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退
從冬天沉睡的保險箱里復蘇
到處是嬰兒綠——肥胖的嬰兒綠
春天的綠卡車,忙著撒種
該洗把臉了,我這困倦的居民
那一堆亂丟的厚棉襖,適合疊整齊
疊成一只只松軟的盆,移下幾株野菊
鈍斧頭,揮舞了整個冬天
正好掛起來,就掛在柴堆上
而那把古琵琶,漆色斑駁
存放在心的巖洞里儼如一副壁畫
是時候取出來了,調弦,撫曲
荷在肩頭的那一擔煤,請幫我
卸掉,換上一擔會游泳的蒲公英
大地上生滿嬰兒綠
無數個輕一點的我
都睜開風箏一樣遠的眼睛
漫山遍野地跑
隨著風,南方不請自來的戲班子
歡樂地旅行在大地上
惹滿了悄無聲息的嬰兒綠
手捏著泥土,飯后的時光
是用于消化的。推開門
疲倦了的向上的樓梯
一階一階蹲下來
蹲得,像公園的木椅一樣矮
適合系鞋帶
我們踏上不大的草坪
聆聽這座曠野的劇院在低唱
夜的盲樂團里
丁香拉著她芳香的小提琴
你把我拉近,遲鈍了的嗅覺
也像春天的蛙一樣醒來
風向著我們,穿著童鞋的風
不太利索地,向著我們
祖輩們常常這樣乘涼
在距離不遠的記憶的村子
手一樣樸實的蒲扇還在搖動
他們模糊的幸福留在夜色里
這相同的夜,溫柔得仿佛一片
草原。一群看不見的馴鹿
圍繞著你的裙子,在安靜地吃草
這里,竟歡迎酸澀了的眼睛
這里,竟適合開始松垮的臀部
轉換姿勢,倚著,盤腿
適合緩緩地袒露
心里一對躲躲藏藏的小松鼠
過去與現在的布匹
現實與想象的布匹
四只笨梭子奇妙地交織著
沒有像往常那樣,斷裂
仿佛中間舞動著
一把一把鋒利的白天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