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常麗
無悔的青春
◆佟常麗
提及青春,總是充滿了無限的遐想與誘惑。青春是藍天中飄過的浮云,青春是晨光中含苞欲放的花朵,青春是一杯醉人的美酒,青春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歲月……每個人都擁有青春,每個人都用自己獨特的方式來見證青春的存在。很多人都會在垂暮之年感慨青春的激情與浪漫,都愿意去重溫那美好時光中每一個值得回味的片段,都希望有一天青春散盡時能坦然地說,青春無悔!
而我也能夠做到如此的從容與自信么?盡管20歲的青春里寫滿了寂寞與憂傷,盡管曾經對人生有過片刻的迷惘,然而,我都愿意用一生去將那段時光珍藏。7年前,中專畢業后的我懷著對未來的憧憬,被分配到了古林箐林場的一個林區。報到那天,林區上僅有的三四個人表示了對我的歡迎,又是搬東西,又是提行李,而我也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小屋。但由于林區長年有霧,小屋窗子的框架早已脫落,屋內彌漫著難聞的霉味兒,一些碗口般大小的洞嵌在墻壁上顯得有些刺眼,一些雞在房子周圍的叢林中撲騰撲騰地覓著食,放眼卻是望也望不到邊的茫茫林海,一陣委屈伴著恐慌向我襲來,眼里早已噙滿了淚水,難道這就是我要面對的未來嗎?
林區上有包括我在內的3個職工,一個是50多歲的袁大爹,他把一生都交給了這片充滿希望的綠色,一個則是30多歲的林區負責人柏哥,從部隊退伍后就一直在林場的各個林區工作,而我也成了一名光榮的護林員。剛來時,柏哥曾對我說:“林區與外面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只有忍受住了孤單與寂寞,才是惟一呆得下去的理由!”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巡山護林是林區的一項重要工作,也就是到森林中查看樹木是否被盜伐或是被破壞,置身于原始森林中,我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一步一步試著去丈量那每一寸從未想過要征服的土地。翻山越嶺中,手上身上常被荊棘刺劃傷,膠鞋上沾滿了螞蝗,腳上也會被螞蝗吸出血來,由于路滑,有幾次還差點墜下山崖?;氐搅謪^,遠離了城市的繁華與喧囂,遠離了萬家燈火的輝煌,只有獨自去品味那漫漫長夜的孤寂。
林區住所屬于雷區,到了夏天多雨季節,雷公像發了瘋的擊打著這幢破舊的房子,屋內的燈泡被擊得粉碎,電線發出耀眼的寒光,我終于明白了墻上那些洞的由來,更害怕哪天惹惱了雷公,青春的夢想就在這里葬送,狂風暴雨中,只能蜷縮著身體躲在被窩里偷偷抹淚。到了森林防火期,每天都要幾次到2公里外的了望臺上開電臺。我經常是一個人要哼著壯膽歌去的,森林里常會發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蜿蜒曲折的路面常被一種叫做草鞋蟲(身上長滿了無數條腿)的爬蟲霸占,有時還會遇到足有半米長食指那般粗的蚯蚓,我恨透了這種鬼東西,更恨透了這樣迷惘的生活,對袁大爹和柏哥對這片綠色的執著敬佩起來,而我的一生也將在這深山中度過嗎?遇到天氣放晴時,站在了望臺上,從遙遠的山下傳來火車的鳴笛聲,浮云從腳下輕輕飄過,感覺自己就像在天上一般,而只有此時,這顆浮躁不安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也才真正用心體會這孤寂生活的平淡。
有一次,我被抽到一個叫水溝灣的村莊搞退耕還林,住在了一位老鄉家,每天天亮就得上山指導工人們栽苗,面對光禿禿的山岡、茂密的香蕉林、一眼也望不到底的山坡,渴了喝些山上的泉水,餓了就吃帶去的干糧,日子的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品味。只是,在那樣的歲月里,每天都能聽到從遙遠的山下傳來的鋼琴聲,琴聲在山谷里回蕩,像是來自天外的音律,遙遠而且憂傷,像是在訴說自己的心事,穿過了身體,滲進了靈魂,我竟會感動地流下淚來。事隔多年,也聆聽到過無數優美的音樂,但惟有那樣的琴聲深深烙在了心底,永遠也無法抹去。平時在林區連個生面孔也是難得見的,閑暇時間除了看些書打發時間外,還翻種了一塊菜地,種上些玉米、豆類、青菜之類的,我把它當作一份理想用心經營。最高興的事要數回馬關或是趕古林箐街的日子,能聽一些大山之外的新鮮事,只是,每當看到同齡人穿著高跟鞋,梳著流行的發型青春神采飛揚地走過時,竟又會黯然傷神起來,想起了我的帆布膠鞋,想起了深山中深深的足跡。
如今,我已調離林區很多年,置身于喧囂熱鬧的街頭,感受萬家燈火的輝煌,只是,每當自己沉靜下來,總會想起那段難以忘懷的時光,而心中總是充滿了惆悵的感動,或許是因為深深體驗過孤獨的煎熬,感受過寂寞的憂傷,才形成了今天性格里的那份淡定與從容,而我也收獲了一生之中最為寶貴的財富,也倍加地珍惜和把握現在。我相信,當有一天青春散盡時,依然能坦然的說:青春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