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四季

陜西/何有武

山地四季

陜西/何有武

春意

如果把春天比作少女，那是人類的自作多情，可春的純真、多情、嫵媚卻是其他季節難以替代的。不說河水開了，天地有了靈動；不說山坡綠了，世界因之躁動；不說春花爛漫，冬天的死寂也已悄然隱匿于蒼茫；不說人勤春早，田間的播種泛著盎然生機。

那探頭探腦的小草，在料峭的春寒中搖曳不定，生存的欲望強烈地膨脹著，她用積蓄了一冬的力量，加之漸愈提高的地氣的推波助瀾，不多時間，便由山底向山坳、山頭輕妝淡抹地寫意起來，繼而濃墨重彩地渲染了山坡、草地。那些臘梅花抗爭了一冬，悄然謝幕了；迎春花又欣然登場，一株株，繼而一簇簇，花香引得滿坡綠，別的花也聞香而動，探出枝頭，或害羞的，含蓄地在枝頭綻放幾個骨朵；或奔放的，滿樹滿樹地爭奇斗艷，整坡整坡爛漫開放。這時的草也自然順勢愈長愈旺，把土地關于冬的殘痕悄然遮掩。樹也蓬蓬勃勃地綻綠，把對冬的抗衡化作生命的涅槃，堅強的夢想得以延續，雖然秋霜冬寒留下摧殘的印記，但躥高的個頭，繁茂的枝條都是作為一個個成熟的標志、勝利的“v”。那人便從蝸居的斗室中出來，伸伸懶腰，舒展舒展筋骨；做農人的早都下地整田了，那些公家人這才懶洋洋地訂計劃、做規劃，最正規的公務員這才想起來搞整頓，要人們從春節的混沌中警醒過來，把精力快速投入到新的一年的工作中去。

春意召喚了世界，春色變換了人間。

夏天

夏天的一切都是燠熱，連同人的心情也被鬧得如同一盆燃旺的炭火。中午，驕陽依舊不改初衷地炙烤著大地，因此上，萬物都不甘心地低下了頭，彎下了腰。街面的店鋪傳出幾聲無韻的流行歌曲，店主無不斜倚門框，漫無目的地瞅著行人匆匆但又無力的腳步。邊走邊嗅的游狗在垃圾堆里巡游了半晌，終無所獲而耷拉著長舌溜了，它攪起的惡臭旋即竄入每一個路經此地的人的五官。于是，感覺夏天有了一種腐的氣息。

算起來，已有兩月未降甘霖了。河里的水因之而成了苔蘚的溫床，恣意生長。人們在垂詢那早先的“清風徐來，水波不興”，一試足而攪起的又是腐的氣息。山沒有倒映在水中，山與水的親情全由著無雨而漠如路人，似是為證明自己的姿色而成黛色聳立于遠近，倒是起伏有致，卻又無奈的色調映入眼簾。地里的莊稼少了往日的茁壯，如果收獲的話，肯定是草比苗壯。

如此的境地，如此的心情，人們蜷縮在斗室享受偷閑的樂趣，只是電風扇的風并未帶來風涼世界，空調惱人的轟鳴攪得多夢者淋漓大汗。遂赤膊袒胸，任汗水沿溝循壑肆意縱橫，偶爾又得揮手驅趕搗亂的蚊蠅，不時慨嘆：夏天，真不是人過的啊！說話間，遠處傳來了幾聲悶雷，那天就陰沉著臉，那風就歡天喜地地漫天旋舞，那雨該來了吧！

秋韻

不經意的年輪業已沉重地碾過夏的熱烈，將一切的成果全付諸秋實。農人的笑眉全都在見證一個內容，收獲依舊喜人，盡管那忙足以使人窒息。山地的井田，小隘旁的寸土，收獲的喜悅全被土色代替，不幾日的時光，那土又將孕育新的生命，來年的某一日，又將還原一個厚實的希望。

一位大家說過：農人在收獲莊稼的時候，收的最多的是秸稈。也做沉思狀，細細察知，果真！其兄的言辭，斷不僅僅是對收獲一詞的洞悉，但是于我卻覺得有幾句話得說教一二：那果實，農人是倍加珍惜，柜盛倉積，天窗還要適時地開著，保證通風；那秸稈亦是堆于場院，做著燃料，渾然一體的物什，一個圓滿的夢；也想想煮豆燃豆萁的悲哀，分明聽得釜中歡快的奔騰聲。

只是覺著欠缺點什么？那山被浸染成了黃的色澤，意味著生命的鼎盛行將失去；空氣漸漸滲透了涼意，乃至晨起的寒意；依舊婀娜多姿搖曳的枝干粘上霜的成分，竟有了荷重的態，挺拔得筆直的白楊依舊直面著料峭。那太陽也偶爾綻開幾次笑臉，月亮卻有了一種瘆人的感覺，不知在幾時的變遷中，整個世界將會處于冬眠狀態。

冬雪

未征得我的同意，天氣竟自作主張地把雨化作雪，飄飄灑灑地安撫我原本孤獨的魂靈。我只記得與雪的謀面還有一段的緣分，我于是淘盡塵世的煩擾，使自己成為空白，而雪就這樣不期而遇，是想給我一個驚喜么？在雪的沉靜中，心依舊搏動著不屈。

飄灑、悠長的夜給了多夢人以睡懶覺的理由，全然不解的困惑付諸封天的素白，祈禱好人一生平安。漫步堤岸，任由雪的落鉆入心底，任由感動的愫充盈腦際，任由一切的無語宣示永恒的主題。不要讓雪那么無節制地飄落，難以找到會倏然而逝；莫要沉入那河流、湖波，漂的歷程會失去了自我；莫要污了臘梅的艷，傲的氣質是文人聊以自慰的一根稻草。

伸手摘取幾片，未及數清成長的年輪，她自潸然長逝。于是，放開手腳，任風的肆虐，任冷的狂暴，把自身裹緊冬韻的童話。走來了，赤腳的賣火柴的小女孩；走來了，雨的季節中隕落的一位英靈；走來了，一條通往死亡的小徑……抖落一下，竟覺著雪的沉重。旋身人間的片刻，竟有一種解脫的意味，唯夢依舊永遠。

雪，只是作為一個過客而悄然來世，也會作為過客悄然離世，沒有祈求，沒有奢望，只是作為一種生命狀態、生的必然問候久困的人類數世紀。人類在心安理得地接受安慰，卻從沒有向雪說一聲：珍重！

（責任編輯：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