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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卡夫卡

2011-07-13 06:03:12林苑中
青春 2011年8期

◎林苑中

作為一個傳奇人物,卡夫卡的另一些經歷,卻鮮為人知。

——題記

插圖:弗蘭茲·卡夫卡

上卷

他的臉上有幾顆酒刺,她兩天前來信的時候就說到了這點,她一貫的溫柔調侃。關于他和小百貨店那個女售貨員的事情她也知道,他愿意告訴她。他們在月光下有過一次散步,一次接吻,那種場景回憶中染上了莊嚴的色彩。至于更為親熱的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她停下步子歪著頭看他,似乎在他的表情里能斟察出來,她喜歡他在講這個事兒時候的樣子,他自己記得很清楚,那會兒他真得像是在講別的什么人的事情,就像她信中說的一樣。他們通了很久的信,即便是現在,他們仍在秘密地進行著,她同意他的說法,這是一種甜蜜,無人替代。

他還會夢見那個女售貨員,她站在河邊,撐著一把傘,夢境里沒有雨。而是霧蒙蒙的。

當然他的夢總被驚醒,妻子將手臂猛地橫在他的被上,有時候就干脆打在他的臉上,似乎知道他夢中的羞行。有時候他站在教室的走廊上,出一會兒神,想著這些。孩子們在他的身后走來走去,哼著走調但自在的歌,歌詞總是模模糊糊的,或者扭著稚嫩的屁股。

女售貨員站的河邊幾乎就靠近那個屋子,他還能逼真的在教室外的那層虛薄的空氣里看見,那洞開的窗戶,還有陽光投射在桌面上形成的三角。當時他那么熱切的跑過去,房間里很干燥,像是一件古舊的陳列室。他盯著那張古舊的床看,在墻上還掛著一幅照片。他一直想把它看清楚,可是沒有如愿。她已經幾乎夸張的撲過來。

那天中午他回家的路上,他前所未有的感覺到身體的空蕩蕩,儼然變成了一個瓷器。走起路來,回響著愉快的顫音。總之他像是忽然間明白了生的要義。女傭站在院子里直著腰,看見他回來就立即低下頭來,揮動著拖把。樹上掛的那個鴿子籠堅固小巧,里面雖然是空的,但是你感覺到這個籠子在歡唱。

他的父親和幾個經常來的熟人正在打牌,他穿過過道,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倒在床上。他盯著天花板看,女傭和他的母親從丫開的門縫里看過他幾次,包括妹妹他們私下里已經在議論,他怎么了?

對著窗口的那座橋上,一陣車馳而過的聲音蓋過了小小的喧囂。

他想到這兒總是笑了起來。然后上課鈴響了,這課間幾分鐘的甜蜜顯得短暫,有時候孩子們會纏著他,講一講故事,或者說一個笑話。妻子在那邊說她用一下鏡子,然后汲拉著拖鞋走過來,讓他挪開點。衛生間小了點,是一間小書房改造而成的。原先那應有一架書,后來在張羅婚事中,這個想法就被瑣碎不堪所淹沒了。他能想像得出來,家里人幾乎都會揮手給與反對,書房是一個奢侈品。

他們是一塊出門的,同乘一輛公交車,然后在一個十字路口分手,他走進了那棟大樓,而妻子則要到另一棟大樓里去,他們所在的位置相隔兩條街。他們的辦公桌都一致的靠窗,可以看見下面的街道。有一次有一輛驢車經過,不知何因,那驢硬是將背上的一個老漢掀了下來。他的同事都趴著窗口,他們都看見老漢窘迫,不知所措。下面還有行人響亮的唿哨聲。

他趴在一個同事的肩膀上,從幾個人的頸窩里勉強看見老漢羞窘的臉,像下午時辰菜市場的一個番瓜,老漢狠狠的打了一下驢子。驢子卻別過頭去。

其實他很少向下看,區區五樓,雖不很高,但是他略有暈眩。他看得最多的是對面的樓廈,灰蒙蒙的,但是窗口的色澤卻是明亮的,夕照使它們像涂抹了一層奶油。就是這條街,他常夢見,譬如在街心會有一個潔白的裸女,或者一輛紅色車陷在路心。有段時間他非常想從窗口飛身而出。但是他還是被椅子留住了。

她在信中說她也有這種沖動過,不足為奇,最重要的是人還把腳走在路上。她的安慰款款入心。他經常從妹妹的嘴角找到她,在笑的時候她們有點像,這點她們都有承認。

那么你為什么要離開那棟樓,要去遠郊的一所學校呢?!

她在信中屢次的從不同的側面角度問道,他總是無法應對,他只是在信中敷衍了事,這個問題總是不斷地浮現在他們的往來的文字里。他總是把它按下不表。

有些東西無法說出來,說出來它就在空氣里變成了另外的東西。話語是容易被氧化的,這話是她在信里說的,說得很對。其實他討厭自己夾著公文包的樣子,他甚至還很痛恨那些在辦公室里的人,他們交換著各種各樣的無聊的信息。他們玩撲克牌,有時候竟然到深夜,這讓我受不了。他對她說,這是她臨行前,在去車站的路上。他們一邊走,一邊交談。陽光在地面上跳躍著。他記得他說到了一個乞丐,早晨的時候在樓道的夾縫里裝假肢的事情,他雖蓬頭垢面,但信心十足。他說,他簡直有點慚愧,他告訴她他曾經目睹那個藏污納垢的影子很久。

他在回信中說,那些和我共處的同事其實沒有一個比這個乞丐真實,令我熟悉,親切,而是一些浮泛,粗線條,生硬的形象。

他留了一張紙條,就從那兒消失了。從那棟辦公大樓消失了,電梯間的那個頗有姿色的女電梯工還曾問過,那個瘦高個到哪兒去了?怎么看不見了。有人告訴她,他生病了。其實他休病假,是一個借口。無人知曉,這再美妙不過。

他喜歡在校園里溜達,跑步,或者打球。他喜歡在二樓洗手間一邊小便一邊看著窗外的綠枝條在跳動,春色從那抖動里呈現出來。他喜歡讀她的來信,聆聽她的消息。她的書信就像是全部人間消息。你會有這種感覺?有。他在信中回道。他總是在信中把在運河邊上的那所小學校稱作,我的小學校。他第一次來這所小學校的時候,看見人們聚在河邊,打撈一個孩子的尸體。除了這個,你想不出來沒有什么不好的了。他講述過那個孩子的尸體,并且還帶她去碼頭那兒看過,那會兒這兒圍滿了人,每個人一臉汗。滾鉤在運河里翻滾,那聲音還出現在他夢境里過,比絞肉機還厲害。

好在他們最終找到了她。那個小女孩上岸之后很快就癟了下去。

真的,除了這個,這里沒有什么不好。他說學校每年三四月份會來一些實習生,她們像繽紛的蝴蝶飛進菜園那樣,有一種燦爛的感覺。那種感覺很鮮活的,他坦誠地告訴她,他還對其中一個圓臉的女實習生產生過情欲的沖動。但多半是在夜晚,天不亮,他就把她的樣子在天花板上抹掉了。

當初他來這所學校沒有費什么事,恰好他們需要他,他們的口氣和樣子就像是多年來一直虛席以待。他的家人對此似乎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他稍稍的比以往提前了一刻鐘。他告訴他們,他每天早上需要做一套操,或者打一套拳,鍛煉自己的體魄。他的父親說,他應該這樣,他的兒子應該健壯得像頭牛。多年來,他的父親對他抱有偏見,他做過兩三年的屠夫,后來開了一爿社區小店。

他有一次向他怒吼,他媽的,這熊樣,是我的兒子?!

他似乎記不清楚因為什么頂撞了父親,只記得那個油光光的嘴巴在陽光里憤怒的抖動的樣子。

他母親和妹妹只是以為他可能在戀愛,所以時間上的緊迫在情理之中。他妹妹總是向他莞爾一笑。那會兒他妹妹已經情竇初開,對愛情也滿心向往。倒是家里的那個女傭人對他袖口的粉筆灰塵充滿懷疑,有一次還緊緊的瞅過他夾在腋下的那個公文包,鼓囊囊的,里面是一些學生們的作業本。以前裝在里面的物什是打火機,一個通訊簿,還有一個花色紐扣。除此,還有一迭隨時用來記錄的白紙,和一些柔軟的草紙。他記得紐扣晶瑩剔透,它準是在一次和女售貨員親熱當中扯落的。他是在彎腰系皮鞋帶的時候看見,然后放在自己的口袋,再之后轉移在公文包里的。

現在包里除了花色紐扣,全部是作業本。紐扣,那個美妙的紀念物就在包的夾層里,用手能摸到。

總之他來這所學校,比他想象中順利的多。他的受歡迎程度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孩子們喜歡和他膩在一起,說笑或者游戲,上課時眼睛放光,聚精會神。得承認,他很投入。

他對校園里的物什比較熟悉了,譬如宿舍區的鎦金頂的水塔,譬如在樹杪間拂動的校旗,再譬如教室前面空地上的那叢臘梅,幽香陣陣。奇怪的是它們從來沒有成為我的夢境的一部分。或許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夢,而我不自知?

就這個問題,她沒有回答過,事實上他也知道她難以回答。

有一陣子他十分恐懼,似乎天一直是灰暗的。那段日子沒有亮光。這在他給她的書信里總以那段日子來概括,具體語焉不詳,他不愿意提起自己焦慮矛盾的心懷,而她說是很能理解。的確,就是這樣的,白天他貼著墻根走路,或者依靠在公交車的后排上佯裝閉眼打盹。像一些路口的紅綠燈使他慌亂不堪,幾近不會走路。如今想來,這荒唐難信且不可想像。后來春天有了好轉,他和幾個學生去放風箏,在運河提上飛奔。風箏是他自己做的,他跟體育場附近的一個老篾匠學來的,他們有點親戚關系。老篾匠夸他手巧。事實上,他做出來的風箏既漂亮,又能飛,中看又中用。他似乎跟他的妻子講過,而她似乎懶得理會,她在一棟大樓里給一個他從沒有見過面的人打字,整理文件,他只聽見過那個人有一個粗大喉嚨,在電話里吩咐他轉告要他妻子下午三點之前去商貿局取一樣東西。他想像得到,那是一個高大的漢子,或許有點臃腫。

他和他的妻子認識就是在某一年春天,他們在一個私家小酒館里相見。他似乎沒有感到有什么不妥,那個卷發的女人給他們斟茶,半天之后他明白過來私家酒館正是卷發女人開的,那是一個寡婦,后來才知道曲里拐彎的算是他妻子的遠房親戚。他們喝著茶,談著一些話,顯得很隨意,散漫。從當晚,他們就沿著運河堤走了很遠,幾乎到了南門水閘。他們去看了幾場老電影,在電影明星的喜好上,較一致,少有爭論。

他們還去公園看過鴕鳥,那都是來自國外的新品種,驕傲的在一片空地上跑來跑去。

偶爾在床頭他們還會談到這些,談著談著,妻子多半歪下肩膀就睡去了,而且睡得很沉。

他盯著月色在墻上的投影,想著自己曾經擁有的恐懼感,他似乎感覺到自己有點多慮了,他想,一切還沒有中斷他被寫作拽在空中的快感,還沒有什么妨礙他做些什么。那么他的擔心真是多余的了。到現在他還能想起自己當時對著妻子白皙的頸窩,微微的發笑,然后喃喃自語。內心有一種蕩過清風般的喜悅。

因此婚禮上,他的臉上始終蕩漾著幸福的笑容,春天真正的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光臨了這個可憐人。他經常這樣不無自我憐憫的想到。

我妻子是一個喜歡飼弄花草的人,這出乎意外。他如此在信中告訴她。

事實上婚后不久的日子,他的妻子就將小小庭院變成了一個恰如其分的小花園。一年四季的藤蔓,花香不斷,春天總是充滿了蜂蝶的喧囂。而他的父親則嫌這個礙事,那個礙事。他妻子則從不正面回應他,而是作出一些孩子氣似的舉動,譬如將一個蝴蝶扔在他的茶杯里,有時候是一只螞蚱。她的抗議是有效的,后來他父親就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了。他曾經一直擔心婆媳關系,恰恰她們相處甚好,有時候好得幾乎讓妹妹嫉妒。她們坐在庭院的綠色植物的隙光里聊天,或者討論著某件衣服上哪一種繡花,條紋合適與否。或者嗑著瓜子,吱吱呀呀的笑個不停。

他的小時候的一些趣事就是在這種光陰下從一個女人的嘴里,進入另一個女人的記憶里。

他總是笑笑,從她們身邊走過,進入內屋,開始自己的忙碌。父親習慣性敲著碗沿,聲音脆嘣響亮,召喚他吃飯。他已經將這個習慣保持了很多年。而他的母親則在那邊喊,或者大聲的嘀咕了一聲,這之后他就會走出屋子,飄然入座。現在這聲音變成了另一個女人的,這個女人于夜晚時分將柔滑的頭發放在他的枕頭邊。

他記得母親身上的氣息是那種皂夾和米飯香,還有腋下醋栗般混合起來的味道。而妻子身上總是蕩漾著一種綠色植物特有的氣息,時而清新,時而沉糜,時而蕩漾不息。他一度迷上了她的吹氣若蘭,總是懶床。

有時候我遏制不住情欲的沖動,就想馬上坐火車去你那兒。

在信中他的這類坦誠之詞經常出現,但,但是我總是努力的掐滅它。他在日記里多次出現過道德感,或者通奸的字眼,有時候將她的名字幾乎就要寫出來,但是很快就又涂改掉了。他不想有半點蛛絲馬跡。他應該對自己的妻子忠貞。他將日記封存在桌子抽屜里,一把鑰匙在只有他知曉的地方,僅有的一把備用鑰匙被他扔進了河里。

作為一個勤于想像和思考的人,他有很多這樣的日記,里面充滿了紛雜的主題,情欲,家庭,友誼還有愛情,甚至有虛無的戰事,以及他二十幾年來對十幾個傾心的女子的素描。當然還有他暗暗寫就的情書,一廂情愿的滾燙灼人。這些被他鎖在以前辦公大樓的一個辦公桌的最下的抽屜里。那是一個隱秘的地方,他曾經花了很長時間,利用一些閑暇將一個抽屜改造成兩個,眾多的日記本就藏匿其中一個暗屜里。

他經常坐在窗口的陽光里,剪指甲,或者發呆,或者用一枝筆在紙上劃來劃去。他認識一個來自省城鉛筆畫派的畫家,他在一次市政廳宣傳部舉辦的展覽上見到的,那人留著一部動人的大胡子,他的口腔掩藏在亂草般的胡子背后。這個久負盛名的鉛筆畫派畫家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謝謝你。他有時候就在紙上畫小人玩,當然他的筆法和鉛筆畫派相去甚遠。他消磨時間大概都是這樣的,而他的同事們熱衷于豪華打火機的收集,股市行情,短信息,泡妞,打拖拉機,洗桑拿或者3p。總之他和他們格格不入,像一條被扔在沙灘上的魚。他跟她在信中說,因為如魚在岸,因此常常感到生的喘息和艱難。他不止一次被嘲笑過,他們在他面前講述過諸如3p這樣的事情,總引起他生理上的痙攣,他似乎能聞見空氣里淫糜的氣息。據他們所講,一些熟婦和淑女對這些刺激游戲,表現非凡,很是熱衷。他總是坐不住,聽不下去,能聽見他們的講述里大聲的淫浪,如濤洶涌。

他在附近的街道上,尤其是坡度很陡的街道行走,多半是逃避,以求得耳朵的清靜。

他曾經在信里問過她,女人的欲望都真得如此嗎?她的回答令他震驚,難安。她說她的身邊也有很多人如此,她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大街上滿眼是綠帽子的人。奇怪的是他們那么安詳在大街上徜徉,沒有喧嘩,更沒有嘶咬打斗。這夢境出現在編號為KM00M126的信箋上,他面對那張印刷素淡的信箋,上面的娟秀的字跡總是給他一種粗暴的印象。

他說,或許在同事們眼里,我并不存在。

家里人知道他還會寫寫畫畫的事情是在妹妹的婚禮前,他自告奮勇的寫禮單,請柬,他盡量的表現出耳熟能詳的樣子。

他還寫了一首獻詩。這首詩歌他妹妹一直保存著,并放在她的小坤包里。他的妹婿是一個矮壯結實的小伙子,他的臉上有幾顆小麻子和妹妹眼角這兒的小雀斑相得益彰。他是一個開朗的小伙子,第一次來的時候就逗笑了全屋子里的人。妹妹干脆稱他為制造笑的機器,有時候也叫他“我的開心果”。妹婿站在屋子里嫻熟的給父親點煙,和父親大聲的交談。給他的印象是,他的確是一個爽直的商人,正是這樣的一個滿腦生意經的人從客廳里捋走了妹妹。父親很樂意這個人成為家庭一員,他的彩禮除了幾床絹絲被,還給他們全家買上了一套行頭,彩金就有兩千。父親很干脆的定下了日子。

妹妹他們可以說是自由戀愛,在體育館的溜冰場認識,妹妹那年冬天收獲頗豐,即認識了好兒郎,又學會了溜冰。他曾經對溜冰很熱衷,雖然那是一個簡陋的水泥場,但是滑的還算痛快。可是他每次都不能教會妹妹。他相信書中有言:一切皆有定數,上天自有安排。

妹妹的婚禮上,不知是出于忙亂還是一種笨拙,他失手打掉了一只高腳杯子,為此他的父親狠狠地罵了他一通,甚至操起門后的拖把砸在他的身上。母親也是那次前所未有的批評了他,好像他真地打破了妹妹的幸福。這是一種俗不可耐的迷信,事實上,他們兩個生活得很好,很快他做了舅舅。似乎就在此后,他發現了妹妹的變化,身材臃腫,神態慵懶,還有比以前粗俗了許多。似乎這個發現開了他一個天目,他注意到很多的人臉上多了粗糲的痕跡。在家里,他和妹妹的關系很好,他們曾經無話不談,而這之后,他們明顯疏遠了。即便在電話里,他們總是交談不了兩三句。

當然自己寫東西要比這個時期稍稍早些,他在信中向她澄明了這點,她對他寫東西的日期大致是從他的另一個朋友那兒獲來的。這個朋友一度是他的精神伙伴,他常和他探討一些哲學上的問題,后來他覺得這一切清談都顯得抽象無力,空洞。便慢慢的減少了這種有限的交往。但是他肯定向別人說起過他,說起他的文字感覺和秉賦。她幾乎就是被他的話招引過來的,她在鄰市一個小報當記者,同時作副刊。有一次她說,我們的距離僅僅是地理上的。她長得很貌美,她的到來幾乎出人意料。

他以前對美女抱有偏見,后來他修正了自己的印象:美女并非都是花瓶。她們中有些個別的是上帝的寵兒,美貌智慧兼得。

他記得她第一次到來,他那天在家午睡,他的朋友推開了他的院門僅直走了進來,然后她幾乎從他的身后閃了出來,帶著一種清新甜蜜的滋味。他向她承認,她使他陷入了長久的暈眩。那天她坐在窗前,欣喜無比的視線一直在他的臉上,和他稍顯不安的指頭上。

他說,他會有一天坐上火車,馳向欲望之都。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可忙壞了的。學校里的事物忽然間多了起來,兩三天后要有上面的人來檢查工作。學校里安排他出版報,給孩子們編戲劇,甚至去買茶葉這樣的事情都要他去做,他們總是這樣說,你順路。而編戲劇,出版報,則因為他在行。他沒有二話,搞得興趣盎然,不止一次的彩排過。領導無一例外的豎起大拇指,夸獎、稱贊不已。離上面來人還有兩天,可是小禮堂的大幕卻出人意外的壞了,那個自動拉幕機失靈了。孩子們在一旁急得一頭汗。

事情沒有他想像的那樣簡單,那個校園維修工是一個傲慢的人,他在配電房喝酒。幾乎把前去請他的學生打跑了。他去也沒有用,他的鼻子里一連竄的含糊的聲音。維修工坐在一張方凳上,低著頭,目光比量著瓶內的酒。配電房里充滿了酒氣,墻面斑駁,線路縱橫。他間或打著酒嗝。

他是第一次來這地方,地面卻顯得出奇的干燥,因為電機的轟鳴,他像是站在甲板上。

大概到了下午三四點鐘維修工才修好了它,看著自動拉幕機來去自如,他才放下心來。

他和校園里的清潔工,洗衣工還有超市職員都打過交道,那個維修工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次他家里的抽水馬桶堵了,他去請他,維修工出人意料的答應得很是爽快。他身上沾著泥污,只是在院子里的水龍頭前洗了手,然后就離開了,只是抽了一枝煙。至于工錢,他死活也不肯要,幾乎逃也似的離開他家的庭院,上了那邊大橋。然后消失。

上面的人來了,他們從車上跳下,站在地上,好幾個都戴著眼鏡,臉上閃著油脂的光亮。他們中有兩個低低的交談了一會兒,然后就散開了,他們的視線在空氣中散向了各個方向。他和另一個教師站在走廊上,看見他們很快就向東南的方向去了。不遠處,藤蘿漫漫,叢深處有一個賓館。他偶然間去過一次,賓館給他的印象是一種肅穆,其中卻夾雜著淫糜的氣息。從外表上看普通非常,內里卻像衛道士一樣。

那里是一個恬靜之所,但并非人人去得。在我的小學校里,我大概是幸運涉足的一個吧。他在給她的信中這么說。他向她做了描述:里面全是地板,走進去吱吱嘎嘎的,墻上掛著藤蘿。花鮮亮,卻是假的。愈往里面走愈大。據說里面有桑拿間,書畫室,還有棋盤。他其實在一個毛玻璃的門口就被擋住了,他能聽見里面有小聲嬉笑的聲音,但是他卻被擋住了。門反鎖著。

“他們總是這樣,假借名目檢查工作,其實是另外一回事”旁邊的同事的話使他的肩頭發顫。這位同事高挑的個子,平時不怎么言語。曾經被人戲稱為柱子,就是放在哪兒都不吭聲,很安全的主。他知道他來自郊鄉的一個菜農家庭,渾身上下能嗅到青菜蘿卜的質樸氣味。即便他在學校食堂吃也還是在身上漫溢出來那種獨特的味道。他在信里告訴她,他們兩個人很處得來,是兩根單純的蘿卜。

他晚上剛到家,黃昏淹留在小院里,能聽見藤蘿枝條在微風的墻面上低語。父親還在二區的小雜貨店里忙著呢,母親必然坐在柜臺里。他沒有聽見廚房里響起鍋鏟的聲音,他以往都能聽見,妻子在廚房里,黃昏的光線勾勒出她曼妙的線條。鍋鏟磕碰著,廚房里響起一種甜蜜的音樂。

她似乎能感覺到丈夫的目光,然后回轉頭,將目光穿過丫開的玻璃窗戶,投射在庭院里那張熟悉的人臉上。她總是嫣然一笑,之后,會繼續低頭去忙乎。有時候,她會說,回來了。聲音低低的,但是他能夠聽得見,在暮色襲來的黃昏里顯得清晰,三個字音似乎是跳著的。

他沒有說話,屏息聽一聽,或許妻子或從里屋邁過一道門檻,出現在視野里。但是,卻是一只貓從屋心的黑影里竄出來,嗖的一下上了屋墻。那感覺是貓長了翅膀。

緊接著電話響了,聲音極其大,整個廈屋被響的空蕩蕩的。他一個箭步。他一把抓住了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打著酒呃的男聲,甕聲甕氣地,讓他立馬趕過去。他有點糊涂,以為是他錯了,剛想說,卻換成了另一女聲。他掛了電話,就出門了。黃昏中的車輛在暮色籠罩的橋上匆匆而過。

他到達的地點在復興路和甘露路的交叉點上,在路的南側,那里有一個斜開面的酒店。門口燈紅酒綠。他是在寶塔路的路口坐上小三輪的,寶塔路幾乎就在他家的屋后。踩小三輪的是一個婦女,他開始并沒有看清楚,上車之后,看見女人在前面的坐墊上磨著屁股用力踩車,肩頭上面是挽起來的一簇馬尾。他給錢的時候,說,要知道你女的,我就不會坐的。女人臉上發窘說,何必呢。家里不容易啊才出來,沒別的本事啊。酒店門口的光亮把女人的臉弄成了一個彩陶。

他一進包廂,馬上就響起了掌聲。他的位置已經擺好了,筷子和鮮紅的桌布灼人眼目。所有人都看著他。包括他的妻子,像是第一次看他表演。包廂里有股香暖的氣息。

他明白了過來,那個剛才電話里噴著酒氣含混不清的是在他左手的這人,這人眉高眼大。一把摟住他的肩說,怎么認不得我了,認不得我了。他盯著端詳了半天,又看了看幾乎坐在對面的妻子。妻子盯著他笑,大家都不說話,像是一起考察他的記憶力。

眉高眼大用手有力的捏了捏他的肩,一陣提醒之后,他總算想起來。是他的小學同學。然后他的妻子在對面補白說,是他的中學同學。嗨,世界還是小啊。然后就是碰杯。眉高眼大現在南方做著生意,這次回來應市政府所邀來投資的。眉高眼大在路上碰見他的妻子,然后就將車停在路邊,搖下窗和她說話。他妻子先是一愣。

什么變化都很大,唯獨,眉高眼大說,唯獨她沒有變。

這句話讓他有隱隱的妒意,但是他當時忍住,不好發作。只有在回去的時候,他假裝一路趔趄著,妻子要來扶他,被他一胳膊甩開,這稍稍讓他快意了些。原本眉高眼大邀他們去KTV唱歌然后去喝茶。他一口回絕了,并且臉上裝出醉酒的神情來。其實他清醒得很。

從酒店里出來,眉高眼大站在門口的燈紅酒綠中繼續邀請他們夫婦去玩一下。玩一下是指唱歌跳舞還有喝茶。妻子眼光伸過來,他卻堅決地將視線轉了向:在不遠處,一家藥店和一家飯店之間的光影里,有幾個人團在一起,撕扯著,像是手上每人一寸寶貴之物。然而爭奪了許久,不見分曉,卻猛地聽見地面上崩出尖利的聲響,酒瓶一個接著一個在街心開了花。

下卷

他們到家后,除了傭人的屋子里還亮著燈,他的父母都已經睡下了。藤蔓掛在墻壁上,墻角有一只蟲子在叫。他先洗完腳就上床睡了,其實他沒有立即睡著。他背朝外臉朝內,床幾乎是一個古董。上面雕刻的人物花紋令他出神。他自小就睡在這張床上,上面橫杠的凹凸,板壁上的紋路都是他無比熟悉的,甚至是枕頭,上面有他熟悉的氣味。他在信中告訴她他曾經激烈的反對過這張床成為他們的婚床。他說,以前我爸媽在上面做愛,睡覺,然后幾乎就在這床上生下我。然后這張床上,輪到我了。這感覺一點也不好。

但是家里人卻固執已見,由不得他反駁:將這張床油漆一新,舊貌換新顏。他們一再說這不是自己打算盤算經濟賬。他父親說,這張床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當年我父親也是這么留給我的。他用手扶著床櫬,搖了搖。說,你看,這么多年來,還這么結實,不作興一根釘子。然后他就大發感慨說現在木匠技藝的低劣。跟老祖宗相比,他們什么狗屁阿。

這張床足足有兩米五寬,遠遠超出了現在床的尺寸和規模。有四根豎柱,頂上還有花鳥蟲魚,做工細活很是講究。他記得小時候和妹妹在床上,就如天各一方的感覺。他一只手都撈不到妹妹。現在躺在床上,他總是習慣性的伸出胳膊,在黑暗中找尋。妻子總將他的胳膊挪開。然后能聽見她的輕微的呼吸聲,清晰的在黑暗的大水里蕩漾著。

很快,漆匠進門了,整個家里彌漫著石膏粉油漆混雜的味道。

一代代的嬗遞不妨理解為這床的油漆一遍遍的刷新。他這么在給她的信中這么說。

因為是這種特殊的架子床,市場上的席夢思無法放上去。他試著量了好幾次,尺寸總是不符,大了或者小了。為此父親鉆進了床肚,察看了床板的結實程度。他笑著爬出來,臉上黑乎乎的塵埃和亮亮的蛛網,用到你的孫子都不礙事。父親為什么笑著,他猜測父親定是想到了自己年輕時候和母親在床上的情形了。他站在一旁,手里拽著皮尺,盯著父親兀自開在臉上的笑容。

在床油漆未干時,母親將閣樓上那間儲藏室騰空架了一張床給他。小屋有一個后窗,可以看見窗外的明亮的河。冬天時,河上了凍,河繃得非常緊。總有鳥勇敢的飛過,掠過那邊的橋,河。他總是出神,擔心它們一頭栽倒在了疾馳的汽車上。小閣樓后來給傭人住,他回到了大床上。大床新嫩非常,令他的內心有點歡快,大概是由那個狹窄憋悶得小閣樓被解放出來的緣故。

離洞房之夜還有幾個月,他們就在上面做愛了。那種感受是很奇怪的,像是要試一試床的承受力。她來過他家很多次,包括在床油漆期間。她來時總是不忘看看床的油漆進展程度。每次來總是要回家過夜,從不留宿。包括一次他和她在小閣樓的床上,他們差點做成了。但是她還是阻止了他。她嫌里面的氣味不好。更為重要的是回憶起來不美:一個骯臟的小閣樓,一對迫不及待性交的男女。

她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替她將褲子拉了上去,盡管已經褪到了腳脖子這兒,露出了白皙的扇盤一樣的屁股。他系好褲帶,手指頭上還有剛才劃過她肌膚的冰涼的感覺。

她是唯一一個觀察并在意著家里氣味的人。油漆一干,并且其味全無后,她毫不遲疑的作出反應,當然他也已經注意到了。她將筷子停在了碗沿上說,沒有了,你聞聞,一絲味道也沒有了。她向他眨了眨眼睛,在一旁的父母裝作沒有聽見,自顧自的吃飯,夾菜。

晚上未婚妻就留了下來,他們洗漱完畢就迫不及待的進了房,閉上門。

床倒是結實,卻嚇了他們一跳,咯吱咯吱的聲音非常響,他們馬上就變得很小心了,因為女傭還在外面洗碗池那洗碗。父母還在習慣性的坐在桌邊剔牙呢。她捉住他的肩,緊張的用腿夾住他光滑的后背。整個臉處于一種靜穆之中,她的氣息噴在他臉上。他也豎起耳朵,與其說是在聽外界的反應,還不如說是征求外界的意見呢。女傭開始很響的用池水撩撥碗碟等餐具。

“后來,屋子里響起了收音機的聲音,我們才大膽的肆無忌憚的作起愛來。”他給她的信中還分析說,很有可能是父親打開收音機以掩飾掉兒子的歡樂之音。

似乎沒有羞澀感之類的事情,因此新婚之夜就變得像例行公事。他給她的信很少涉及到他和妻子的床第生活,即便說到些也是點到為止。只是偶爾的一次還是在兩人沿著運河堤散步的時候,他談到了婚禮。他的口氣是淡漠的,主要是因為她強烈的要求知道。她說,你當眾吻她了嗎?他說,吻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瞥見她的臉色紅潤興奮。他才又說道了婚禮的場面,五十桌,在市政酒店,市長都來了。他說市長是一個寬額頭濃眉毛的中年人,雙唇緊閉,在酒杯碰著的時候才機械性的笑起來。市長在這種場合只是一個擺設。

人們需要這樣的擺設,我不需要,但是我沒有法子不讓別人需要。

他說著彎腰撿起一個小石子,向河心擲去。一只鴨子被驚動了,嘎嘎兩聲飛起來,用鴨蹼踩著水皮。然后又一只鴨子懶洋洋的從水草叢深處游出。他和她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在她回去后來的第一封信里提到了這只母鴨(她就是這么斷定的),他記得她這么說:你注意看了么?它那幅不屑一顧的表情。

很逗啊。真是這樣的。可能你已經忘卻了。她這么說道。

其實他的確忘記了,他只記得她在風中的頭發飄動著,還有睫毛,長長的。確切地說是那被風拂動的眼神使他難忘。他坐在桌前發愣,他似乎要決定在明早出現在她所在的城市,站在她的面前。或者干脆在她從報社回去的路上,嚇她一跳。一只蚊子從他的耳際飛過去,然后落在墻上,很靜,像一枚細小的釘子。

妻子回來了,推動的門扇很響。腳步里帶著酒意。她的臉變成酡紅色,眼睛里跳動著另一種火焰,燈光摻合著使她的面部有一種沒有排遣完的陶醉感。他并沒有站起身來,妻子就一把奪下他手上的詩卷,并且將他的身子扳向她。她跨坐在他的腿上,將酒氣噴到了他的鼻尖上,并且癡癡的笑著。然后他感覺到唇上一根濡濕的舌頭在來回的掃著。

顯然這是一頭熱的舉動,他正在讀詩,而她春情蕩漾。

她洗漱完了之后就上床去了,他似乎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那張莫大的床上開放著,等他去將剛才的熱乎勁兒進行下去。可是他久久沒有在桌邊起身。他像是陷進了沙發椅里。

自然,她會叫他,將一條嘹亮的大腿斜伸出來,擱在床沿上。他被誘惑總是從這條白皙豐潤的大腿開始的。碰到這樣的夜晚,他總有一種被強奸的感覺。那會兒,他的妻子在他的胸脯上啃了一會兒,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坐上身。

一睜開眼睛,就能夠感覺到的,似乎室內一直有一種滑膩的氣息游弋著。

窗外已經大放光明,院子里響起來了掃帚在水泥地面上那種勻速而棘刺般的劃動。她的臉朝里面,肩膀豎著,頸部那些細微的絨毛使他經常處于對她的臉變更著想像。有一次忽然她像是已經聽見他的響動,平下肩來,那張臉因為睡眠和欲望的釋放后形成的松弛感,竟有點嚇人。

她帶著倦怠和關切問我,怎么不再睡一會兒了,我說,睡不著了。

這樣的對話在一度時間里被含含混混的重復過多次,就像早晨刷牙,上廁所之類,我早已經在內心認同了這些關切而含混的句子。真的。但有時候我樂意想象另一個面孔在枕頭上翻轉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甜蜜一笑,鼻子上馬上會有些微的小皺紋。更多的時候,就這么靜靜的坐著,倚著海綿靠墊,等待著櫥壁上那一處光斑逐漸的放大,逐漸白亮。

這是他給她的信中一段關于早晨的描述,事實上,他幾乎就是在這樣重疊如一的早晨醒來的。

早晨的這段時光對于他來說是有意義的,他總是反復的申明,似乎她不能夠理解似的。

外面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藤蔓上的低語。他喜歡這種感覺,這幾乎是今年第一場春雨。他坐著屏息聽著,他的聽覺似乎能延伸到庭院上空更深遠的地方,他想象到橋上的穿孔和鐵螺絲的銹此刻會愈發燦爛了。他彈動了一下被窩里的膝蓋。能夠感覺到妻子在被窩的下肢,像一截有了體溫的藕。她喃喃著,含混不清像是說夢話,他不理會她,母親正將衣服掛到了走廊上的晾衣繩上。父親開始在堂屋里旋動茶杯蓋,那是一個滿是茶漬的杯子。然后捻動茶葉,之后便是開水響亮的聲音。

每次總忘記傘。怎么就不長記性的呢。

他走出門好遠下去,又返回取傘。他母親總是這樣批評他。其實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故意這么做了,這完全緣于他對細雨的喜愛。在細雨中漫步,人的思緒是放松的。他喜歡穿過濕漉漉的街道,然后到達這個城市的邊緣,他有時候無目的的漫游總是以看見田野為止。有時候他看見拖拉機在耕道上馳過,上面坐著一個新娘,紅衣服。旁邊是青青麥浪。有時候只看見稻田,和稻田上空的白云,遼闊的天宇。他在信中告訴過她他小時候曾經做過的固執的游戲:就是從不同的路線回家。

他說他是一個固執的小孩。那個時候為一個黃瓜,為一個鉛筆頭甚至一個紐扣都要和家里人鬧上半天。在他們家,他的大姐曾經最為霸道,好在她早早的就出嫁了。和他最為親近的就是他小妹了。遺憾的是她也出嫁了。他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是自然律。

他打著一把傘的樣子在他的想像中是古怪的,他舉著傘,衣領豎著。有了傘,無法漫步,傘使人的步子不知不覺地加快。因為到了寶塔路的時候雨下大了的緣故,他的下半截褲腿已經潮漉漉的了。

前面有一個人摔了一跤,這是突然間發生的,那種冷不猝防使他的思維一跳,他幾乎目睹她腿彎下去,然后是身子斜下去,然后是泥水飛綻開來。

如果早那么幾秒,他可以飛步上前一手攙住了。可是他剛才在出神,眼睜睜的看著前面的人倒地,發出一個麻袋落地的沉悶聲響。好在那人很快站起來了。

他看見那人的半截褲腿上沾滿了泥沙,整個褲管像是被淋了雨的玫瑰那樣萎縮了,事實上看上去更像一截空癟的灰鐵皮。然后在他的視野里那截潮濕的褲腿在前面移動著。他就在街口拐彎的時候看見了她的眼神,那是一種顫抖的火焰帶著一種羞怯。她一手撐著墻,用另一只手挽起了褲管。女人穿著一件毛線衣,線條畢露。他的目光幾乎是很快速的劃過去,然后繼續斜斜的注視著腳下的青苔磚石路。

這個巷道的盡頭是一家熟食店,因為是早上時分,只看見一副油得發白的案板,架子上的鐵鉤掛著一個紙牌,上面并沒有字。但是滿是油污。在熟食店的旁邊是一家米店,米的口袋整齊的張著嘴,嘴巴里插著一桿秤。臺階下有一盆萬年青,葉子蔥綠欲滴。在旁邊就是小書店,他記得小時候這個書店也大得多,好幾架圖書。現在感覺到它又小,屋檐似乎也從沒有過的低矮,像是時光不停的將這些老街上的景致往下壓過。書店里的墻上貼著的海報已經換了,他記得以前是一個男子的像,他問過那個書店的主人,說是一個詩人。那個店主幾年前去世了,當時花圈擺在門口,延到了街道上。店主顯然是換了,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叼著根煙坐在椅子上,目光與他的目光擦肩而過。

他因為這個小書店的緣故,曾經對這條小街上的物事算是很熟悉。譬如旁邊以前是一家生意很不錯的飯店。現在卻一隔為二,成了一個足浴和一個發廊。再譬如那個以前的竹器行也沒有了。他知道街道并沒有變小,而是自己的眼光和店鋪的新式裝潢造成的視覺效果。

過了那邊的小拱橋,再拐一個彎,他就可以乘車了。這個小拱橋也是他熟知的一個事物,以前有陽光的時候,他在街道上漫游著,然后慢慢得移步到這兒,毫不猶豫的將耳朵和半邊臉貼在水泥橫柱上,他能感受到一股難以名狀的清涼。這一度成為他夏日里的一個非常愜意的消遣。有時候還能聽見水泥柱里的一種奇怪的聲音:曠遠而潮漉。這是一個久違的事物,小書店在腦海里的慘淡,這些幾乎也慢慢的變黯了下去。至于起初的車牌很是簡陋的樣子還是記得很清楚的,就是一個鐵牌在拴在一個柱子上。他總是站在一塊圓石上,用腳尖在圓石上走動。那塊圓石一直還在,但已經容不下他現在的腳板了。

路牌換了沒有多久,上面的字跡還是簇新的,散發出一種屬于雨霧天氣里的處子氣息。

雨腳漸漸得住了,很多人都收起了傘。陽光在街道兩邊的瓦楞上閃光。站牌下,有好幾人在等車。他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他想或許他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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