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蒙
干 事
◎張 蒙
一些顆粒 反復練習溶解
在微瀾的液體里 被日夜攪拌
從一個容器倒進另一個容器
搖勻
博士碩士學士戰士 混合后
都成為干事
大大小小的顆粒
形態各異的顆粒
他們抱緊自己的內心 飄飄蕩蕩
他們已經表層溶化
他們漸漸異彩紛呈
他們在無色無味又五味俱全的液體里
起舞
都被容器緊緊看管
突然有一天 他們發現
自己的表層不再溶化
內心卻早已溶解得無影無蹤
他們的祖輩
他們的父輩
他們的昨天
總之 他們的前世變成今生
在事務的襁褓中
晝哭夜啼
時有歡笑
那是啼哭的一種表情
他們把降生時的新啼與終老時的濁淚
貫徹始終
不論水還往不往低處流
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往高處走
在往高處走的人身后
一伙人默然 傴身 輕盈
如風如影
他們唯一的動靜 就是
用蚊子打噴嚏的聲音
反復哼唱一首兒歌:
我們都是木頭人兒
一不許說話二不許笑
三不許露出大門牙
……
刀筆使 古人的叫法
刀 冷兵器時代的殘留物
早該廢棄了
筆 不論象形還是會意
都是竹子和動物毛做的
早已不是日常書寫工具了
如今電腦猖狂 筆漸漸大徹大悟
要去做隱士了
吏 多么陳舊的衣著
不合時代潮流啊
那么 對這伙忙忙碌碌的人怎么稱呼呢
思來想去 反正都是干事兒的嘛
那就權且叫“干事”吧
有人憤憤地問
難道只有他們干事
天下人都閑著嗎
是啊 世上三百六十行
人人都沒閑著啊
可是
可是行行都有名分
唯獨這一行沒名吶
雖行內不乏賢良才能之士
但歷史執意要給他們立無字碑啊
刀筆吏
那把刀終究沒有扔掉 而是
插在了自己的心頭
由此“筆”者做不成隱士而成了忍士吏也還是隸著
為“史”徙添了“一”層浮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