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春天（外二首）

□周興

2011年的春天（外二首）

□周興

公元2011年的春天，黃昏來得晚

我在鄉村的米酒里，酩酊大醉

田野空空蕩蕩，就像悲傷的心

兩只形影不離的鳥雀，被獵槍擊落

雨水是最好的悼詞

春天趴著，站著，彎著

都行，一切都行

綠色涂抹孩子的臉蛋，也行

我和一簇野花坐著，夕陽真大

壓著山上的松樹和墓群

嗩吶聲越過高低起伏的棉花地

在村莊的內心，悲鳴

吹嗩吶的老人，是村里的周桂生

他給別人吹了一輩子的喪事

送那些面容慈祥的老骨頭，上路

是啊，生和死的路太短

棉花地里的大鳥，和我陌不相識

就在這樣的黃昏，我懷疑

從不飲酒的祖父就坐在我身邊

和我一起分掉了最后一碗米酒

開始絮絮叨叨地講那些苦難的事

講早年喪妻，土地面積越來越小

年年桃花開，孩子一天一天大

聽到辛酸處，我也有淚水

眼睛需要淚水，就像太陽需要安眠

公元2011年，我獨自

擁抱一個還未完全長大的春天

自言自語的聲音慢慢低沉

低到矮小的草叢里

那里有字跡模糊的墓碑

血脈里的歷史，從未改變

春天，一場雨水來了

春天，痛苦和疲憊混入大地之中

一朵早產的桃花，像個孤兒

睜開雙眼，望著蔚藍的天

時間，光陰，年華，歲月

這些詞語暫時被封存在黑夜

這個空曠的容器里

我把身體清空，在內心種上植物

一盆高貴的吊蘭或者

一株潔白的百合花，它們

是我珍貴的孩子，沐浴陽光

吸收雨露

春天，很多個過去的朋友

都漸漸失去聯系

只聽說火車帶他們去了

陌生的城市，北京

內蒙，義烏，深圳

我在江西的紅土地上

沒能扛起一面鮮艷的旗幟

只能在十平方米的斗室里

寫下失敗者的話語

慢慢吞咽無盡的孤獨

春天，請把我趕出理想國

做一個世界的孤兒

我站在宇宙的小點上

望著高高的星空

懷抱著卑微的夢想

一步一步艱難地前行

黑夜有多長，路就有多長

春天，一場雨水來了

鳥雀拍打灰色的翅膀

潮濕的南方，我一無所有

某年某月某日

某年某月某日，我鋪開信紙

寫一封冗長的書信

地址不詳，你是主題詞

我站在最高的樓頂，和這個小城一樣

屬于過去，慵懶的貓

追趕著毛線團，香樟葉緩慢下落

一列慢火車，有巨大的陰影

它覆蓋別離的傷悲和羞澀的語言

你抱著南方的橙子，走了

甜蜜或者爭吵，默契或者猜疑

此刻都化整為零，沒有任何意義

生活理當如此，有出生便有死亡

有相聚便有分離，一支飛馳的箭

射向未知的遠方

拉弓的人是我們自己

電視里，氣象播音員字正腔圓地說

立春過后，南方大部分地區氣溫回升

但我知道，春天將和雨水一起來臨

兩三只笨拙的蝸牛，開始躲進樹洞

一場新雨一場愁

有人在暗夜里哭泣

要把聲音傳遞給空空蕩蕩的屋宇

或者更遠的鐵軌

周興，男，生于1987年1月，現為江西師大中文系研究生，自印文集《一只松鼠的春天》，有作品發表于《求學》《散文詩》《創作評譚》《文學與人生》《贛西文學》《大學生周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