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耳大鹿

椋鳩十

屋久島隸屬于鹿兒島縣，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孤島，面積有五百平方公里。島上長滿巨大的樹齡2000多年的杉樹，常有生著葡萄色眼睛的鹿潛伏在那。

屋久島的吉助叔叔是獵鹿高手，去年12月中旬，我有幸與他一塊在島上獵鹿，而且很幸運，一進樹林，就看到鹿出現的痕跡。根據鹿洗掉身上虱子的“泥土浴場”，我們帶著獵犬追了過去，看到一只大鹿帶幾只小鹿在奔跑著。

“是那只獨耳大鹿，追上去！”叔叔一邊跑一邊說，4、5年前，它曾被槍打掉過一只耳朵，但最后它還是帶領鹿群逃過獵人的圍堵。跑出200米，叔叔和我遇上另外一個獵人次郎吉。

在叔叔和次郎吉的圍堵下，大耳鹿被逼到了山谷對面的懸崖邊上，它用力低下頭，搖動它的大角，面對五只兇猛吠叫的獵犬。突然，一只獵狗兇猛地撲向它，但被它靈敏地閃過，它用頭上的大角一下子頂翻獵犬，把它像球一樣拋入深深的谷底。

我們沿著山脊，跌跌爬爬地奔過去。還沒跑到一半，瓢潑大雨就下起來了。我們渾身被冬雨淋得透濕，寒冷和恐懼讓人直哆嗦，牙齒都合不攏。我逐漸地失去了走的勇氣，被叔叔和次郎吉左右架著，老是想睡覺，但一瞇上眼，就被叔叔打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人迷迷糊糊走進了懸崖的半腰處大張著口的一個山洞里。習慣黑暗后，互相搓身子的我們發現洞里不足一米遠的地方，三十多只的鹿和十五六只猴子攏在一起，鹿互相緊挨著身體躺著，猴子跪坐著圍成一團。

鹿群柔軟的皮毛，干爽、溫暖的膚色，激起了我們“活下去”的強烈愿望。三個人不顧一切地沖進鹿群，把我們凍透了的身體緊緊地靠向鹿身。鹿群并沒有出現騷動。

微微溫熱透過鹿的毛皮，舒心地滲透進了我們的身體，得到了適度的溫暖，我們就像聽著動聽的音樂一樣，逐漸地進入了深沉的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們突然感到自己好像被扔出去了似的，一下子驚醒。三十多只鹿一齊站起身來，擺動著巨大的角，我們嚇得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但是，那些鹿正眼不看我們，聚成一列，向山洞的外面走去。它們順著懸崖，準備向山谷下走，走在前頭正是那只獨耳大鹿。

“哎，是那個獨耳鹿。”次郎吉嘟囔著，拿起扔在山洞角落的槍，快速靠在肩上，瞄準了獨耳大鹿頭的中間位置。“啊!別開槍!次郎吉先生，獨耳大鹿救了我們啊!”我大叫起來。叔叔微笑著點點頭，輕輕拍了拍次郎吉的肩膀。次郎吉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把槍從肩膀上拿了下來。

此時，獨耳大鹿帶領著鹿群下到了谷底，它們的身體沐浴在嶄新的陽光里，不一會就消失在杉樹林中了。

瀟湘雨摘自《一只耳朵的大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