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之象與象征理論

藎李陽熙 韓宇哲

《周易》之象與象征理論

藎李陽熙 韓宇哲

《周易》是一部神秘的著作。即使文字全部認識，但是含義依然模糊，讓人難以捉摸。究其原因，很重要的一點，《易經》的表達方式不是言直述事，它用“象”表達思想，它以陰陽符號構成的意象排列來表征宇宙萬物的變易。《周易》“象”的特點符合“象征”概念的眾多因素，其實本質上是一種象征。

黑格爾認為：“象征一般是直接呈現于感性觀照的一種現成的外在事物。”在這里，黑格爾直接提出象征的兩個要素——意義及意義的表現，即觀念與形象表現。他提出象征的本質就在于觀念和形象表現之間的關系上，即象征的核心。

比如詩句中“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夕陽”“黃昏”，就其本義來講只是空間中的一種景物和時間上的一段距離，是自然變換的結果，在詩句中卻是青春易去，別去離愁的感嘆。將這種觀念和它的外在表現形態結合起來，就成了象征。歌德也認為“象征”在現象、觀念和審美意象之間構成一種轉換關系。按照索緒爾的觀點，象征“不是完全任意的，不是空洞的；它在能指和所指之間有一種自然聯系的根基。”這里的能指外在的形象表現，所指指的是內含的觀念。

象征的含義雖然復雜，但其內涵一般不離符號與其所代表的事物或觀念之間的關系。所有的象征幾乎都具備這種觀念和形象表現之間的關系，此為象征的第一個要素。

“象征義”，也就是“觀念”，往往只可無限地逼近卻無法窮盡，“既然是象征，就不能完全和意義吻合”。它具有模糊性和不確定性。

“一個具有意義的形象之所以稱為象征，主要只是由于這個意義不象在比喻里那樣明白表出，顯而易見。”例如玫瑰花象征愛情，但玫瑰花無論如何不是愛情。

梅列日柯夫斯基指出：“象征，只有當它在自己的意義中是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時候，當它用自己深藏在內心的暗示性的語言說出某種外在語言不可言傳的東西的時候，它才是真正的象征。它是多面的、多義的，而在最深處則永遠是朦朧的。”[5]其更明確指出，象征意義的不確定性。

模糊的、不確定的、雙關的、模棱兩可的說明象征意義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流動的，這點和隱喻是相通的。

恩斯特·卡西爾在《象征形式的哲學》中認為，人與動物的主要區別是人能運用符號（象征）來創造文化。臺灣學者姚一葦對“象征”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他在《藝術的奧秘》概括“象征“的三種基本性能：符號性、比喻性和暗示性，認為三種性能“是構成象征的三個最基本的條件”。

在漢語中“象征”概念語出《漢書·藝文志》：“雜占者，紀百事之象，侯善惡之征。”指各種占卜家通過觀察事物之征兆或利用卦象的組合而察知自然人事的變化、運行規律。這里的象就是一種符號。

符號是象征得以表現的必要條件，是觀念和形象關系之間的一種中介。

黑格爾在他的《美學》中討論了藝術發展的歷史類型，提出了人類藝術史的第一種類型就是象征型的。《周易》作為古老、特殊的哲學著作，是通過卦形符號和卦爻辭的描述來闡義明理的，具備了早期的文學象征意義，它攝取了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象征物，通過“象”的運動變化來暗示，這種象征具有鮮明性、深刻性和含蓄性。

揭開《周易》神秘的面紗，我們發現蘊涵在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六十四畫及卦辭中最本質的東西，即《周易》的思維、言說、呈現方式就是以象征為本體的。“立象盡意”根本上就是一種象征表現。

（一）從“象征的核心是觀念和形象表現之間的關系”上看《周易》

《周易》的卦畫象通過陰、陽兩個符號構成了八卦、六十四卦的外在表現，其中蘊涵了一些觀念和內涵。如“一橫”叫做陽爻，除了表現為一條長橫線外，暗含著陽性的、剛健的觀念；

《周易》的爻辭象通過感性觀照的直接的外在事物的變化、組合說明作者要表達的思想意蘊，外在事物來自于“仰觀于天”“俯察于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這些具體事物的形象都不是單純的外在事物的簡單言說，而是有著深刻的內涵意義。如，《未濟》卦辭：“小狐汔尾，濡其尾”。小狐貍不會游泳，遇水卻直渡，河水沒過它的尾巴，最終渡河勢必溺死，意味著人如無能而強干，是不會成功的，這是《未濟》所暗含的意義。

卦畫之象與爻辭之象所隱含的意義超越了明顯的傳統的形象表現，這種形象表現與觀念意蘊之間的關系構成了象征的核心。

《周易》原本是占卜之書，全書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它可以占卜世間任何事情，就連科技高度發展的今天，無論政治領域、法律領域、軍事領域、教育領域、家庭婚姻領域還是人格理想、精神修養方面都有從《周易》著手解析的研究分析，如果《周易》中象征意義是明白確定的，就不會橫覆世間事，有如此廣泛的應用，更不會縱跨幾千年，流傳至今。

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篇中提出“是故觸類可為其象，合義可為其征。義苛在健，何必馬乎？類苛在順，何必牛乎？爻苛合順，何必坤乃為牛？義苛應健，何必乾乃為馬？而或（惑）者定馬于乾，案文責卦，有馬無乾，則偽說滋漫，難可紀矣。”說明《易經》觀念和形象的組合可以是不確定的，意義也可以是不確定的。

《說卦傳》列舉了許多八卦象例，如《乾》卦就可以“為天，為圜，為君，為父，為玉，為金，為寒，為冰，為大赤，為良馬，為老馬，為瘠馬，為駁馬，為木果”，這些意義從卦象中得到引申生發而來，三個長橫線構成的意義是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又是多義不確定的。這種意義上流動性就是象征的一個重要特點。

《周易》這本書的結構很特殊，經的部分是由六十四卦構成，每一卦都包含了卦名、卦畫、卦辭、爻辭四個方面。比如《乾》卦，卦名“乾”，卦畫，卦辭“元亨利貞”，爻辭“初九潛龍勿用”等。這是《易經》呈現的外在表現。

卦名是文字符號，是《周易》符號系統的第一項內容。卦名與卦象的關系密不可分。卦名取于卦象所像之物叫以物名卦，如《鼎》卦；取于卦象運動變化叫以動名卦，如《晉》卦；取于事物的特性叫以特性名卦，如《蒙》卦；取于象義叫做以義名卦，如《小畜》和《大畜》。卦名緣自卦象，雖然一象一事，卻可以暗示萬象萬事，是我們通過形象認識《周易》蘊涵規律的一道窗口。

卦畫是數字符號和圖像符號。“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卦畫之象實際上就是《周易》所獨有的符號系統，基本元素就是陰爻和陽爻，然后按照“二、四、八、六十四”的推演規則得出八卦之象、六十四卦之象和三百六十四爻之象。卦畫變化之中闡釋了萬事萬物的規律，是我們通過形象認識周易的重要窗口。

卦辭、爻辭是文字符號。《周易》卦爻辭通過種種日月云雨、田野山河的描繪，揭示其所蘊涵的性質、意義和規律。卦爻辭和卦畫象相互配合，象征著無窮的類似的義理。卦名、卦畫、爻辭、卦辭均是符號系統中的成員，也是《易經》內涵得以體現的中介，是我們認識《易經》的中介。

綜上，《周易》以種種符號為手段，體現了觀念和形象表現關系，暗示象征了萬事萬物的變化規律，蘊涵深廣。將《周易》的表達言說方式與西方象征理論相映照，說明《周易》具備了象征的重要特點和要素，它的思維表現是以象征為載體的。

李陽熙，黑龍江科技學院講師，碩士；韓宇哲，大慶石油學院教授，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