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電波的背后——從BBC中文廣播停播說起

□ 王亞宏

31歲的丹·洛文斯為羅馬尼亞廣播電臺工作，雖然到英國半年了，可并不經常到倫敦以外的地方。“沒辦法，經費緊張。”這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個子有些無奈地說。不過對于丹來說，現在的情況總比三年前要好些。2008年6月底，英國廣播公司（BBC）宣布關閉已有69年歷史的羅馬尼亞語廣播，約40名相關雇員失業，其中就包括當時在布加勒斯特為BBC工作的丹。“其實當時BBC裁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缺錢了。”丹對于自己當年的失業有自己的理解。

現在相似的窘境又降臨到李文頭上，雖然他本人不會失業，但作為BBC中文部總監，他所掌管的部門卻被裁員20%，BBC中文廣播也在3月25日播出最后一小時節目后，成了一道業已消失的短波電波。

經費短缺為70年廣播畫上終止符

其實就在5月中旬，BBC中文臺迎來70歲生日，顫顫巍巍的中文臺終究沒熬過這個經濟嚴冬。因為中文短波廣播被關停，是BBC一系列裁減開支計劃的一部分。

嚴格說BBC是“吃公糧”的，所有經費都來自政府撥款和英國每個看電視的家庭交付的英鎊牌照費。而BBC中文部所屬的全球新聞部，更有一部分經費來自英國外交部。目前英國正面臨二戰以來最嚴重的政府財政赤字，政府號召大家勒緊腰帶，共度時艱。削減財政預算的一刀就砍到BBC頭上，目前BBC全球新聞部每年預算2.72億英鎊。2011年起的6年中它的裁減預算削減16%，因此該部門被迫裁員四分之一，此外還有7種語言的廣播被取消。

其實當時擺在BBC中文部面前兩種選擇：停止短波廣播或削減網絡新聞業務。在權衡之下，中文部選擇了前者。“從現在看，短波廣播已是落后的、將被淘汰的技術，一直在走下坡路。”李文這樣解釋讓連續放送了近70年的中文臺停播的原因。

目前BBC國際臺的廣播，在阿富汗、緬甸以及一些非洲國家收聽率較高，因為這些地區相對落后，條件有限，廣播是重要的從外界獲取信息的渠道。但是，在世界其他地區，廣播陣地不斷被蠶食。雖然BBC沒有透露中國聽眾的數量，但從別的情況可推測，中文廣播近些年也是賠本賺吆喝。

“受眾減少并不是因為我們的內容不好，而是廣播這個媒體平臺相對失去了魅力。”李文說。對于絕大部分海外中文廣播來說，過去10年來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艱苦經營的情況下度過的，而且在不同程度上面對內外交困的局面，有些甚至已在面對著長遠的生存危機。

“中文國際廣播業的角色定位失去方向。由于短波廣播市場的萎縮，國際中文短波廣播聽眾人數急劇下降，同時沒能進入中國市場。”

于是在遭到資金和聽眾“雙重失寵”的狀態下，BBC中文廣播被停播，中文部也裁減了將近10個人，從而每年省下大約40萬英鎊的經費。

對華宣傳主打“網絡牌”

BBC于1941年5月19日開始使用短波對遠東地區用中文廣播。目前中文短波廣播點播雖然消逝，但卻并不意味著BBC減小了對華宣傳力度。這些短波發射站的設備、人工開支都是一大筆錢，現在省下這經費后，網站和網絡音頻推動已成BBC重心。

BBC全球新聞部總裁霍羅克斯表示，由于全球經濟低迷，以及對英國經濟的影響，BBC 的預算也被削減。他說，BBC決定，在未來，集視頻、音頻和文字于一體的網絡服務將是最好的途徑來向受眾者提供國際信息，而且讀者也懂得這種信息的重要性。根據BBC財務年報，2009到2010財政年度，BBC廣播業務利潤小增3.6%，而在線業務卻上升14.9%，約是前者增速的4倍。就中文部來說，網絡音頻點播也是發展的一個重點。“我們力求做到內容發送渠道多元化，突出特色。因為現在資源有限，所以要重點出擊，集中在有優勢的地方。”李文說。

今年1月，BBC停播中文短波廣播的計劃就在英國國會引發爭議，而當時決定不再給BBC全球新聞部繼續出錢的英國外長威廉·黑格在接受下議院議員們的質詢時說：“隨著媒體環境變化，廣播方式也要改變，雖取消短波廣播，但通過提供更豐富的中文網站內容，仍可向中國和5700萬海外華人提供資訊。”

從4月11日起，BBC中文網上24小時滾動直播，周一至周五每隔2小時、在整點時網上提供3分鐘新聞報道，一天共12次，更像滾動新聞。一些專門采訪或報道也以專輯方式放到網上，而且還有播客精選可供下載。從內容設置看，BBC中文試圖突破短波廣播限制，以適應受眾新的媒體消費習慣。

雖然過去20年的經驗表明，網絡興起改變了傳媒業格局，而且網站可能正是BBC這樣老牌媒體轉型的方向。但就當下看，卻仍有不少人對BBC中文臺棄廣播而選網絡有不同意見。在中文臺關閉前半年離開BBC的凱文就認為網站是個無底洞，目前看投入和產出根本不成比例，強行轉向網站的直接后果是導致BBC中文內容質量的嚴重下降。

可無論對質量進行縱向比較究竟有沒有意義，目前中文短波廣播關閉了近兩個月，其網絡音頻的點播率是否提高卻不得而知。因為據稱近期BBC網絡點擊統計數據庫出現問題，采集到的數據波峰波谷差異極大，高低并不知真假。不僅中文，同樣停掉廣播轉向網絡的俄文音頻也是如此。

□ 2011年6月22日，英國官方稱，“BBC的全球服務”將在今后三年每年從英國政府得到260萬歐元的額外補貼。圖為位于倫敦艦隊街的“布什大樓”。(新華社/發)

“老婦人”的衰退與雄心

BBC一直是英國軟實力的代表，其國際業務前總裁約翰·圖薩爵士說：“這對于BBC全球業務的聽眾來說是個可怕的消息，對于英國的外交政策來說更是個可怕的消息。這將會使英國文化外交中的重要因素被減弱。”可作為全球廣播領域的第一品牌，雖已在勒緊腰帶過日子，但BBC卻仍保留著表面上的矜持。據估計BBC國際部的聽眾在全球有1.88億，在停播了7個語種的廣播后，將流失3000萬聽眾——約等于英國人口的一半——但他們認為BBC仍在全球廣播界執牛耳。

有消息稱同樣是由于財政原因，美國之音將會從今年10月1日開始全面停止中文短波中波以及衛星電視廣播, 全面取消粵語廣播，普通話廣播裁員超過半數, 將從目前的69人裁減到31人。美國廣播理事會戰略與預算委員會主席恩德斯.·溫布什為裁撤中文廣播電視的決定做了如下陳述：“在中國收聽短波廣播的人數過去幾年一直微不足道，而中國現在是世界上使用互聯網最多的國家”。而這一決定在美國也引起很大爭議，近期美國國會將就此進行聽證。

美國之音亞太執行主編張晶6月3日在倫敦國家國際問題研究所說，國際廣播要繼續生存下去，就必須增強可信度，必須對內容更為重視，“這甚至比開拓新傳播途徑更為重要。”

就在BBC停止中文廣播時，在倫敦每一個角落，只要打開收音機——如果能找到的話——放到AM528的波段上，每天都能聽到來自中國國際廣播電臺3個小時的英文廣播節目。“我們的廣播在英國乃至整個歐洲都有不少聽眾。”中國國際廣播電臺駐英國的站長張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