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的回歸
——簡評辛易的小說《提拔》

毛夫國

錯位的回歸
——簡評辛易的小說《提拔》

毛夫國

以現實主義為創作手法反映生活的官場小說，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逐漸成為文壇的熱門。官場小說滿足了讀者對官場的窺視心理，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官本位思想，以及人們對現實生活的關注，都是官場小說創作繁榮的原因。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的發揚，是官場小說突出的藝術成就。還原官場生活中的權力爭斗，展示權力場中人性的復雜變異，正是辛易短篇小說《提拔》的敘事主題。

小說從秦白的視角寫起，以秦白的官場經歷為線索，將一個與權力場有些格格不入的人物置于官場錯綜復雜的派系斗爭中加以審視。工業處處長秦白在單位一直是老黃牛的角色，對他來說加班已是家常便飯，小說在帶有懸疑色彩中開始：工業處的兩位副處長小錢和老關甚至經常不到下班時間就不見蹤影，而今天下班后，秦白像往常一樣處理手頭工作，然而奇怪的是，老關和小錢竟然都在單位，并且神神秘秘的有活動。后來秦白從小錢那里得知，明天市委組織部到局里通過民主推薦考察選拔干部。作為局里人際交往有些“另類”的秦白，竟然陰差陽錯在自己也不清楚的情況下成為差額公示的兩位候選人之一，更令人驚奇的是，處于弱勢的他竟然成功擊敗了夏處長，升為局里的副局長。小說中人物命運一開始就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后來在老關的詢問下，才得知自己之所以升為副局長，恰恰是由于局里兩派相斗，都不想投對方的票，于是就選最不可能的秦白，正所謂河蚌相爭，漁翁得利。戲劇化的情節設置開頭就吸引了讀者，小說寫到這里并沒有戛然而止，老秦當了副局長之后，對官場規則不明的他身處官場派系傾軋中，最終失意地離開單位去黨校脫產學習。小說題目“他們的提拔”有三層意思：第一層意思是，市委組織部到局里民主推薦考察干部選拔副局長時，秦白認為這事與自己沒有關系，要提拔副局長也是對“他們”的提拔，與自己無關；第二層意思，市委組織部考察的結果卻是秦白當了副局長，而這陰差陽錯的原因是兩派相斗，他從中漁利，對于秦白的高升，恰恰是因為“他們的提拔”；第三層意思是，對秦白來說，提拔他當副局長的是“他們”，最終使他工作不如意，離開局里去黨校脫產學習的也是“他們”，成也“他們”，敗也“他們”，正所謂造化弄人。小說通過對身處官場卻不懂官場規則的秦白的命運描寫，展現了人生的變幻莫測，官場的事事難料。偶然性雖然有時能決定某一刻甚至某一時間段的人的命運，但性格的必然性最終還是要起決定作用的。

小說人物性格鮮明。主人公秦白不諳官場規則、沒有主見、老黃牛的性格躍然紙上。市委組織部到局里做民主推薦考察提拔干部，身處處長職位的秦白“一點感覺都沒有”，以至于辦公室的楊主任和他說過此事他竟然都忘了。秦白通過努力工作升到副處職位，由于原處長榮升為副局長了，他才爬到處長的位置。對于老秦這樣的人，局里的各派在考察干部前都不拉他，秦白在單位自成一派，這也說明局里就沒有人能瞧得上他。在“他們的提拔”當了副局長之后，秦白并沒有變得八面玲瓏，對于縣里領導請他吃飯做工業數據分析竟然不知緣故，可以說，在官場規則上他就不懂。同樣，“提拔風波”事件體現了他政治的不成熟，對于聶局長提出的人選，他在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情況下，就提出不同意見，且不說得罪了聶局長，對自己的工作開展也沒有益處，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最終被黃局長成功利用，提拔了小錢為工業處處長。可以說，在官場上，即使由于偶然性的原因使他獲得相應權力，卻也因不善于處理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而最終失意，“錯位”后最終還是要“回歸”的，這符合人物性格與命運的發展邏輯。慶幸的是他身邊有老關和小錢，不時的給他指點迷津，但即使在得到老關和小錢的提醒，他對手中擁有的權力秦白也不會使用，以至于從眾人圍繞到最終孤家寡人，失意離開局里。

小說中其他人物的言行圍繞秦白展開，寥寥幾筆，人物形象便展現于讀者面前。老關雖精明，卻因站錯了隊惹得黃局長和聶局長都不喜歡，于是他在工作上不上心，只能在自己與他人合資的企業中尋找安慰，而這樣做的后果是越來越消極，局勢的發展對他越來越不利。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小錢，最終靠黃局長的關系謀得工業處處長的職位，成為局長的紅人。和秦白相比，黃局長在官場中處理關系如魚得水。對于選拔工業處處長人選，在聶局長和秦白各提出不同意見時，他坦然化之，最終利用二人之間的矛盾提出自己的人選，既照顧了兩位副手的面子，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對秦白的批評，表面上點到為止其實卻很嚴厲。小說通過對局里互相傾軋的派系斗爭的描繪，通過秦白的視角娓娓道來，道出了部分官場規則，老關對沒能當上工業處處長的解讀恰恰印證了官場一句話：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這就是官場嚴峻的生態環境。

小說的開頭和結尾相互照應，開頭描寫的是雨天而結尾時是雪天，不同的感覺體驗恰恰是秦白不同心情的反映。雨天的秦白心情坦然，雪天的他心情失落，以至于他的感覺也起了變化：

雪花在他的眼里變成了淅淅瀝瀝的雨點子，真是奇怪呀，這雨點子怎么又大又飄呢，飄呀飄，窗外的景物都飄白了。

這正是秦白心情的真實寫照。

辛易的小說《提拔》真實地描繪了一幅官場生態圖，成功刻畫了一位不諳官場規則的人身處官場的命運變化。在對權力異化的深刻揭示與批判上，顯示了作者在考察政治體制、社會文化、世俗人性等方面深邃而細致的洞察力。當然，作品也有值得商榷和探討的地方，如果能更多的通過情節發展關注主人公的心理活動，對人物的精神世界把握會更準確，作品的思想性會更豐富，批判性也更強。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