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光亮 殷梓
自《三國演義》問世以來,它差不多被整個華夏民族一代一代地閱讀,甚至連海外的讀者也在不停地翻閱。毫不夸張地說,《三國演義》已經深深地扎根于中華民族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它不僅為文學的殿堂增添一縷芬芳,而且為推動民族精神的高揚、民族文化的繁榮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三國演義》所具有的獨特視角和所蘊含的深刻思想內涵,是它作為中國歷史小說扛鼎之作的必要前提。《三國演義》所流露出的“擁劉”傾向,則是它思想內涵的集中體現,也是貫穿整部歷史演義小說的主動脈。而對于“擁劉”傾向的思想原由問題,學術界可以說是眾說紜紜,指點不一。以下面三個方面就是我對《三國演義》中“擁劉”傾向的簡要剖析。
儒家學派,以“仁”為學說核心,以中庸辯證為思想方法,重血親人倫,重現世事功,重道德修養。具體來說,在天道觀上,儒家繼承西周史官文化以“天命”與“人德”相配合的思路。而《三國演義》中的劉玄德正是這樣一位將現實人世放在首位的君主。無論他是在“桃園結義”、“三顧茅廬”,還是在“樊城撤退”,都可謂是當之無愧的一位仁義兄弟、賢明君主。他的種種行為都符合儒家傳統的天道觀,都符合大眾心理趨向,能夠被大眾認可,比如劉玄德治理新野時,老百姓歌頌劉玄德說:“新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因而劉玄德重視“人和”的形象,是造就《三國演義》中“擁劉”傾向的重要條件之一。
在修身治國方面,儒家學派設計出一套由小及大、由近及遠的發展人格和安定邦家的方案,具體來說,可以包括“仁愛孝悌”、“謙和好禮”、“誠信知報”、“修己慎獨”、“篤實寬厚”等方面。而這一套方案在劉玄德身上都得到了印證,無論是他的人格品質,還是他安家治國的雄才,都是其鮮明的體現。就拿第十一回中“劉皇叔北海救孔融”這件事來說,劉玄德與孔融非親非故,但僅因為這是仁義之舉,便“同云長、翼德點精兵三千,往北海郡進發”。作者傾向在于“擁劉”,可以說“擁劉”就是在維護儒家的正統思想,在維護統治者的控制力。
以宗法色彩濃厚和君主專制制度高度發達為主要特征的中國傳統社會政治結構,深刻地影響到我國民族文化的形成和發展。這種社會結構導致華夏民族的內心形成了一種建構在范式基礎上的倫理型文化。這種倫理文化所帶來的影響是使得中華民族注重道德修養,重視人際之間的溫情。尤其是在于倡導“德治”,以身作則,以禮來規范百姓的行為。書中劉玄德的形象正是位“寬仁長厚”、“愛民如子”,重視人倫關系,關心百姓冷暖的好君主。如樊城撤退,“若老若幼,齊聲大呼曰:‘我等雖死,亦隨使君’”。
宗法制度的本質就是家族制度的政治化。如西周時代統治天下的主角就是姬姓家族,秦始皇同一天下,自稱始皇,以后二世、三世、四世……要千萬世傳下去。漢代劉氏統一天下,劉氏與百姓、大臣們約定:“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這種家天下思想不只統治者有,還深刻地影響到廣大的民眾。所以,“擁劉”傾向也是架構在東漢某年家天下制度的延續,是歷史的認同。
在以農業為生存根基的中國,農業生產的節奏早已與國民的生活節奏相通。農產中的播種、生長到收獲這一循環狀態及四時、四季的周而復始現象的啟示,使之產生一種循環的思維方式。正如《易經》所概括的:“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至。”政治生活也是如此,權力的更替,治亂分合的往返交替,真所謂是“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歷朝歷代,政治動亂而導致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時,都會出現一位賢明的君主,是歷史的產物,同時也是百姓的精神寄托。西漢的景帝劉啟平定“七王之亂”,成就了“文景之治”;東漢初的光武帝劉秀推翻“王莽新政”,成就了“光武中興”。漢末的紛紛擾擾、社會動亂,廣大的民眾條件反射的就會想到應該又一位劉氏子嗣將成就霸業,解救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過上安定有序的生活。而三國時,唯劉玄德還有一絲變革的希望,《三國演義》中“擁劉”傾向就可想而知了。
元末明初,北方異族的統治,使得社會民不聊生,漢族人民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漢族文化也受到了毀滅性的摧殘。漢族人民不堪忍受,掀起了反抗異族的農民大起義,以恢復漢室族業。而章回小說《三國演義》就是在這樣的歷史關頭誕生的,這就注定了《三國演義》的政治傾向是復興漢室,推崇正統,適應現實環境抗爭的需要,“擁劉”傾向便在此應運而生了。所以,《三國演義》著力塑造曹操(喻為北方異族)的奸雄形象,拼命美化和贊美劉玄德(喻為漢室宗親)的仁君形象,“擁劉”的傾向便有了它的現實根基。
另外,賈仲明《錄鬼簿續編》(或謂無名氏作)中說羅貫中“與余為忘年交,遭時多故,各天一方,至正甲辰復會。別來又六十馀年,竟不知其所終”。據此,可知他生活在元末明初,約在公元1315至公元1385年之間,與羅貫中又有交誼,他所記載的自應有較大的可信性。除此之外,有些材料還提到羅貫中與元末農民義軍領袖張士誠的關系,指出《三國演義》的創作與作者的整治行動的關聯;說他“有志圖王”,有志恢復漢室族業,推翻北方蒙古族的殘酷統治,而“擁劉”傾向便與作者自身的追求相一致。
《三國演義》產生年代的人民大眾,是剛經歷一場腥風血雨的大眾,心理經歷了一場與三國時代雷同的歷程。用當代的話語,就是符合人民大眾的心理需要,是一本值得人民大眾細讀、深讀的暢銷書。在戰亂期間,烽煙四起,人民正常的生活遭到了巨大的摧殘,心靈受到巨大的創傷。人民大眾追求的平安穩定的生活往往寄托在一位賢明仁義的國君身上。而羅貫中正是抓住了這一心理趨向,塑造出了一位大仁大義的明君。而三國的歷史中,要有位賢明的君主,再加上照顧漢族人民的心理趨向,三國中非劉玄德不可。
從上述的記載和殘留的作品看,可知從晚唐到元末,在民間流行的三國故事,愈來愈豐富,“擁劉”的政治傾向也越來越明顯。為《三國演義》“擁劉”傾向的表現提供了充分的條件。同時,羅貫中也采納了陳壽《三國志》和裴松之注的正史材料,結合他自身豐富的生活經驗,寫成了這部影響深遠的《三國志通俗演義》。
[1]羅貫中.三國演義[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年第一版.
[2]張寶坤.名家解讀《三國演義》[C].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一版.
[3]袁行霈.中國文學史第三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