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方雨朵對美食有著癡狂的迷戀。這點從她那豐滿的體態就不難推斷。
月考結束,好友胡藍藍提議周末一起去吃自助餐時,方雨朵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雙手拍得噼里啪啦響:“早就看不慣校門口那摳門的賣魷魚大叔了,那么一大塊魷魚經過鐵板加工后,就縮成這么一小塊……”
吃自助餐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扶著墻進,扶著墻出。
方雨朵雖然沒有做到這么夸張,但在吃完自助餐與胡藍藍告別、走向回家的公交車站時,還是感覺到胃里有只裝滿了的水桶,隨時都有打翻的可能。氣人的是,當她好不容易趕到車站,最后一班公交車正揚長而去。
不甘心的方雨朵勉強小跑了幾步,大聲喊:“停一下,還有人呢。”
預想中的畫面并沒有出現,倒有一個大男孩將腦袋伸出窗外,揮著手戲謔地說:“八戒,別追啦。”
方雨朵撅著嘴,無奈地嘆了口氣。方雨朵突然覺得汗毛豎起,她分明聽到背后也有一聲嘆息,像是自己的回音一般。
她膽戰心驚地回過頭,就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小禮服的男生,男生的臉涂得煞白,兩腮還有一些粉紅。
方雨朵覺得腿要發軟時,男生對她說:“真夠倒霉的,今天做什么都不順。喂,我們合伙打個車回家吧。”
方雨朵捏著口袋里僅剩的一塊錢,開始懊悔自己為什么出門時不多帶點錢。
男生似乎看穿了方雨朵的心事,笑笑說:“我付車費好了。”
方雨朵坐上免費出租車后,目光一直停留在男生手里的箱子上,男生說:“小提琴。”
方雨朵點頭:“我知道,我家也有一把呢。你能留個聯系方式嗎?我會把打車的錢還給你的。”
男生淡淡地說:“不必啦。”
方雨朵回到家時,老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動靜,她又抱怨:“雨朵,當初你要是好好練習小提琴,也可以去參加比賽了。”
方雨朵瞥了一眼電視,就愣住了。電視臺正播新聞:市青少年才藝大賽決賽在會議中心舉行。
那個男生也參加比賽了吧?因為在比賽中發揮失常,表情才會那么沮喪吧?
想到這里,方雨朵心中的疑團頓時解開了。
Two
周一的升旗儀式結束后,身為值日生的方雨朵守在教學樓的入口,檢查校牌的佩戴情況。方雨朵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送她回家的男生。待他走近時,方雨朵看著他的校牌,欣喜地喊出他的名字:“孫家寧。”
孫家寧抬起頭,一張清秀的臉上刻著疑惑與不解。他指指胸前,示意自己沒忘帶校牌。
方雨朵急得直搖頭:“孫家寧,你不記得我了啊?”
孫家寧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記得啊,你經常在學校后門吃烤魷魚的,我也經常去那吃呢。”
方雨朵差點就要暈倒。
上數學課的時候,方雨朵在草稿紙上寫下6個字:傻男生孫家寧。又一次想起孫家寧迷茫的樣子,方雨朵咧著嘴笑了。無意地一轉頭,卻迎上同桌胡藍藍好奇的目光。
下午是青春期教育課,上課地點安排在多媒體教室。同學們聽得很認真,可方雨朵的目光卻停留在窗外的操場上,孫家寧在上體育課,他修長的身影在她眼前不斷跳躍。
老師說,處于青春期的男孩和女孩對異性會有一種蒙朧的情感,我們要把握好這個度。
全班同學都笑了,胡藍藍捏捏一旁的方雨朵:“老師說得真對呢。”
放學后,方雨朵在籃球場上找到了大汗淋漓的孫家寧。她拿出一張10元的人民幣:“孫家寧,雖然你不記得我了,但車費還是要還你的。”
孫家寧看看她的校牌,眨眨眼睛說:“原來你叫方雨朵,還真是個認真的女孩呢。錢就別還了,剛打完籃球好渴呢,我想喝可樂……”
方雨朵撒腿就往超市跑去。
可是,當她拿著可樂回來時,孫家寧已經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礦泉水了。那模樣,真像一只矯健的小鹿啊。
從哪里得來的礦泉水呢?方雨朵視線轉移,就知道了答案。她看到站在孫家寧背后的一個女孩,女孩正調皮地朝她揮揮手。
那女孩不是別人,正是胡藍藍。
Three
月考成績出來了,方雨朵的排名在班里又后撤了幾位。她懊惱地捶捶腦袋,不知道該如何向老媽交差。
胡藍藍學習很好,每次月考都占據了班級前三的位置,這次也不例外。胡藍藍真厲害呢,長得漂亮不說,成績那么棒,人緣也特別好。我們兩個走在一起,落差還真大呢。
想起胡藍藍站在孫家寧身邊那開心的模樣,方雨朵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放學后,方雨朵獨自去了靠近游樂場的翠湖。看著碧綠的湖水,方雨朵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心里的郁悶似乎少了一些。
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在耳畔響起,方雨朵還探頭看看翠湖平靜的湖面,懷疑是不是湖里有水怪。
在方雨朵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孫家寧拿著小提琴坐在了她的旁邊。方雨朵能夠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就像小時候在醫院聞到的味道。
方雨朵有些遲疑地問:“你剛從醫院出來?是不是生病了?”
孫家寧搖搖頭,又拉起手中的小提琴。方雨朵安靜地傾聽。
“你小提琴拉得這么棒,上次比賽為什么沒有好好發揮呢?”
孫家寧答非所問:“我媽媽的職業是古箏演奏,我爸爸鋼琴彈得特別厲害。他們一直都希望我能把小提琴拉好,當初考高中時,他們希望我報考那所著名的藝術高中呢。”
坐在他的身邊,方雨朵又想起了另外兩個不同的孫家寧,那天晚上,他有點冷,籃球場上,他又帶著些調皮,而現在,他有一些憂郁,還有一點點溫暖。
方雨朵突然覺得,孫家寧是個好神秘的男生啊。
Four
從那以后,每次放學方雨朵不再嚷著要和胡藍藍一起走了,她總是找各種理由推脫,然后獨自前往翠湖。
她經常會遇到來湖邊拉小提琴的孫家寧,他的身上總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坐在夕陽里拉小提琴,面帶一些憂郁。每當這時,方雨朵就會很有默契地坐在旁邊傾聽。
他們偶爾會聊一些學校的趣事,也會說一些學習上的煩惱。方雨朵知道了,北京那所著名的藝術院校是孫家寧的目標,那里承載著家人對他的期望。
他這么說的時候,方雨朵就會想象多年以后,電視里經常出現的小提琴演奏家,一定是孫家寧。
周五放學后,方雨朵又一次來到翠湖邊。不多一會,一個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居然是胡藍藍。胡藍藍一臉擔憂地看著她,低聲地說:“孫家寧讓我轉告你,他不會來了。”
方雨朵看著突然出現的胡藍藍,臉莫名地紅了一大片。她不知道,胡藍藍什么時候知道了這個秘密。她跟著胡藍藍默默地走,一直走到公交車站。兩人乘坐不同的公交車回家。車過市立醫院時,方雨朵看到了提著琴盒的孫家寧,他正朝翠湖邊走去。
方雨朵咬著嘴唇,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方雨朵撥通了胡藍藍家的電話。“胡藍藍,你欺騙了我。難道只允許你和孫家寧做朋友,而我不可以嗎?”
電話那端的胡藍藍好像有話要說,但方雨朵掛斷了電話。
Five
后來,方雨朵沒有在學校再見到孫家寧。聽說,他轉學了。
孫家寧的不告而別,讓方雨朵心里有了擔憂。她想起孫家寧總是去醫院,想起他臉上的疲憊,她想孫家寧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周五那天,孫家寧是不是想見她最后一面呢?方雨朵這么胡思亂想著,眼睛和鼻子就酸酸的。
又一個周末,方雨朵在家里看書。消失兩個星期的孫家寧打來了電話。聽到他的聲音,方雨朵如釋重負。
孫家寧說,那次比賽,他特別想好好表演,給病重的奶奶一個驚喜,卻因為壓力太大而發揮失常。
他還說,每天下午放學后,他都會去醫院陪奶奶一會,拉小提琴給她聽。每次看到越來越憔悴的奶奶,他就想哭。所以他會坐在翠湖邊拉小提琴,舒緩心情。他很感激方雨朵,陪他度過了內心最無奈的時光。
奶奶離開后,孫家寧轉學去了那所藝術高中,潛心學習。學校是全封閉式的,只有周末才能與外界溝通。
“你錯怪胡藍藍了,你家的電話號碼就是她給我的,我和她是初中同學呢。”電話那端的孫家寧又說。
這句話,讓方雨朵出乎意料。
方雨朵和胡藍藍重歸于好了。
原來,胡藍藍無意中在方雨朵的筆記本上看到了孫家寧的名字,還在她的一舉一動中,發現了變化。胡藍藍害怕方雨朵把握不好這個“度”,才會在那天騙了方雨朵。
聽到胡藍藍的解釋,方雨朵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想哪去了?我只是發現孫家寧真是個不錯的朋友呢,可沒有多想哦。”
Six
現在的方雨朵再也不把過多的心思放在吃上,課余時間她會看書,并請胡藍藍為她補課,還會拉拉小提琴。為了讓老媽滿意,她打算在下一次學校藝術節上,演奏小提琴呢。
孫家寧答應她,到時候一定會來做嘉賓,與她合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