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森鳳
在2007年6月初,印度古生物學家拉瑪勢賈姆教授帶領考察隊來到喜馬拉雅山南麓,在郁郁蔥蔥的熱帶森林中安下了營帳,隨后就帶著考察工具和護身槍支,穿過2500余米高度的針葉林帶,繼續向高山攀登。6月中旬,教授和考察隊員們來到6000余米高的大雪山。這里空氣稀薄,寒冷徹骨,平時不用說人跡罕至,就連飛鳥也很難找到。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雪的故鄉”。
第二天清晨,教授肩背行囊和自動步槍,來到一處山巒起伏的峽谷。剛拐過山巖,突然聽到不遠處一聲狂吼,定睛一看,冰谷里一個雙足直立的“怪物”正在跟一只巨熊搏斗。這“怪物”機靈地圍著巨熊轉動身子,霎時間拾起一顆冰彈向巨熊扔去,擊中了它的左眼。被激怒的巨熊號叫著進行反撲,伸出利爪撕碎了來犯者的臂膀。在這緊急關頭,教授趕過去,端起步槍“砰”的一聲,擊中了巨熊的腦袋。
教授給負傷的“怪物”包扎好傷口,讓考察隊員帶回營地。這“怪物”全身濃毛,胸圍發達,亂蓬蓬的頭發像一堆枯草,雙耳能前后轉動,古銅色的軀體上披著一張獸皮。當教授給他包扎時,他不時張開昏昏沉沉的雙眼注視著教授和步槍,還伸出舌頭舔舔教授的雙手,似乎在向救命恩人表達感激之情。教授從他的外貌和神情做出判斷:他與猩猩和狒狒不一樣,很可能就是傳聞中的雪山野人,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存在的原始人后代。他越想越興奮,認為這是了不起的發現,特地為他起了個名字——旺答姆,決心要把他帶回巴黎,用全部精力馴養他、調教他、研究他,讓他進入文明人的新世界。

旺答姆在營地養傷時,教授對他做了進一步的觀察研究。據測量,他的腦容量是1175立方厘米,比大猩猩高出1倍多,相當于現代人的84%。旺答姆不會講話,但他經常發出幾種簡單的聲音來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意愿:要喝水時喊“阿哇、阿哇”;“特察、特察”是和別人打招呼;“嗚——嗚——嗚”表示滿意……或許這就是他們同類之間的語言吧。
旺答姆對救命恩人拉瑪勢賈姆教授非常信賴,平時總是百依百順,十分聽話,但有一次是例外。一天早晨,教授給他換好藥,讓他躺在帳篷里休息,但他硬要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解開繃帶走出帳篷,讓傷口沖著陽光曬了一整天。第二天出現了奇跡:臂上的紅腫消退了,傷口愈合了。原來他掌握了原始人長期積累的經驗,深信高山陽光可以治療創傷。
3個多月來,拉瑪勢賈姆教授對旺答姆的精心護理,使他完全恢復了健康。教授開始時通過手勢動作,后來用簡單的語言讓他逐漸熟悉周圍環境事物和現代人的生活習慣。旺答姆喜歡跟隨教授到外面去,他也樂于認識新的世界。教授叮囑他,城市生活跟山里不同,不能亂來,一切都得聽他的,免得惹是生非。旺答姆隨口都同意了。但過慣了高山生活的野人,一旦進入文明人的新世界,總會感到不自在。
到了加爾各答,教授找來一套法蘭絨西裝讓他穿。旺答姆上下打量了一番,總算把上裝套上了身,但要穿褲子時總覺得別扭。他不住地拍打著大腿,吃吃地笑個不停。教授好不容易幫他穿戴好,帶他走到大街上,他卻當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把褲子脫下來扔掉了。
城市里的一切都使旺答姆感到新奇。在他看來,那閃爍不停的燈箱廣告比夜貓子的雙目更加可憎;管樂隊的樂曲聲攪得他心煩意亂;汽車、火車奔馳起來比雪豹和野羊還快,實在討厭;輪船汽笛一聲長鳴,更把他嚇得毛骨悚然。尤其使他感到難以忍受的,是加爾各答悶熱的鬼天氣,逼得他透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挨過秋天,教授帶著旺答姆登上海輪,離開了加爾各答,一路上乘風破浪,向歐洲駛去。誰知到了歐洲,鬧出了許多教授想象不到的事情。
12月14日,旺答姆終于跟隨著教授來到了繁華的巴黎。在這半年多來,拉瑪勢賈姆教授的辛勤調教沒有白費,旺答姆在很多方面有了長足的進步。現在他已經習慣于穿衣服,就餐時也會使用刀叉,懂得了一些日常應用的法語詞匯,與人交往時還學會了一點普通的禮節。
然而,現代文明的復雜程度,畢竟不是初來乍到的雪山野人所能理解的。
有一天,一位要好的老同學來看望拉瑪勢賈姆教授。客人友好地拍拍主人的肩膀,接著擁抱起來。看到這樣的動作,旺答姆大惑不解,以為是來客在打教授。為了保護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發出狂吼撲向客人。盡管教授連忙把他喝住,但那位客人還是非常生氣,拔腿就走了。
還有一次,教授帶著他去拜訪一位同事。同事的客廳里陳放著一只張牙舞爪的大熊標本,這使他回憶起當年在雪山冰谷里撕碎他肩膀的仇敵,一看怒火頓起,立刻撲上去抓住它的脖頸,把它按在地板上狠狠地猛揍了一頓,還撕碎了熊皮。等他看到里面沒有血和肉,盡是絮麻時,才雙目發呆地怔住了。教授喝令他不準胡來時,標本早就被毀了。
經過多次折騰,拉瑪勢賈姆教授領悟到旺答姆學到的文明知識還很不夠,必須讓他繼續深造。為此,教授給他聘請了一位家庭教師,白天教他讀書寫字,晚上給他上音樂課,還教他學交誼舞。所有這些,旺答姆都很感興趣,樂意勤學苦練。每逢星期天,家庭教師還帶他到業余體育俱樂部學開汽車、騎自行車、劃船、拳擊、踢足球……對于這些,他可更來勁了。然而遺憾的事接連不斷:由于違章超速行車,他受到巨額罰款;在拳擊和踢足球中,造成很多人終生殘疾。為了平息這一件件意外風波,把拉瑪勢賈姆教授鬧得焦頭爛額。
為了防止旺答姆野性復發,拉瑪勢賈姆教授只好辭退了原來的家庭教師,改聘一位個性溫良的女教師專門跟著他,向他講解為人處世的道理,用講故事的方式告訴他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旺答姆聽得津津有味。
有一天,旺答姆跟著女教師在街上散步,看見一個懷抱嬰孩的女乞丐在向路人討吃的。旺答姆連忙跑過去,順手從一個面包攤上拿來二只夾肉面包遞給了乞丐。攤主請他付錢時,他狠狠地瞪了攤主一眼說:“你明明看見她們餓成這樣,還不把面包送去給她們,這樣好嗎?”女教師一看怕事鬧僵,趕忙把錢塞給攤主,拉著旺答姆走了。
有一天晚上,女教師帶著旺答姆去劇院看戲。幕布升起時,旺答姆驚叫道:“嗨,墻走了!”女教師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角,說:“安靜!坐下!不準吵!”
臺上演出的是莎士比亞的名著《奧賽羅》,那詩一般的語言,抑揚頓挫的警句,獨特的唱腔,都無法吸引旺答姆的注意力。熬到一幕三場以后,他實在坐不住了,煩躁得想溜出去。這時,苔絲達夢娜出場了,她那富有魅力的外表,加上激越人心的歌喉產生了奇跡,把旺答姆緊緊地吸引住了。他問女教師:“她叫啥名字?”女教師回答:“苔絲達夢娜。”
“苔絲達夢娜……苔絲達夢娜……苔絲達夢娜……”旺答姆悄悄地反復默念著。
奧賽羅出場了,他粗暴地沖苔絲達夢娜喊“滾開”!旺答姆心中狠狠地罵了一聲:“壞蛋!”
悲劇接近高潮時,苔絲達夢娜一次次向奧賽羅哀求,奧賽羅卻毫不動心,準備掐死她。
旺答姆越看越惱火,雙目中閃著兇狠的光芒,拳頭越捏越緊,他的指甲甚至摳進了沙發扶手上的天鵝絨護套里。
忽然,旺答姆發出一聲吼叫,他一個箭步竄上舞臺把奧賽羅按倒,然后抱起苔絲達夢娜一步步走回包廂。他還溫柔地對她說:“和我坐在一起,苔絲達夢娜。不用怕,誰也不敢欺侮你。”
顯然,在旺答姆的心里,他還想跟苔絲達夢娜一塊兒坐下來繼續看戲呢!他哪里懂得,整個劇場被他鬧得天翻地覆了。
2008年9月,拉瑪勢賈姆教授將旺答姆帶回印度。將旺答姆融入巴黎這個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分析他的種種舉動,是他研究雪山野人——這個世界上唯一存在的原始人后代的一個課題。拉瑪勢賈姆表示,下一步,他將把旺答姆重新送回喜馬拉雅山一段時間,跟蹤他的族類,以解開喜馬拉雅山野人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