，只有勺子和鍋沿碰撞出的響聲，傷感且凄迷。終于，她說：“看，這盤菜老了吧！”他借著昏暗的燈光，朝鍋里一瞥，那油菜早已經被她炒成了蠟黃色。她問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他張了張嘴，才發現嘴唇好重，說不出一個字。她說：“今天，不，昨天是我們結婚六周年的紀念日，我從5點45分就開始炒你最愛吃的菜……”說著，淚就一滴一滴地落進鍋里。她倒吸了一口氣，然后將眼淚一抹，說：“你知道嗎，6點的時候，這盤菜也曾經年輕過……”

他木訥地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了他們剛結婚的那陣兒：他經常顧不得洗手，捏起一片菜葉就往嘴里送，邊吃邊說自己回來得正好……

從那以后，他每天下班都會準時回家，因為他知道，再晚些，那菜就真的老了。 （山東 翟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