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冬
我已經感受到時間的動感
冬去春來,在白天做的事
夜晚都會重來。一頭隱秘的動物
與我同行,是我的反面
領導者激情澎湃的動員
與真實想法無關。左和右
與前后無關,一朵調停的花兒
探出頭來,與愛情無關
蜜糖、黃連,就著蜜糖吃黃連
路才走了一半,算不算有過去
轉過頭一定有來。灰色吞食了
黑色的一半,徘徊在徘徊之間。
那是午夜,我對面的窗外
樹上的弦月。
閃著雪的光芒,全憑自己,
微微發亮,落在
我面前的紙上。召喚,
卻沒有任何暗示,
為什么我如此清晰地
記得這個片斷:
你存儲的陽光是
降臨我身上的一點點冷
剔透、耀眼 周圍的
燈火模糊了起來,
不同屋中的劇情
褪化成背景。一枚銀針──
一個永恒
圍繞著本質的一。
此外沒有別的,也沒有
要回去的地方,
就我所知,此外
本不相干的三個字
成了我家鄉的名字
女王中的
女王。
這是自耕農的節日。
是對簡單的鋤頭和犁把的頌揚:
大地的乳房腫脹
一千個母親頭頂分娩的快樂,
托著不同的作物煥發著
同樣的光芒。
鐮刀閃爍在全世界的上方
汗水讓每棵植株都
愉快地歌唱。
這是十月,我的家鄉。
從一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
風夾著谷香莽撞地
推開每一扇門窗,
把季節的福音傳遞
把所有的安詳點亮。
這時候,我的鄉親
織出了最好的衣裳,
打扮著每一寸院落,倉房甚至是
陽光忽略過的地方。
這時候,粗瓷大碗清潔
美酒含著月亮
溫暖傳遍每一個爐膛
媽媽,我已出門好久
已經換掉了
你給我做的衣裳
那些從家里帶出的食物
所剩無幾,已經
發涼。現在
我回頭也不一定
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你的氣味模糊
就像我留在陽臺上
褪色的書包。媽媽
我已出門好久
沿途的落葉已經失去了
形狀。鐵道沿線
那些揮手作別的兄弟
早已醒過酒來,揮揮手
不帶走半點云彩。那些
駛過的列車也
再回不到起點了。媽媽
我已出門很久
操一口標準的天南地北
混合話,跟另一些漂泊者
成家,用廉價的白色涂料
刷去墻上的字句和圖畫
在春天來臨的時候
在某處天涯發芽
鼓響三通我夢中的情人
策馬殺出。草樹上有怎樣的血色
獵獵旌旗暗示著風。風也
追她嗎 陣腳上披堅執銳的
勇士全都是我的對手,也不是她的
朋友,此時,我該要判斷出手的時機
否則,就是以一當十當百寡不敵眾
否則,也可能貽誤戰機被別人
占了先手。那些黃沙那些
蒼茫間無邊的落寞,我的情人
你需要在青春正好時,找到對手
然后把自己輸進去,不然,你就是
更大的輸家。你需要審時度勢地
賣出破綻,但要在天黑之前做完。
其實,你的處境如我,縱橫阡陌
只有一條出路。你揮擂鼓甕金錘
我挺丈八蛇矛槍,兵戈相見
江河流淌,電光石火,你來我往
我必須一心二用,揣摩每個著法的
深意,不能輸掉自己或將破綻誤傷。
一雙雙來自對面陣中的眼睛
迷失于我的槍法,一槍實一槍虛
桃花開,梨花落,開落全無定數
像個難言的未來,或者覆蓋在
地上的混合色。而對陣的結果
出現在近戰的某個細節,某個兵器
相碰的巨響,眼前一片黑暗——
我醒了,赤身在床上,沒有
疼痛,房間被鐘罩著,沒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