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軍
父親的這把鐮刀 木訥 卻很鋒利
我曾將它拿在手里 輕輕地晃一晃
就有一道雪亮的月光 自眼前閃過
父親用它收割麥子。一茬一茬的麥子
只要見了它
就會順從地跟它回家 想攔也攔不住
而今 父親用了一生的這把鐮刀
因為年老多病
一年到頭 無力地躺著生銹和咳嗽
這把一直喊著父親名字的鐮刀啊
被我在心里反復打磨
多少年都停不下來。只為保持它
可把暗淡日子照亮的三分鋒利和亮度
一步一開花
一步一結果
懷揣純金夢想
走東走西
卻始終不超出故鄉的含義與范圍
無論在哪兒遇見
我都能夠將這些鄉村姐妹的名字
一口氣喊出一大串
抱住春天的手
慢慢地松開了
喜新厭舊的春天啊
又一次脫去了
一件件外婆縫制的紫色衣裳
春雨綿綿。一歲一枯榮的遍野的草
好像要綠進窗口
一陣陣東風漫過來。翻得書桌上的詩篇
嘩啦啦直響
我乘興寫下:
遠方的親人們,走遠的春天回來了
我還要把更好的消息遙寄回家:
子規啼了的時候
闊別多年的人,就要啟程返鄉
到了冬天,小院的苦楝樹上
楝果,一串串地,一串串地
懸而未落
我只要抬頭看見,就會感到慌亂和孤獨
風一吹,楝果被神驅使著
來來回回地在風中
動蕩
我的心也跟著不安起來
有時候,楝果像是一個受到召喚的迷路孩子
無緣無故就掉下來一顆
上帝手中的一盞小燈,突然被大地提走
今生。我就只趕赴這奢華的一場了
心無旁騖地,纖塵不染地
帶著絕世的才華
傾盡無邊的銀兩
愛人啊
我要為你在一夜之間變得一貧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