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酒館:欲來寂寞二兩,卻徒剩空虛半斤

凌霜降

陸小朵實在太瘦了，她身高161CM，體重卻只有74.1G。有次她從超市出來，剛巧刮大風，她一手提著一箱牛奶，一手提著一袋水果，被刮得風中凌亂，就是移動不了半分。

就在陸小朵都懷疑自己有可能就這么被風刮跑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細瘦的手臂：你應該多吃點。

那只手的主人就是虞良生。虞良生，一個正在這個都市里為車房奮斗的工薪族。做事努力，看似前程光明。

相識的過程毫無新意，但有一種感覺電光火石地在陸小朵的心里炸開了一個洞。從此，陸小朵覺得自己的人生若沒有虞良生，將再也無法完整。

某天，陸小朵洗完澡的時候。站在鏡子面前低頭看自己的胸，她覺得自己的胸不應該叫做平原，應該叫做只長了兩粒小石子的山谷。

自卑像一場海嘯般吞沒了陸小朵。她使勁地推、拉、擠自己的胸，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時間就像乳溝，擠一擠總會有的。但陸小朵的乳溝就像她的時間，無論怎么擠也沒有。

陸小朵很忙，她打三份工，還要讀夜校。她要供兩個弟妹上學，還想在城市里好好地生存，她竭盡全力地生活著。直至遇見虞良生，她忽然問有了許多瘋狂的念頭。

比如說，她想，雖然她是個山谷，但她是個處女。

其實。陸小朵長得十分清秀，稍稍打扮，也是純情佳人。

陸小朵想用自己的處女膜，換取做隆胸手術的錢。

現在買春的男人真是不一樣，居然沒有直接把陸小朵弄上床，而是開著他的奔馳車帶著陸小朵去郊外踏青。

男人沉默寡言，眼神深沉得像宇宙黑洞。陸小朵緊張得絞著雙手，不知道說什么。所幸，男人并沒有要求她一定要說些什么。

城郊的春色有點雜亂無章，但春意濃郁。陸小朵百無聊賴地折了一截柳枝，三下兩下做了一個柳笛，還用它吹起了《童年》。

那一個下午，春雨似絲，但那個男人紳士得連陸小朵的手都沒有摸過。

陸小朵的賣春計劃差點失敗了。那天晚上男人在脫她衣服的時候問她：你為什么需要這筆錢?陸小朵很老實地回答：我要做隆胸手術。

男人原本明朗的臉一沉，丟下陸小朵，走了。

陸小朵自己把衣服穿好，臉色平靜得似一汪水。心里有了某種決定的女人，哪怕是出賣自己呢，都理直氣壯得很。

陸小朵還沒有穿上衣服，門忽然又開了，那個男人像憤怒的馬兒一樣沖了進來，把陸小朵壓回床上。他的鐵蹄踏遍了她的山谷，一次又一次。

男人的吻或重或輕，每一吻都讓陸小朵所有的神經集中到了他嘴唇觸摸到的地方。陸小朵覺得自己敏感得像一條離了水的魚，饑渴得將死。

陸小朵把這個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想象成了虞良生，雖然虞良生的手修長有力，而這個男人的手厚實粗暴。陸小朵還把自己的山谷想象成了她想成為的山峰，而虞良生是這山峰惟一的主人。

疼痛很綿長，但有那么兩秒鐘，陸小朵覺得自己的身體緊得像一朵快要漲開的花蕾，感覺輕盈美妙，到極致。

陸小朵的山谷變成了完美的B杯后，她的體重恒定地增加了一斤。山谷變成了山峰的陸小朵的自信心就像她的胸一樣膨脹起來，陸小朵有了去找虞良生的勇氣。

可現實就是那么狗血，一個女子來開門，問她：你找良生什么事?

那個女子穿著一件男式的T恤，胸前一馬平川。

本來應該信心更大的，但，有滿滿的委屈在陸小朵的嘴里轉來轉去，橫沖直撞上竄下跳，差點沒把陸小朵的眼淚逼出來。

她怎么就那么笨呢?也不去打聽打聽他有無女友，也不去了解他的胸懷愛好，她就那么沖動地愚蠢地賣了自己買了硅膠。

還有的回頭嗎?也許有的，但陸小朵不打算回頭。

陸小朵像一個戰士，她挺著胸再次敲開了虞良生的門。她當著“一馬平川”的面問錯愕的虞良生：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一馬平川”給了陸小朵一記耳光，虞良生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但陸小朵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她一次又一次挺著她幾近完美的B杯胸器，問虞良生：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有一次她干脆拿起虞良生的手，放在她的胸前，她說：你摸一摸，我的心只為你跳動。

陸小朵說的話就像電視劇臺詞，可是大概因為她說的是真的，她眼神篤定姿勢決絕的樣子打動了虞良生。他修長有力的曾經在大風中拯救過她的手顫抖起來，她的酥胸是一件兇器，終于把虞良生的“一馬平川”給殺退了。

陸小朵占領了“一馬平川”曾經在虞良生身邊的所有，她妖一樣看著虞良生，她不把自己奉獻到底誓不罷休。

虞良生眼里的火被陸小朵的胸點燃了。

但是虞良生讓陸小朵失望了，她全情投入。卻始終也無法被虞良生點燃。她把自己的身體扭得像一條蛇，極力地貼近這個她覺得將會是她全部人生的男人。她看到了虞良生像火一樣燃燒起來，但是，她像一塊石頭，暖了又暖，暖了又暖，卻燒不起來。

陸小朵從來沒有想象過，她和虞良生之間的問題會是這樣。陸小朵想象過許多的不可能，比如虞良生的女友；虞良生的朋友；虞良生的親友；甚至是虞良生不肯愛她，陸小朵都做好了披荊斬棘堅持到底的準備。

她只是沒有想到，她會在某一次和虞良生上床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個憤怒得像馬兒一樣的男人。陸小朵更沒有想到的是，在一次想起之后。她會次次想起。

難道女人真的是永遠也無法忘記第一次侵占她身體的男人嗎?陸小朵覺得自己會是一個例外。但某一天，虞良生吻過來的時候，陸小朵忽然想躲，她極度遏制不住地往后縮，第一次在虞良生的面前，她試圖藏起自己的胸。

重遇那個男人是在一個雨天，陸小朵忘記帶雨傘了，頭發被淋得貼在臉上，顯得她的臉更小了。那個男人也沒打傘，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盯著陸小朵的B杯看了一眼，說：你到底還是去做了這件蠢事。

真的就是一件蠢事。

陸小朵后來想，她那天是懷著一種什么樣的心情上了男人的車，又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思上了那男人的床呢?

男人說：我忘不掉你。但陸小朵似乎并沒有聽到，她任由男人在她身上恣意橫行，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眼里充滿了悲憤的絕望。

她甚至感覺不到那個男人在吻她的胸。

終于有一天，陸小朵在洗澡的時候，她的手明明就放在自己的胸上，但她根本就沒有感覺。

她丟掉了浴棉用水沖，仍是沒有感覺。她用手搓，捏，擰。但她的胸就像不是她的那般，毫無知覺。

從浴室出來，陸小朵全身顫抖得像最后一片風中的葉子，虞良生正在電腦前上網，他看也不看她一眼。陸小朵是送上門的女人，新鮮過后，虞良生的態度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陸小朵并沒有因為虞良生的態度而痛不欲生，她現在更在意的是她的胸，那一片曾經是敏感的山谷而現在變成了麻木的山峰的地方。她對自己狠下心來的時候，是向著虞良生不管不顧地一路奔來，但當她已經到達的時候，她才忽然發現這并非她想要的終點。

醫生是這樣解釋的：也許是在做手術時傷及到了連接她胸部的神經元，也許只是心理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陸小朵開始覺得自己沒有胸了。

陸小朵又見到了那個“一馬平川”，她扎一把馬尾，穿一件小吊帶，那胸要多平就有多平，但有一個男人像摟一件寶貝一樣摟著她。

那個男人是虞良生。

陸小朵哭得亂七八糟，問的問題也亂七八糟，她問得最多的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喜歡平胸?

如同陸小朵的哭泣更多是為了她那錯誤的胸一樣，虞良生也一臉的懊悔。他的懊悔不是因為沒有告訴陸小朵他喜歡平胸，而是因為他禁不住誘惑和陸小朵在一起，現在他發現自己最愛的還是前女友。

陸小朵做了一頓飯，她對虞良生說，吃了這頓分手飯，她就不再糾纏了。

陸小朵在飯菜里都下了毒。陸小朵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如果不是虞良生，她就不會糟蹋了自己的胸，盡管那只是一片山谷。

但在虞良生吃第一口的時候，陸小朵站了起來，一把將桌子掀了：你都不要我了憑什么還吃我做的飯?!陸小朵記得。當時虞良生用一種很恐懼的眼神看著陸小朵，那種眼神里兼具了驚詫、害怕、慶幸、后悔等諸多情緒。

陸小朵的胸是在和虞良生分手一個月之后發炎的。陸小朵去找了給她做手術的醫生，醫生說，通常這種手術失敗的情況是微乎其微的，但陸小朵遭遇了這樣的情況，醫院也只能替她免費把硅膠取出來。

陸小朵的山峰沒有了，連原本平滑的山谷都變成了坑坑洼洼的山谷。

陸小朵又變成了一個忙忙碌碌的只有七十四斤重的豆芽菜一樣的姑娘，她拒絕了一個開著奔馳車的男人。別人都說陸小朵是個因為愛著甩了她的前男友，所以又堅貞又愚蠢的傻冒。

陸小朵是被一輛酒駕車撞死的，她在路邊走著，那輛車直直地向她撞了過來，她被撞得飛了起來，她已經傷痕累累的胸終于支離破碎……

陸小朵的葬禮上，有一個男人站得遠遠的，用一只柳笛吹了一首《童年》。

不知道哪一個好事的人，用手機拍下了男人在陸小朵葬禮上吹柳笛的視頻上傳到了網上。很多人看了都說，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一定是一個傳奇的愛情故事，因為單只是他們的結尾，就感動了很多人。

但事實上，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