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含煙
桔色的黃昏,風車右旋
從低處開始的畫面,漸至升高
一個低處的開始,復雜地覆蓋
和間斷不止的重回
這一切,是脫去枝葉的樹冠發出的
英文預示“I must go the other way”請你
溫柔地放手。但我正用雙手敲擊這一個下午
無處到來和無處可去
聲音頓無和痕跡了去,遏止一個沖動
和沖動里的欲望
我注意到桔色天空里浮起的云朵,霞光四射
的過往,深呼吸里極其寧靜的這一個辯駁
允許我再一次掀起多年前這列虛無的火車
細小的鐵軌發著亮光,我和你
站在時間兩側,距離遙遠
但又如此近地聆聽彼此
這一條通往黃昏的小路,指著時間
最后的落幕。在黑暗到來之前
在石頭未被鑿開之前,請繼續堅硬的清醒
和無知的畏懼。布列瑟農的黃昏
有飛起的孤鷹,飛起的飛
和永不到來的低語
最后的蘆葦是黑白光線下的縮影
遠處的紅與藍,輝映出奇異的光影
而我回到枯樹所在的黃昏,遙想多年前
那雙提筆寫字的手,撫摸了什么
寂寞了什么,珍藏以至
懷念了什么
水包圍陸地,陸地在水波里繼續無休止地
沉陷。鐘聲響在人類蒙昧之初
整個百年,看似無意的相逢
奏響黃昏的絕唱。小小的鐵軌送去久遠的笛聲
安靜如海。寂寞如針。分割的愛情無法彌合裂紋
你持槍而來,流水稍后
一個燃燒的日子。山水為翎
但允許虛晃一槍。刺中要位
鮮血盈目。沒有疼痛的戰爭
為時間留下印記。在潔白的棉布之外
一對敵人和解,相互疼惜
夜晚安靜,磨牙聲
如同一個連貫的排演
在連續的風聲里沉睡,偶有醒來。
不帶刀,也沒有鳳冠霞帔
但我是你今夜的旦角,舞步輕盈
雖有停滯,雖有意外
滿目青山如同起伏的脹滿
滿山谷清泉如同時光纏繞的鏈條
帶一個轉身而來的幸運,雖有落葉
但有迅疾的跟隨。風一動
不帶起什么,卻跟隨一波一波
拐過巖石和欄桿
壯如青山,豐富如秋天的多彩
相互映襯,奔走相依
樺鼠躲在石塊間,你無須動手
自有迅捷的跳動,仿若乘興而來的我們
十月金秋的景致令人垂涎。樹纏藤
藤攀附派生的復根。我們拍下騎樹而歌之人
紅裙飛揚,如楓葉,如山茶
靜靜開在山水之間。一個相逢向前
替你撫弄多年的黑發——變白發
白如晝,白如夜晚激動的皮膚,摩擦致意
雪落在不遠處
無人識得我們。允許指錯路標
允許話音里帶出外地腔調
花蓋梨和紫葡萄相互挨著身體,摩擦
蹦跳,一個風景等在不遠
天色漸黑,啁啾的喜鵲還沒有找到歸巢
就偏離它一回,就隨意這么一回
夜晚必有承接,供我們取暖,并竊聽
隔墻的高低起伏。沒有艷羨
徒然的憐惜生發現實的殘酷。分開的雙腿
必是背向而去的哭泣。任它們婉轉于紅墻之內
但我們方向已定。睡個山高水遠
再暗示饑餓的因緣
將你向后的鬢發梳到前面,活躍與年輕
幕布才剛剛拉開,我手持燈盞
你快些來撥亮燈芯啊!
這波瀾,推起于夏日流嵐下的海
假想過多次的,未曾到達的海
讓我們憑空浪費著諸多時光的膠卷
假想有一天,那在浪尖上微笑的
也是在塵埃里沉默
而又幸福的
不必有冗長的假期,只一次
看海鷗飛起,看落日下木船停靠下來
在風中投下剪影
懂得珍惜
你我便成為那遇見里
留存長久的雕像。所以有白色之城
被日光涂抹得過于妖嬈
偏又興奮于這一刻
當假想遭遇現實,那打開的門
也是唯一的
是洶涌的流轉,又暗自屬于的
一千米溫柔
急于兌現的也是最擅長的
需要有一個熱情和脹滿的空間
當某天,我們看見星星
那明亮和清澈是我們腦海里
一直都有卻不曾細致留存的
當占有不再是占有
當抵抗不再是抵抗
命運就會收束它專制的藜杖
而有星空下暗指的一些
比如七顆星的排布,和
遇見時生發的關于海和更多露珠的輪回
所以有任何一個可以開啟的夜晚
向著你,交出冷艷的鑰匙和盾牌
只留下水母一樣透明柔軟的軀體
學會把水含住,在必要時刻
制造足夠的潤滑和拆解
“你看它多么美!人間真實。”
在一場暴風雨后,你指給我看
并無凋落,花吐出紅蕊。流水繼續
“你不知道它有多美。它兀自隱秘地呈現。”
我忽略太多。這一回,我能
正視這饑餓的夜晚。烤面包沒熟
你且填半闕詞等我。“不是還有下次?”
另半闕,我在去路上慢慢敲擊而出
這落日,山澗,漸緊的秋風——
相攜走出空曠。多數人離開
而不再回來。但我們
依然在這里。春天的暗示。鋪敘
下一個春回大地之時,去到更遠
它是唯一。緊致的真皮和真皮
時間抽動,鼓脹和緊縮,流淌和
安撫。人間大赦
蘆葦從車窗飄過,成片的
金黃,聲音大于速度
你在電話里安排工作,凝重的表情
仿佛這個秋天。開始于自然,向
更深處,兌換終老
默默離開再逐步駛進,列車由一叢叢
蘆葦飄蕩的村莊躍過。寧靜的面龐
居于晃蕩的中心。這是窗口,玻璃,放雜物的
小桌,可以抬起手臂的空曠過道。同謀者
向飛過九月的候鳥問一聲來處,去到我們約定的
無人山莊
高處安家,低處流水。向著秋風挺進
內心高處的蘆荻
向你彎折再倒向風來的方向
一個看似平靜的秋天握著火
一個貌似忙碌的人群端著冬天的蕭索
這塊壘,抵抗,竟能有和解的一面?
起始于混沌之末,早知如此
手便不會抬起。但時間太晚
相逢又太早。錯的時間
什么是對的?
陽光穿透陰云打了下來
連日大雪終于停歇了戰鼓
水滴在水管里熱烈地流淌
令人猜不透這風月里的陰謀
用真心換一木
不成森林,但有簌簌抖動的風
穿過朱檐。夫子廟里的公子
將車馬安頓。布簾起處
他鄉便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