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磁針的退步依然指向炊煙裊裊
繞過被拆卸成木塊的房門,院子里
栽果樹,過冬的白菜攢著翠綠
只有消化不良的人仍在施肥給逍遙
電影院,垮掉了。一種新的形式主義
在廢墟上重建了審美。同一場大霧
籠罩著郵政所,它熟悉的道路
在家信中蜿蜒,最近也很少被提及。
只有在河邊,登上堤岸,才可以看到
屋檐壓下來,像鳥群侵占了苔蘚。
農業包圍著郊外的暗區,黑色電線,
把無可奈何的光明粗野地越升越高
運沙船挖掘自身的沉重,它如果不廢棄
人口會繼續減少。為了經濟的浪漫,
剩下的少數人,只能避開暫時的困難
而疲憊的娛樂恰好應付他們消極的氣力。
只有外鄉人慷慨地說它并非徒有其表
墻上的標語是古董,逃過火災的閣樓
可以上溯到晚清。作為稱職的導游,
她天真的揶揄,不妨聽作一聲高調
只有小徑一條,通向個體的奇跡,
它畏畏縮縮,穿過草木嘈雜的童年,
像乳汁喂養濃血,河水漫過杜鵑
這里是盡頭,顯然也是全部的開始。
在此岸,它是它應該是的。
在彼岸,它是它可能是的。
當它是一只船,水在朽蝕它:
為木頭鉆榫眼,為鐵松動筋骨。
如果你承認時間催人衰老并非捉弄,
我也接受這略顯笨拙的歡樂。
你試圖隱瞞的正是你渴望流露的,
你慷慨放棄的恰恰力所不逮。
我也見過紙船,在溫馴的河流上,
捧著月亮篩縫里漏下的顆粒。
當意義如夜霧升起,它遲緩,克制,猶豫
像一個躲債人,像一個無債的盲人。
經過一段激流,它們全軍覆沒。
折紙人關注手上的動作,卻忽略結果。
如何區別游戲與藝術?
“游戲順流而下,藝術從下游躍出。”
于是稿紙變成了船,一只,又一只。
臉盆、浴缸,漂在月光里的尤其瘋癲。
“多希望它們擠在一起,不是取暖,
而是為了在暖意中互相認識。”
但莊子說,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么索性拆去船的形狀。
一張滿是皺褶的紙如何回到歲月的平整,
一首詩如何面對模糊的讀者?
我在尋找,在構想,另一只紙船。
它沒有折痕,無須為它騰出空間。
當它浮起、劃行,從即將消逝的一瞬,
你會以為那是插上白鰭的羽毛球。
現在,可以為它選擇一條河流,
尼羅、恒河,夢幻般的瀾滄江……
或者就是你家鄉靦腆的小溪,
流域啊,因它的小巧而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