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前進中的“揚棄”——論后現代主義思潮對服裝設計的影響

⊙周 鋒［廣播電影電視管理干部學院， 太原 030013］

作 者：周鋒，廣播電影電視管理干部學院藝術設計系教師。

一、后現代主義的轉折

后現代主義是一個處于不斷變動中的難以把握的概念，它是歷史前進中自然呈現的一個概念。“后現代主義”是相對“現代主義”而言的，在了解“后現代主義”的概念內涵及本質特征之前，我們必須對“現代主義”有所了解，以及由“現代主義”向“后現代主義”演變的歷史進程有所把握。

1．后現代主義出現的背景及概念

在歷史演變過程中，“后現代”一詞是隨著后工業社會的到來而出現的。后現代主義是繼現代主義之后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的歐美并流行于80年代西方的藝術、社會文化與哲學思潮。“后現代”一詞涉及到藝術、知識與學術領域的諸多范圍，包括音樂、美術、小說、戲劇、建筑、攝影、文學理論與批評、社會學、人類學、地理學，等等。

對于后現代主義的概念，1995年版的《辭海》給出了如下的定義：它是指反對強調主體性與反對把主觀與客觀對立的哲學與文藝思潮。后現代主義這一概念最早出現在建筑領域，之后逐漸擴展到建筑領域之外的文學藝術領域。真正使“后現代主義”概念在思想、文藝界產生重大反響的，是英國建筑評論家詹克斯。一方面，為了適應后工業社會發展的需要，隨著高科技的迅猛發展，后現代主義應運而生；另一方面，歷史的潮流是勢不可擋的，針對現代主義的種種弊端，作為對現代主義的一種揚棄，后現代主義的出現及發展是一種歷史進步。它在對現代主義揚棄的過程中，提出了新的理論，彌補了現代主義的種種弊端。后現代主義的出現是建立在現代主義的基礎之上，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又是一種對現代主義的超越，它是一種對自然、對傳統、對歷史的回歸。

2．后現代主義的特征

如前所述，后現代主義是對現代主義的一種揚棄，這種揚棄更多的表現在對現代主義的質疑和超越。籠統概括，其特征主要有以下幾點：第一，后現代主義信奉大自然的崇高和偉大，承認人類與自然萬物的休戚與共；第二，反對人類中心主義，強調人道應當與天道相和諧，與自然萬物平等共存，因為征服大自然的后果已證明將被大自然懲罰；第三，強調人類文明的多樣性、文化的平等性；第四，承認傳統文化的價值，承認宗教文化的價值；第五，接納多元文化之間的融合并存，具有極大的折中性和兼容性。

3．后現代主義思潮對服裝設計領域的滲入

美國藝術理論家金·萊文曾在《告別現代主義》中對后現代主義的表現有所概述：“后現代主義不是純粹的，它引用、純化、重復過去的東西。它的方法是綜合的，而不是分析的，它是風格的自由和自由的風格的。它充滿懷疑，但又否定任何東西，它容忍模糊性、矛盾性、復雜性和不連貫性。”筆者認為，這一概述尤其適用后現代主義對服裝設計領域的滲入及其在服裝設計領域的表現。后現代主義滲入到服裝設計領域則始于20世紀60年代。“從20世紀60年代以后，處于非主流的非學院派常常走在流行之前，對傳統時裝產生了極大的震撼。他們迅速吸收來自下層社會的青年亞文化營養，運用到設計中，創造出新式樣。相比之下，傳統概念的時裝正在走向衰落。”自此，后現代主義對服裝設計的影響日益凸顯，在我們的生活中表現廣泛。如后現代主義對服裝設計的滲入，打破了藝術與生活的界限，在主題上，促使服裝設計回歸自然，借鑒歷史語匯，注重對各民族藝術的包容和古典主義的傳承再現，在這種主題傾向的影響下，服裝設計一度比較突出平民化傾向；在思維上，強調“去中心化”，如在對女性形象的塑造上，彰顯了比較頹廢的并帶有反叛的精神；在手法上，服裝設計習慣以破為立、隨心所欲，如在保持服裝整體風格簡約性的同時，更注重對細節的裝飾，體現出休閑的味道。

二、后現代主義思潮對服裝設計影響的表現

服裝作為時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各個歷史時期的文化藝術思潮深刻影響著服裝的發展與變遷。換言之，各種文化藝術思潮決定著服裝的發展變化。萌芽于20世紀50年代對“現代主義”反思的“后現代主義”，在80年代成為了社會的主流思潮，而且這種思潮長久不衰，至今仍然是社會文化的主要征候之一，它也是當今設計思潮中最具影響力的反主流設計思潮。后現代主義這種反主流的文化藝術思潮直接影響了服裝設計潮流的變遷。由后現代主義思潮帶來的服裝設計的變遷主要體現在設計的主題、思維和手法的反叛上。

1．“揚棄”之一：在主題上，突出回歸自然與借鑒歷史語匯

后現代主義是對現代主義的揚棄，這種揚棄在服裝設計的主題上，主要表現為對自然的尊重和保護，回歸大自然和環保主題是20世紀80年代服裝設計的主流。此外，后現代主義對服裝設計主題的影響還體現在對歷史語匯的借鑒上，歷史語匯是服裝時尚變遷中的普遍現象。

（1）回歸自然

“后現代主義”思潮改變了“現代主義”那種不惜犧牲人類自身生存環境及其子孫后代的幸福而瘋狂掠奪大自然資源的做法，它重新審視人類和自然的關系，認為人和大自然中的萬物是平等的，人是大自然中的一分子，因而人類要保護大自然，保護我們賴以生存的環境，要與大自然和諧共處。這種回歸自然的理念反映在服裝設計上，主要表現為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服裝從材料、色彩到款式都以崇尚和回歸大自然為設計核心；到了20世紀80年代，服裝設計界掀起了一股環保的主流旋風；而在20世紀90年代，表達回歸自然情結的休閑服裝成了當時的流行時尚，如服裝采用大自然的色彩、純天然的材料，甚至染色等加工過程都要綠色無污染。

（2）借鑒歷史語匯

在某種程度上，時裝是時代的風向標，時裝設計領域的變化體現著時代的風起云涌。過去的歷史不代表終結，不代表被遺忘和被舍棄。這正如后現代主義思潮不完全擺脫現代主義的某些理念一樣，現代主義中某些積極的主張對后現代主義來說，仍然具有啟示意義和重要價值。設計師在進行服裝設計時也懂得借鑒歷史語匯，他們“常常會將歷史的片段似是而非地運用到設計中，造成時間感上的含混。最常見的是將歷史上的樣式片段與現代式樣相融合，或是將歷史圖片印在現代式樣的服裝上”。如流行于20世紀70年代到90年代服裝設計界的懷舊風格服裝，就是對這種借鑒歷史語匯的最好詮釋。再有設計師用現代的視覺元素結合歐洲歷史上重要的藝術式樣（如文藝復興、巴洛克、新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等），然后進行不分年代的無序組合，形成折中的戲劇性組合。

2．“揚棄”之二：在思維和手法上，強調“去中心化”，以破為立、隨心所欲地進行創作

20世紀中葉以來，后現代主義思潮打破了西方長久保持的“中心主義”，而轉向強調“去中心化”的分散思維，也就是說，“去中心化”是后現代的典型思想。具體而言，各種文化的差異性和文化發展的多種可能性為后現代主義者所信奉，土著藝術、非發達國家藝術等文化價值被他們重視。大眾文化、亞文化沖擊著主流文化的中心地位，這促使設計領域呈現出多元化的審美傾向和價值取向。這正如杰姆遜所指出：“后現代主義的文化已是無所不包……文化已經從過去那種特定的‘文化圈層’中擴張出來，進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成為消費品。”服裝設計上的“去中心化”則表現為：設計師突破傳統思維，采用解構的手法進行設計；認為服裝和人并不是主從關系，而是獨立的藝術品。曾在歷史上引起轟動的裸體裝、內衣外穿、模糊性別、階層和種族、反諷與戲擬等服裝設計潮流，就是對“去中心化”理念的直接運用和生動說明。

（1）運用逆向思維，挑戰傳統觀念，進行“審丑”設計

1981年，設計師川久保玲攜帶“破爛式”（又叫“乞丐裝”）的服裝式樣亮相巴黎，給巴黎時裝界以極大的震驚，她的“乞丐裝”令人瞠目結舌。她的時裝以黑色為基調，大膽地打破了華麗高雅的西方女裝傳統。如她設計的毛衣上有破洞，裙子下擺是斜的，或故意把衣服邊的毛茬暴露在外，特意保留著粗糙的縫紉針跡等。在她看來，黑色是一種代表著人們所能看到的社會現狀的另一個側面，這個側面也是人人都有的一種色彩心理。同樣喜歡黑色的山本耀司認為：“我采用黑色等暗色調，是一種反命題，因為黑色是向傳統挑戰的色，隨著人類的現代化和知識化，黑色調必然為人們所接受并樂于穿用。”

敢于挑戰傳統觀念，對服裝進行傳統意義的解構，大膽進行裸體裝和內衣外穿設計的設計師主要以法國的讓·保羅·戈爾捷為代表。戈爾捷有著頑童般的叛逆心理、熱烈、旺盛的生命力和獨特的藝術魅力。早在1976年，戈爾捷在首次時裝發布會上就推出令人驚嘆的“先鋒派”時裝。他的作品具有超現實主義風格，以奇、異、怪、絕著稱。最讓人驚嘆的是他在1992年推出的裸體裝，完全背離了傳統意義上的服裝概念，他讓服裝成為了一件藝術品。在戈爾捷的時裝系列中，雖然有傳統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彰顯了一種反叛精神。1990年麥當娜全球演唱會所穿的金屬尖錐形緊身胸衣就是出自“鬼才”設計師戈爾捷之手。無論是裸體裝還是內衣外穿設計，都是“審丑”設計理念的體現，這種服裝設計盡管有著強烈的顛覆傳統的意味，但仍然無法完全回避傳統的影響，這就是后現代主義思潮影響下的服裝設計現狀。

（2）模糊性別、階層、種族

在后現代主義思潮中，不得不提的是折中主義和女權主義，因為折中主義和女權主義在服裝設計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兩種主義對服裝設計產生了深刻影響——服裝設計有意識地模糊性別、階層和種族。所謂的折中主義，它是后現代藝術的重要特征之一，是解構主義的后續形態，是指一種形而上的思想方法，是把各種不同思想、觀點和理論無原則地機械地拼湊在一起的一種情形。

折中主義給服裝設計帶來的影響是，促使了模糊性別、階層和種族的服裝出現。首先，傳統女裝強調柔性美，男裝突出陽剛美，兩性服裝有著明確而清晰的區別。但是折中主義影響下的服裝設計卻開始模糊兩性的性別差別，設計出具有“中性美”的服裝。如男裝設計中采用了原屬女性的色彩、花朵圖案及其裝飾品；而女裝中則出現了男性化的西裝、長褲等服飾。其次，模糊階層的服裝設計主要是指某種服飾既適合高端人群又適合普通大眾，如過去象征社會地位和身份的高端品牌西服不再僅僅是某一階層（如成功商業人士、政府官員）的購買對象了，它們也是普通大眾的日常服裝了。最后，至于模糊種族的服裝設計，在現如今的服裝領域更是屢見不鮮，如美國西部的牛仔、印第安的羽毛等代表不同民族特征的服飾在我們現實生活中很是常見，這些具有不同民族風格特征的服飾體現了后現代文化的多元化和包容性。

女權主義運動也導致了服裝樣式的改變。這種改變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服裝中性化，這一點上面已有論述，這里不做贅述；第二，內衣外穿化，即將內衣稍做修改或者基本不改變式樣，然后當做外衣穿；第三，透空現象，即鏤空或半透明的服裝。

（3）反諷與戲擬

一般而言，在進行設計創作時，設計手法是為設計思維服務的。當設計師產生了某種設計思維后，在設計時必然要通過設計手法來實現，因而，思維和手法是相輔相成的。服裝設計也體現了思維和手法的一致性和相互制約性。后現代主義思潮崇尚一種無目的和無意義的虛無主義創作觀，這種創作觀給服裝設計領域帶來了深刻影響，促使服裝設計領域采用反諷和戲擬的手法進行創作。簡單來說，就是設計師將一種顛覆傳統、隨心所欲的思維投入到創作中，用一種超然的態度和黑色幽默的方式對待服裝設計藝術。也是在這個意義上，后現代被稱為“沒有潮流的年代”。

后現代主義中的反諷與戲擬手法在服裝設計中經常被使用。這種手法并不難理解，我們若提到運用這種手法設計的服裝，大家便會有所領會。如約翰·加利亞諾設計的護士服就典型地運用了反諷手法。他設計的護士服顛覆了傳統護士服給人的嚴肅、莊重的印象，該護士服袒胸露腿顯得十分性感，還把聽診器和血壓表之類的醫療器械作為裝飾品。這是一種典型的后現代主義黑色幽默。所謂戲擬的手法，其實就是指設計師以游戲的態度，隨心所欲地肢解或組合一些不同的元素，無論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是多么的不協調，甚至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或者相對立的元素都可以被搭配在一起使用。如讓穿著日本和服的人剃一個朗克式的發型，在常人看來，這種設計令人啼笑皆非，但這種設計卻運用了戲擬的手法。

四、結 語

服裝是時代的政治經濟狀況、文化藝術思潮的一個最敏感活躍的物質顯現形式，服裝設計是最能彰顯設計本質的一種創作活動。在后現代主義思潮全方面滲入到設計領域的情況下，服裝設計同樣無法避免受到影響。后現代主義思潮是歷史進程中對現代主義的一種“揚棄”，它強調人類文明的多樣性、文化的平等性，它顛覆傳統的審美觀，接納多元文化之間的融合并存，這些都給服裝設計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和革新。我們相信，歷史總是呈螺旋上升趨勢的，那么，服裝設計領域也將呈現欣欣向榮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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