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高辦”：無奈中的創新之舉

文/本刊記者 趙進一

創新舉措

“打高辦”：無奈中的創新之舉

文/本刊記者 趙進一

當某種社會現象已危及民生及社會穩定，但由于相關法律滯后，懲治此類社會現象的法律條文尚未出臺，有關執法部門深為無奈。面對這種狀況，一般有兩種選擇——

一是坐等新的法律條文出臺，在此期間，聽任此類社會現象蔓延，釀成更大的惡果；二是“用足”現有法律，主動出擊，盡最大的力量消弭此類社會現象對社會穩定造成的損害。

上海嘉定公安分局就屬于后者，他們不當“坐等派”，不等不靠，在無奈中創新社會管理，變被動為主動，保護民生，維護社會穩定。

“打高辦”應運而生

近年來，一種處在法律邊緣的經濟現象——高利貸，正在我國部分地區愈演愈烈。它，推高企業成本，醞釀企業危機，引發社會事端；它，孕育惡勢力，誘發刑事案件，催生治安隱患，禍害社會穩定……上海嘉定區就是深受其害的重災區之一。

2009年6月的一天，3名兇神惡煞之徒突然闖進嘉定地區的一個高考考場，找到一名正在參加高考的女生，威逼其說出母親的下落，否則就不讓她參加高考……

原來，女生的母親因賭博欠下巨額高利貸債后外逃。3名債主尋人不著，就使出這一惡招，幸虧護考民警及時趕到，才未造成嚴重后果。

討債討到考場，古今中外聞所未聞。

當時，涉賭高利貸案件在嘉定地區呈日益高發態勢，成為民生熱點。僅2009年，全區接報涉賭高利貸案件就有160起，涉及居民人數眾多，金額巨大。如江橋鎮封浜地區的10個自然村中，就有46戶居民因賭博共欠高利貸2280多萬元。其中7戶為高利貸所逼，變賣了商品房或動遷房，仍無法還清債務。馬陸彭趙村的錢某為還賭債，竟將動遷安置所得的農民別墅賣掉還債，自己另外租房居住，同村另一賭徒賣掉別墅還清高利貸后，全家三代四口人借租在外來人口集居地。不少原本家境不錯的人家被高利貸榨干了血汗后，淪為需政府救濟的貧困戶、經適房及廉租房的解困對象。

高利貸還成為滋生黑惡勢力的溫床。2009年6月13日，封浜派出所接報一起非法拘禁案件，被害人季某因賭博欠朱某高利貸無法償還，被朱某等人限制人身自由并遭言語威脅及拳打腳踢。派出所出警將季某救出，并將朱某抓獲。“打高辦”經過深入調查，發現在朱某背后隱藏著一個以戶某為首的專門從事發放高利貸的惡勢力團伙。該團伙以封浜、南翔為據點，經常在地下賭場里發放高利貸，以月息10%至20%不等的高額利息，以個人名義非法發放貸款，非法從事金融業務活動。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向與其沒有任何關系的李某等9名不特定人員發放現金貸款計人民幣700余萬元。這個犯罪團伙不但對無力支付利息及本金的借款人進行非法拘禁，同時采用恐嚇、威脅其家人的人身安全等手段向借款人的家屬敲詐勒索錢財。借款人姚某家中就多次被這伙歹徒又打又砸，戶某等人還將其老母親從敬老院里帶出，對老人進行恐嚇威脅……

一人涉賭涉高（利貸），全家遭殃；賭博、高利貸、惡勢力三者融為一體，互為依傍，難解難分。

惡勢力的介入，加劇了高利貸現象的蔓延，危害了地區安定。不少受害群眾通過來信來訪等各種形式要求公安機關嚴懲此類違法犯罪分子……

然而，打擊高利貸談何容易！翻遍《刑法》，找不到有關高利貸的罪名，在現行的法律法規中也沒有明確的條文規定和司法解釋。眼看百姓深受其害，打擊又缺乏法律的支撐。面對這樣的局面，嘉定公安分局領導覺得絕不能坐視不管。

那么，怎樣把高利貸行為對社會的危害降至最低？2009年6月，嘉定分局主要領導接連兩次召集相關職能部門和各派出所所長會議，對這一問題展開專題研究，同時部署推進打擊涉賭涉惡專項行動。大家一致認為，盡管受法律條令的局限，對高利貸行為本身尚無具體的處罰措施，但對因高利貸而引發的涉賭涉黑等違法犯罪行為，如非法拘禁、故意傷害、尋釁滋事及非法吸取公眾存款等還是應該而且可以依法處置的。如果這些犯罪行為都依法得到了處置，那么，被“孤立”了的高利貸活動就能得到遏制了……

隨后，分局領導班子幾經醞釀，決定從各職能部門抽調精干人員（不占編制，不占名額）組成“打擊高利貸辦公室”（簡稱“打高辦”），以“打團伙、挖幕后、廢賭債、還安寧”十二字工作目標為其行動方針……

由此，這個在全國公安系統中絕無僅有的特殊機構在上海嘉定公安分局誕生了。

“打高辦”出更

遏制高利貸和惡勢力蔓延，已是刻不容緩！

讓群眾認清高利貸和惡勢力的危害，是“打高辦”首先要做的工作。“打高辦”組建伊始，就先后在高利貸現象較突出的封浜、江橋等地召開了打擊涉賭涉惡高利貸案件的宣傳大會。會上發放了3萬多份宣傳資料，公布了“打高辦”的工作職能、辦公地點和舉報電話，向村民介紹警方打擊與高利貸相關的違法犯罪活動的情況，詳細講解有關法律、法規知識，鼓勵廣大村民積極提供涉賭涉惡高利貸線索。“打高辦”成員還在現場一一解答群眾的疑問，營造警民共同打擊涉賭涉惡高利貸的良好氛圍。

前期宣傳以后，“打高辦”會同各派出所對背負高額高利貸債務的人員展開地毯式排摸，弄清底數后，逐一上門宣傳動員，打消其思想顧慮，要求受害人積極舉報有關違法犯罪線索……

“打高辦”接連出手，先后打掉了上文提及的以戶某為首的和顧某為首的兩個專門從事放貸的犯罪團伙。為依法準確打擊涉賭涉惡高利貸團伙的犯罪行為，區委政法委還專門組織公檢法聯席會議，就打擊涉賭涉惡高利貸犯罪的行動目標和查處原則達成共識。“打高辦”負責人還請銀監會對放貸團伙從事的非法行為作出鑒定。今年一月，上述兩個犯罪團伙成員中有4人以非法經營罪和非法拘禁罪等罪行分別被法院判處1至2年10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

在對與高利貸相關的違法犯罪活進行嚴厲打擊的同時，“打高辦”對“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等違法犯罪活動也毫不手軟地予以依法懲治。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上海某化工公司主要經營者張某等人的“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該公司以公司急需擴展業務、資金短缺為由，承諾高額回報（年回報率高達15%至35%）的手法，向朱某等數百名不特定公眾非法吸收存款4500余萬元，所以涉案資金均以借款形式出現。無可否認，張某等人之所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是緣于資金短缺、融資難，其目的是用于企業的建設、生產和經營（其中相當一部分是用于償還高利貸利息），但是這種行為擾亂了金融秩序、嚴重影響社會穩定，是違法犯罪行為。

嘉定警方獲得信息后認為案情重大，隨即立案偵查。在初步查明情況后，就協調多方配合，分頭并進。除了正面接觸張某、王某等公司主要經營者了解核實有關案情外，還與當地政府、派出所、銀行等單位協助做好債權人思想穩定工作。在短短三天中，就制作了百余名涉案群眾的旁證筆錄。數日后，即依法將張某等人傳喚到案，查明案情后，即對他們采取了刑事拘留等強制措施，避免了人去樓空的后果。緊接著，又果斷地對該公司的賬冊憑證、公章、財務、印鑒章等予以扣押,并凍結其銀行賬戶,防止涉案資金的轉移與流失。

由于本案涉及人數眾多,金額巨大,嘉定警方采取”點剎車”的方式控制了方向與進程。在辦案過程中，警方了解到，張某等人本想在更大范圍，通過更高的利息去籌集更多的資金，如果那樣，后果不堪設想——當時已經有不少受害人為挽回經濟損失，多次揚言要越級上訪區、市政府……

此案的及時偵辦，避免了一起可能影響全區穩定的較大規模大群體事件，也避免企業墜入深淵，遭受更大的損失。最近，張某等3人分別被判處1年6個月至7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目前，法律上雖沒有“高利貸罪”，對擾亂金融秩序、嚴重影響社會穩定的犯罪分子依然可以參照相關法律條款進行打擊和懲處。

“打高辦”打出了警威，打出了社會影響，高利貸及由高利貸誘發的各類違法犯罪活動大為減少，但打擊的高壓態勢不變。2011年上半年，“打高辦”協調破獲非法經營、敲詐勒索等涉賭涉惡高利貸案件10起，搗毀專門從事放貸的涉惡團伙2個，打擊處理此類違法犯罪分子35人，總涉案金額400余萬元，打擊處理非法債務間接挽回損失200余萬元，凍結涉案房產10套……

法律法規的制定總是滯后于社會的飛速發展，這是社會發展中的一個鐵律。我們不可能等所有的法律法規都健全之后才開始工作。當某個領域的法律法規跟不上工作節奏時，嘉定警方的“打高辦”不失為一帖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