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小單。生在山東,長在江蘇,現在福建,向往云南的半熱血女青年。沒有北方人的灑脫,也沒有南方人的細膩。討厭“被文藝少年”,喜歡長頸鹿,熱衷于慫恿別人剪短發。總結:一路向南的俗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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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目、芬達、雪碧、可樂……你每天都會買一罐飲料請梓茄喝。時間久了,梓茄就不好意思了:“我說木耳啊,你老這樣,人家會不會覺得我強迫你簽訂了不平等條約,逼你向我進貢啊?”你一臉諂媚地笑:“毛主席不是教導我們要向雷鋒同志學習嗎?你就當是幫我喝的,是助人為樂好啦。”于是梓茄無數次一邊嘟囔著“陳木耳你個大怪胎”,一邊喝著不是滋味的飲料。
你的確是個怪胎:自己不喜歡喝飲料,買飲料請別人喝只是為了收集易拉環。不過梓茄可不算別人:她和你同校同班住同一條街,彼此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兩家父母一起交流胎教心得的年代。
有個叫“形影不離”的成語正好形容你們。活潑開朗的梓茄是“形”,寡言少語的你是“影”。你并不介意老師同學、街坊鄰居提到你時,第一個反應就是“經常和梓茄在一起的那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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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機、聯網、打開博客、把滾動條拉到最下面,看有沒有吳易的評論和留言——一氣呵成的動作和噴薄而出的期待把你自己都嚇了一跳。你沒有意識到是什么時候開始,用這種方式和他交流變成了你的習慣。
你、梓茄和吳易是幼兒園同學。認識他那年,《葫蘆娃》正在熱播,還不識字的你一直以為他叫“如意”。后來因為他父母工作的調動,全家搬到了城市的另一邊。從此,他和你上不同的學校,他離開了你的生活圈子,也淡出了你的記憶。
你們的重逢是在市里的小學生畢業夏令營。笨拙的你不小心被易拉罐的拉環劃傷了手。傷口不大也不深,但是梓茄很堅持地到處為你借創可貼。剛好,吳易就是那個有帶創可貼的人。梓茄很開心地告訴你:“我問到第3個人就借到了。”
“3”是你最喜歡的數字。當時的你還不知道,梓茄說的“第3個人”會是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色里,你最喜歡的那個。
梓茄這個自來熟,再次看到吳易就興沖沖地拉著你去道謝。吳易顯然被突如其來的你們嚇到了,但他很快就和梓茄從名字扯到了天南地北。你從來不是可以對著陌生人侃侃而談的人,所以你只是在邊上靜默地聽。夏日的午后陽光太肆虐,蟬鳴太吵,你只記得那個眉眼帶笑的男孩清風一樣的聲音:“嗨,木耳,我是吳易。你的傷口好點了嗎?”
夏令營剩下的幾天里,你和梓茄的二人組,因為吳易的加入,變成了三人行。閉營儀式結束那天,你們看到彼此的父母在外面等候的時候熟稔地交談,才知道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大人們笑著說起,你和吳易曾經學著電視里結婚的新人,把易拉環當作戒指,互相戴上。十幾歲的孩子,已經開始敏感了。你偷偷瞥了一眼吳易,微微漲紅了臉。他卻和梓茄眉飛色舞地說著些什么。
因為一南一北的距離,離開夏令營的你和吳易并沒有太多交集,只是通過QQ不咸不淡地聯絡著。
這個博客是你不能說的秘密,你連梓茄也沒告訴,卻被吳易誤打誤撞地發現了。你心里有個聲音在雀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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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成績平平的你能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個奇跡。只有你明白那些與抽象的公式和記不住的單詞糾纏的日子是怎樣的暗無天日。可是你認為值得,因為你知道吳易一定會在這里。即使你們不同班,能經常看到他,你也覺得滿足了。
你在網上看到一個一句話的故事:易拉環愛著易拉罐,易拉罐的心里住著可樂。你心里的難過難以言喻。從那以后,你有了收集易拉環的習慣。你說:拉環也需要愛。
你在博客里寫,你喜歡一個男生第五年,你想集滿999個拉環向他告白。吳易評論說:“小丫頭動春心啦?到時候要記得帶妹夫來給我看看,我給你把把關。”你很沒出息地一夜輾轉反側。你不懂:他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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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梓茄的軟磨硬泡下,答應去參加她朋友的一個聚會。你想著吳易在博客上給你講的笑話,心情很好地走到和梓茄約好的地方。休閑吧外面,你看到你親愛的吳易一臉認真地給你親愛的梓茄戴上拉環戒指。
你的世界一下子被抽離了所有顏色,只剩下黑白。你轉過身,用力地跑,你想哭卻沒有眼淚。你對自己說:那是我最愛的男孩和最愛的女孩啊,他們在一起多好啊!
你的狼狽都落在了遠凡的眼里。遠凡是高一的同學,他喜歡你,你是知道的。
跑累了的你,坐在臺階上,雙手抱著小腿,眼神沒有焦距。遠凡嘆了一口氣說:“既然喜歡吳易,為什么不告訴他呢?他……”他話說到一半,被你硬生生地打斷:“遠凡,我們交往吧。”于是“好啊。”取代了原來要說的“他也喜歡你。”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你和遠凡十指相扣地出現在大家的視線里。除了梓茄和吳易,所有人都對你們曖昧地笑。梓茄好像很吃驚,吳易的表情太復雜,你沒看懂也不想看。
遠凡為你打開一罐牛奶,連同拉環一起遞給你。你接過牛奶,搖頭說:“我不收集拉環了。”正推托朋友敬酒的吳易聽到了,愣了一下,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彼時,你已經收集了981個拉環,還差17個就滿999個了。你想,這些年來你對吳易的小情愫也該在17歲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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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吳易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不時往里面張望,應該是在等人。你走近,他欣喜地喊你:“木耳!”你曾經覺得“木耳”這個傻氣的名字,只有從他嘴里說出來才顯得動聽。他叫你的名字大概只需要1秒,你聽了卻能樂上半天。但是這一次,你只是淡淡地說:“梓茄去參加社團活動了。”他急急地解釋:“我等的是你。”你皺了皺眉頭說:“有事嗎?遠凡要送我回家了。”這本來是個借口,遠凡卻正巧騎著單車走過來。你順勢坐上他的車后座,把額頭靠在他背上,不再說話。
你沒看到遠凡臉上的寵溺,更沒看到吳易眼里的悲戚。
遠凡對吳易說:“我們先走了。”然后你感覺到微風從身邊經過,很舒服。但你心里并不輕松,你用盡所有力氣對遠凡說:“對不起,我們分手吧。”他沒有一秒的遲疑,就溫和地答應:“好啊。”就那么兩個字,讓你的負罪感鋪天蓋地。
把你送到你家樓下,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嗎?”你使勁點頭,哽咽著說:“當然。”
你和遠凡就這樣成了好朋友,對于那段只維持了兩天的戀愛,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談起。
日子歸于平淡。你和梓茄仍然是模范好友。你和吳易仍然是點頭之交。只是你不再寫博客,也不再收集拉環。你自嘲:那個小故事竟然一語成讖——易拉環、易拉罐、可樂,不就是自己、吳易和梓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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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某個粘稠的日子,你和梓茄去看學校籃球隊的比賽——吳易和遠凡都是主力。梓茄看著他們揮汗如雨,突然很有感觸地說:“我原來以為你喜歡吳易,吳易告訴我他喜歡你的時候,我還替你興奮了一下。當初那個聚會,是吳易特地讓我叫你去的。因為他想在大家的見證下向你表白。那個白癡,說要再給你戴上拉環戒指,還把我當練習對象,說什么我們身高差不多。沒想到你和遠凡一起去了……”
有些梓茄也不知道的事,讓我來告訴你:吳易知道你在博客上寫的喜歡的人是他,他也喜歡你——不管是小時候和他交換拉環戒指的你,還是安靜地聽他和梓茄聊天的你;不管是在博客上東拉西扯的你,還是苦著臉想數學題的你……甚至是和遠凡手牽著手的你。
你想過很多“如果”:如果當初沒有參加夏令營,如果沒有劃傷手,如果去借創可貼的人是你自己……就是沒想到:如果你再勇敢一點、再自信一點、再堅持一點、再主動一點,如果你肯聽完吳易對你說的話……
你發現是你自己放棄了和吳易的所有可能。這個夏天的溫度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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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很多罐裝飲料的拉環都由外掀式改成了內嵌式。易拉環終于和易拉罐不離不棄。
后來,你和吳易再也沒有了后來。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