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

內蒙古 王殿方

紙條

內蒙古 王殿方

“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去干啥呀。”

“沒事兒找事兒，你知道那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誰勸也無濟于事，老趙是鐵了心了要去會會那個人，地點就在鐵路北的那家茶吧。

家人猜測，老趙要見的人很可能是網(wǎng)友，女性的可能性較大，因為最近孩子們發(fā)現(xiàn)老趙上網(wǎng)的時間比打麻將的時間要多得多。

第二天，老趙穿戴整齊在兒子的陪伴下，來到了茶吧。老趙的條件是，兒子必須在茶吧外面等著，沒經(jīng)他的允許不能擅自入內。

在茶吧的雅間，老趙找到了他要見的人，是個小伙子。看老趙進來，小伙子很警覺地站了起來，雙手插兜似乎藏著什么兇器。

“沒事兒，就我一個糟老頭子，你還怕什么呀？”雖然老趙這么說，但對面的小伙子還是很緊張。

上星期日，老趙去超市給孫子買奶粉，從超市出來等了十幾分鐘也沒等到出租車，老趙就擠上了5路公共汽車。他一手拎著奶粉，一手扶著公共汽車上的把手搖搖晃晃地往家走著，雖然有人給老趙讓座，都被老趙笑著拒絕了。

馬上就要進站車還沒停穩(wěn)，老趙就隱約感到自己衣兜動了一下，回頭一看，衣兜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兜里的東西不見了。老趙領教了小偷動作之迅速，他想喊，車上有小偷，又怕被小偷打著。老胳膊老腿的再讓小偷打一頓有點不值得，老趙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老趙一扭頭，車門口的一個小伙子很鬼祟地看著他，胳膊上搭著一件厚衣服，老趙認定小偷就是他了，但老趙沒吱聲。

到了家，家人不但沒安慰老趙，反而都埋怨起來，孩子們都有車，有事兒老趙可以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開車去就是了，老趙是只聽不說。

吃過晚飯，老趙就坐在電腦前，鼠標不動、鍵盤不摸，家人知道老趙不是上網(wǎng)，他是在想什么事兒，眼睛幾乎一下不眨。

“莫非是生氣了？”兒子特地來安慰父親。

“我生氣？生啥氣？和你們生氣犯得上嗎？”一看這表情兒子就知道父親走神的原因不是生氣，是另有原因。

“沒事兒，不就丟了點錢嗎，發(fā)工資我給你補上，花錢免災，不過您做的還算英明，要是您在車上大喊大叫，說不定會傷到自己，去年二小他爸不就是因為這個，結果被小偷打了一拳，還住了五天院，還是老爸聰明。”

“我走南闖北多少年了，啥陣勢沒見過。”老趙不屑一顧地回答著

父子倆正說著，老趙收到了一條短信，“思前想后，還是想見你一下，地點就是鐵路北的那家茶吧。”兒子剛看了幾個字就被父親奪了過去。

老趙的家人發(fā)現(xiàn)，自從老趙收到這條短信，老趙的表情立馬就變了，眉頭不皺了，嘴也不撅了。“網(wǎng)友，一定是網(wǎng)友。”老趙兒子低聲和妻子說，妻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小伙子把紙包打開，本以為又收了一個秋，沒想到一層又一層，剝到最后成了馬三立相聲里的那一幕，是一張紙條：晚上九點，鐵路西茶吧。

這個人是干什么的？我占了他的地盤？不可能！這個地盤原來是趙瘸子的，趙瘸子金盆洗手這兒就成了弟兄們公共領地。難道他是世外高人?要傳授點什么秘籍？念頭剛閃現(xiàn)，小伙子自己就拍滅了，現(xiàn)在哪有這樣的好事兒……也許，還真有什么好事等著我！最后小伙子想，哪怕這個人是便衣警察，自己單刀赴會自投羅網(wǎng)，大不了蹲上個把月的。想著想著，小伙子就出了一身汗。

入行已經(jīng)八年了，一直做得很順利，從沒出過差錯。誰知這個糟老頭子給鬧了這么一出。小伙子左思右想最后決定，赴鴻門宴。其實，自從有了兒子后小伙子也不想干這行了，但總下不了決心。

“年輕人，其實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覺得，像你這樣年紀輕輕的不要在干這個了，說白了咱倆非親非故，或許我的話多余，但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當年，我當年也是干這個的，也像你一樣每天就想著能碰一個有錢的主。”看樣子老趙的話說到了年輕人的心坎上，他不停地點頭。“當時我不敢和妻子說我的錢是怎么來的，我只是騙她說是在工地打零工掙來的。”年輕人心里明白，其實他回家也是這么和妻子說的。

“后來，我兒子總是問我是做什么工作的，那一刻我才覺得人不是為自己活著，還要為孩子想一想，你說你是小偷，孩子怎么見人？你也想讓孩子以后干這個？孩子的話像一根針深深地刺著我的心。從那以后我就發(fā)誓再也不干這個，先是收破爛，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小廠子,到后來有了自己的公司。如果當初不悔改，我現(xiàn)在可能還在監(jiān)獄里呢，怎么敢奢望兒孫滿堂?”一席話說得小伙子眼角濕濕的。

“謝謝您，是您兜里的紙條救了我，要是沒有這張紙條，我還認識不了您呢，認識了您才有人和我說這些話，以前我不知道咋辦，現(xiàn)在明白了。”

一聽這話，老趙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白費，以后他還會把那張紙條裝到兜里。老趙趕緊往外走，兒子還在外面等著呢。

編輯：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