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唐吟方
余正的篆刻藝術及印學研究
/[北京]唐吟方
談起浙江印壇,余正是個無法回避的人物。以他在篆刻創作上的綜合實力及多方面才能,單憑一手工穩嚴謹的浙派印風,足成名家。作為專業印人,他長期在西泠印社從事篆刻創作,師承名師韓登安,研習浙派印風,印章以結構精嚴端方、氣格寬柔和惠著稱。在創作上,他力主繼承有變,故在傳統的基礎上,廣泛吸收融納,結合自己的個性、審美情趣于其中,加意加精,并付諸創作實踐。創作得浙派印學精髓,將工整細膩而又富于變化的創作風格發揮至極致。被認為是當代浙派印人里技術全面、功力精深,有獨到見解的印人。
在我看來,把余正看成是一個單一的印人未免不合實情。不說他在印學研究上的成就,即以培養篆刻人才一項相論亦足堪載入史冊。
1981年杭州創建“印友會”,一百多名會員來自社會各界,有志于印藝的青年聚集在一起,交流學習,以印會友。余正是“印友會”的主要導師,他給會員們提出的口號,就是韓登安先生常掛在口頭的“繼起應爭第一流”,樹立遠大的目標,攀登印藝高峰。這個有“民間篆刻學校”之稱的“印友會”從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造就了一大批篆刻人材,論浙江在中國印壇的實力,顯然與余正80年代初、中期以“印友會”為平臺,有意識培養篆刻的后繼人才的策略有關。正是有余正那樣一些先生的努力,才造就了后來浙江印壇的繁榮。他的學生中,有三十余人加入了中國書協,有十五人成為西泠印社社員。曾經的“印友會”會員、杭州市書協副主席蔡樹農在談到余正時說:“余正的‘偉大’正是他出色地扮演了一位成功的篆刻教父形象——在浙江篆刻界,誰也沒有能力與實力來替代他的位置。近二十余年浙江篆刻的發展,一直穩居全國前茅,余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功臣,這位篆刻教父首先是腳踏實地地站在浙江的土地上、站在浙江篆刻的立場上來施展個人魅力的。”在我看來,“教父”一詞或許就是“指導老師”另一種俏皮略帶親切的表達,恐怕最能道出“后學”與導師之間那種水乳交融的關系。
作為一個有責任感、使命感的印人,余正始終對年輕一代抱有熱情,并傾注了大量的心血。2003年西泠印社百年,余正策劃主編的五本一套系列叢書里,有一本中青年印人作品集,收入三十二位印壇青年才俊的作品。入集的印人是在征集全國各地專家同好意見的基礎上形成的,頗能反映當時中青年實力派印人的概貌。近十年過去了,這三十二位青年印人,都已成為當代中國篆刻的中堅。余正在編后記寫道:“藝術日新,活躍在中國當代印壇的眾多青年才俊,他們正處于藝術創作的旺盛期。‘十丈龍孫繞鳳池’,篆刻藝術發展的輝煌前景已展現在我們的眼前。讓我們攜手同行,互相勉勵,共同奮進。”可以說余正一直不廢初衷,仍然抱著往日的情懷,利用自己在藝壇的影響獲得的資源,全力推介他認為有希望、有才能的印壇后起才俊。
余正在印學研究上的成就一點也不亞于他培養推介印壇年輕新進。他自己的創作承脈浙派,浙派是印學史上的一個大流派,是印學史上的長江,但是我們對于浙派的許多細節并不了然。余正作為后繼的浙派印人,又在浙派的發源地杭州生活,覺得有責任廓清浙派印人的相關問題。眾所周知,在印學史上,浙派的影響巨大而深遠,至今還沒有一個群體能超越。浙派印風由丁敬開創,經過七家的反復實踐形成系統。除了流派史上的意義,浙派是印學史上連續性最緊密的一個流派。在浙派自身發展過程中,圍繞八家自覺聚攏了一批浙派印風的追隨者,擔負起印風的擴散和傳播,有力地推動浙派印風對整個印壇的輻射。另外,八家后諸多大家發軔于浙派的現象,亦足以證明浙派在印學史上的重要地位。清乾嘉之間八十五年里的印壇,各路精英匯集,大顯身手,印壇的繁榮局面一時無兩。按沙孟海說法:“這一時期是印學界人才最盛、百花齊放的時期。”這其中,以浙派印人的力量最為雄厚。余正在《浙派篆刻賞析》這本書里,對多少年來一直模糊不清的浙派問題作了解答。并對印學史上一些針對浙派印人的偏見根據文獻記載及浙派印人的傳世作品作了澄清。余正對于浙派傳承線索的梳理,建立于文獻和傳世浙派印人作品的解讀,多有創獲,立足于印人史料及大量浙派作品基礎上的研究,翔實明晰,令人信服。揚州大學教授、印學理論家張郁明在看到這本書后,這樣評介:“浙派一書,是所見論浙派著作中最系統、最具說服力、最精彩的一本。西泠需要這樣一本書,中國印壇也需要這樣一本書也。”并對余正言簡意賅的寫作表達方式大加贊賞。
作為西泠印人,余正在上個世紀80年代就在西泠印社工作,他對西泠歷史的關注最終也成為他研究的一個課題。成立于1903年的西泠印社已經擁有超過百年的歷史,成為名副其實的百年名社,不過,正像20世紀中國出現的其他藝術團體一樣,帶有極大的自由傾向性和隨意性,這和當時中國的國情有關。當百年后人們試圖用精確的現代思維去打量它時,會發現有些困難。1956年秦康祥編纂、孫智敏裁正的《西泠印社志稿》是我們回望西泠歷史的重要文獻,《志稿》勾畫出了這一百年歷史演變中某一階段的歷史真實或發展脈絡,為印社保存了珍貴而豐富的社史資料。2003年余正整理點校的《西泠印社志稿》以原件影印的方式公開出版,使得這一珍貴社史資料以歷史原貌和公眾見面。在《志稿》出版的同時,余正因整理點校之便,綜合其他文獻史料,寫成《西泠印社早期社員的考察》一文,對于疑竇叢生的早期社員狀況作了一番周詳的考察。撥開重重疑云,早期印社社員歷史原貌得以重現,西泠的學術貢獻賴以光大流布,這也是對西泠先賢最好的紀念。這樣的工作自然有作為西泠人的感情在,更是一個印人身兼印學研究者的歷史責任感使然。
作為印人,余正只出過薄薄的一本《禪海珍言刻石》。我曾問過他為什么不出一本自己的篆刻集,因為他有能力而且有這樣的才力。他笑而答曰:“不如前輩,不如朋友,以待來日。”不過,作為印學研究者的余正,已經有豐盛的著述:《中國印學年鑒》《浙派印風》《趙叔孺王福庵印風》《浙派篆刻賞析》等等,而經他手編的印譜印書更多。余正是他們那一代人里優秀的印人、中國印壇不可多得的多面手,能歌善舞。我也愿意把他看成是印學家和青年印人們的導師,每一項,他都名實相符。
早在1983年余正就發表過《印學研究分類簡表》,這份結構清晰的簡表,把中國印學史的發展歷程、審美歷程和這個學科涉及的相關內容勾畫得清清楚楚,單憑這份簡表就可見出余正的印學史觀及學識。這樣看,以印人著名的余正,其真正的本色應該是印學。
作 者:唐吟方,《收藏家》雜志編輯部主任、西泠印社社員。
編 輯:孫明亮 mzsulu@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