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茅家梁
高利貸,頭頂上的“堰塞湖”
文/茅家梁
馮老頭是我們這個小區里最著名的剛剛“崛起”的千萬富翁,靠放“高利貸”發財。前一陣子,“寶馬”代步,衣著鮮亮,瞧人多半鼻孔朝天。這幾天好像蔫了,因為“崩盤”,所以避債不及。在棋牌室的角落里,老是拖著我要談論與他的祖先“過從甚密”的孟嘗君。
當年,齊國的貴族孟嘗君放貸,一次收債就“得息錢十萬”(《史記·孟嘗君列傳》)。后來馮諼作為孟嘗君的三千門客之一,替孟嘗君到封地去收債,結果一把火燒掉了“證據”,負擔沒了,人心來了,當地的“負債戶”當然百分之百地擁護孟嘗君,“馮祖先”為孟嘗君挖了一個堅固的“狡兔之窟”。馮老漢感喟——“真所謂‘經濟放一碼,政治長一丈’。”很明顯,他非常希望天上能掉下來這樣的“一把火”。
現代再沒有這樣的策劃家和慈善家了。
眼下放“高利貸”的敲髓剝骨,厲害得驚人。據說,有的地方利率水平已經超過歷史最高值,有的月息甚至高達18分,即180%。噬利階層的面孔瞬息萬變,“利滾利”就像滾雪球,滾到你背不動了。對不起,“大刑伺候”。設置私人監獄,扣押債務人、搶奪財產,都是“很平常”的勾當。而一旦遭遇“崩盤”,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上線”,甚至有將人半埋進土里灌辣椒水,逼著對方把錢吐出來的。“高利貸”逼迫數以十萬計的鮮活生命,走上絕路。
應該看到,我國目前的小企業、微型企業數量多、面廣,很多是非常具有競爭力的,然而也應當預計到——在這些企業中有相當一部分因為壽命周期短,市場變化快,企業信用缺乏穩定性和長期性,靠銀行授信和貸款,手續繁雜、成本又太高,因此,不大有可能通過正規金融渠道來解決燃眉之急,只能依靠借“高利貸”來飲鴆止渴,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權宜之計。
有專家解釋——在高利貸的鏈條里,金字塔底層的人也許是一分的利息將錢給到第二層,第二層的人又以2分的利息給到第三層,這樣到了最頂層也就是真正放貸的人,這個人也許放出的利息就是6分、8分甚至更高,這個鏈條越長,到最后的利息就越高。

最可怕的是,還有許多人(包括政府官員),始終以為高利貸像種田、嫁妝和遺產一樣,是一種獲取財富的高尚的方法。以往是經濟比較發達的地方,“高利貸”波濤洶涌,而現在,連經濟落后的地方也開始瘋狂了。江蘇最貧困縣之一的泗洪,幾乎家家放貸;有材料顯示,50%的內蒙古鄂爾多斯城鎮居民都參與了放“高利貸”。鄂爾多斯風暴刮得人們心迷目眩。
瘋狂是因為傳統的“人掙錢,累死人;錢掙錢,很安逸”在作祟,瘋狂引來了一輛輛耀眼的奔馳S級轎車,一座座高聳入云的大廈……瘋狂是因為金融部門的監管形同虛設,瘋狂是因為“公職人員”也熱情“參與”。歷史上的統治者,盡管對“高利貸”也曾經束手無策,但是他們也知道其嚴重的危害性。唐玄宗在開元十六年就下詔,對“天下貧舉”的“收利”尺寸做了相應的限制,而我們的“父母官”呢?愛把“高利貸”看成一場普通的“周瑜打黃蓋”,任其折騰,任其撲騰。
真像魯迅在《人生論》里說的—“紅腫之處,艷若桃花;潰爛之時,美如乳酪”。好多地方的長官還錯誤地認為,這是一場精彩的“擊鼓傳花”。市場繁榮,人民富裕啊。卻沒有意識到“高利貸”猖獗和各種形式的犯罪泛濫互為因果,相互作用,已經與一些社會現象發生了密切的互動關系了。
以“高利貸”為主要特色的民間借貸是小企業、微型企業發展的主要資金來源,要“堵”好像是“堵”不住的。可惜至今尚不曾看到一個出色的《民間借貸和擔保條例》,來明確“民間借貸”的門檻條件或債權人的條件和要求。如果不這樣做,估計很難看到如一些“專家”希冀的“軟著陸”現象。
任何形成“大規模”的“熱潮”,如果以“全民”為定語,肯定都有些不大正常。“全民放高利貸”也不能例外。它是我們這個社會“頭頂”上的“堰塞湖”,休看這湖水平靜如鏡,萬花倒映,必定有無法承載滿溢而潰堤之時,傾瀉而下,那是極其危險的。
圖:季平 編輯:盧勁杉 lusiping1@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