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華
(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 江西南昌 330006)
對1930年代江西省域內的國、共干訓進行探討,對于解剖1930年代的江西、深化蘇區史和民國史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截至目前,該領域的理論成果有限,但一些學者仍對相關問題進行了研究。劉仁杰等認為蘇區干部教育“為革命戰爭和蘇區的各項建設事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為黨創造了一大批德才兼備的最優秀的革命干部”[1],鄭松峰認為“中央蘇區干部教育是中國教育史上一個偉大創舉”[2],何友良等認為“廬山訓練對國民黨軍第五次‘圍剿’確實發揮了重要作用”[3]p70,黃宗華認為“國民黨江西省的干部訓練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干訓的效果并不明顯,仍然存在很多問題”[4]p235。筆者試將前述單線條的國、共干訓研究置于1930年代的江西省域內進行審視和比較,以求拋磚引玉之效用。
中國共產黨從建黨之初就很重視干部訓練。黃埔軍校時期,就活躍著周恩來、聶榮臻、葉劍英等教官,大批共產黨員和進步青年在軍校學習。大革命時期,毛澤東先后在廣州、武漢主持農民運動講習所。井岡山斗爭時期,共產黨于1927年10月在寧岡礱市創辦工農革命軍教導隊;1928年10月在茨坪創辦教導隊;紅四軍軍委也創辦了政治訓練班。[2]p181929年4月,毛澤東在興國舉辦了土地革命訓練班。同年10月,他在上杭蘇家陂指導閩西特委舉辦政治、軍事訓練班和農運訓練班,紅四軍在上杭縣城舉辦閩西特委干訓班。上述干訓工作培養了大批干部,推動了革命進程。但共產黨的干訓走上正軌是在1930年代的中央蘇區時期,地域則主要在江西省,形式包括學校訓練、在職訓練和實踐鍛煉。
中央軍事政治學校于1931年11月成立,先后由蕭勁光、何長工、劉伯承、葉劍英、周昆擔任校長,設置了步兵科、政治科和包括機槍連、炮兵連、工兵連的特科以及上干隊、政治團、特科團、模范團、補充團、司號連、測繪班及短期訓練班等。教學內容主要包括:一是軍事訓練;二是政治教育;三是文化知識教育。[5]p121-122由于學校規模太大,學員人數多,各兵種不同,指揮和訓練十分困難。因此,1933年10月,中央軍事政治學校編為8所學校:中央紅軍大學、彭楊(第一)步兵學校、公略(第二)步兵學校、特科學校、通訊學校、地方武裝干部學校、衛生學校、供給學校,并成立4個紅軍教導團。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從1932年冬到1934年秋,共培養軍事人才 l萬余人。[6]p64
一是馬克思共產主義大學。該校于1933年3月成立,是中國共產黨創辦的第一所中央高級黨校。校內設3類教學班:一是新區工作人員訓練班,培養新蘇區(含白區)工作人員;二是黨團、蘇維埃、工會干部訓練班;三是高級干部訓練班。因為各班的任務不同,所學課程也有所區別,主要有馬克思列寧主義基本原理、黨的工作和黨的建設原理、蘇維埃政權建設的理論、農民運動和工人運動、游擊隊組織和訓練、歷史、地理、自然科學常識等。教學方法以自修為主,重點講解有關內容,同時貫徹理論聯系實際原則。
二是蘇維埃大學。該校于1933年8月成立,任務是培養蘇維埃建設的高級干部,分特別班和普通班兩部。特別班為本科,普通班為預科。特別班又分設土地、國民經濟、財政、工農檢察、教育、內務、勞動、司法等8個班,后又增設外交、糧食班。學習時間方面,本科不得少于半年,預科的修業時間以學員原有文化程度而定。課程有蘇維埃工作的理論、實際問題和實習3門。全校工作人員和學員都加入赤衛軍,經常進行軍事訓練。
一是師范學校。1932年10月,中央蘇區設立中央列寧師范學校,培養縣區教育行政干部和列寧小學教員。1933年,中央蘇區成立中央教育干部學校,負責培訓在職的省、縣兩級教育行政干部。1934年以后,中央教育人民委員部把培養教育工作干部和師資的學校分為4類:高級師范學校、初級師范學校、短期師范學校、小學教員訓練班。
二是中央農業學校。該校于1933年創辦,主要培養農業干部和專門技術人才。學校設本科、預科和教員研究班。學校附設有農事試驗場和農產品展覽所。課程包括政治常識、科學常識、農業知識等。
三是高爾基戲劇學校。該校在工農劇社和“藍衫團”學校的基礎上創辦,為蘇維埃戲劇運動與俱樂部、劇社、劇團培養干部和藝術人才。學校設戲劇、舞蹈、歌詠等專業班。
除上述干訓外,1930年代共產黨在江西省域內還實施了一系列的干訓活動。1930年春,贛南特委在吉安陂頭辦了紅軍第六分校;7月,贛西南創辦了一所紅軍學校和一所青年軍事干部學校;紅二十二軍在信豐創辦一所紅軍學校;贛南革命委員會在于都創辦贛南工農學校;1931年,紅一方面軍在瑞金創辦通訊學校;江西省蘇維埃政府創辦女子看護學校和蘇維埃干部學校;江西橫峰縣還辦有“中國工農紅軍第五分校”。
共產黨方面不僅重視舉辦各種干部學校,而且對干部在職學習更為重視。1932年,中央人民委員會發布《政府工作人員要加強學習》的命令,要求“每一個在政府工作的人都應當加緊學習,盡量提高自己的文化程度和工作能力”。1933年8月,《中央組織局關于黨內教育計劃致各級黨部的信》中要求各級黨組織加強黨員和在職干部教育,應當有計劃地有目的地提高黨內政治理論的水平。中央宣傳部在《怎樣辦支部流動訓練班》中具體制定了辦班實施辦法。[2]p19
由于條件限制和“實踐出真知”的思想傳統,共產黨方面干訓的基本點是立足于實踐鍛煉干部。實踐訓練干部,憑實踐成績晉升干部,這也是共產黨干訓的最大特色和最主要方式。
在1930年代,國民黨在江西省域內的干訓主要包括:一是蔣介石和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導的廬山軍官訓練團,二是國民黨江西省政府主導的地方干訓。
國民黨“清黨”之后,江西逐漸成為共產黨革命的大本營,國民黨軍隊對紅軍進行了四次“圍剿”,均告失敗。針對此局勢,蔣介石一方面“調整和建立指揮機構”,“研究對策,決定圍剿新方略”;另一方面“整頓部隊,開辦廬山軍官訓練團”,以“統一意志,集中力量”去剿滅紅軍。[7]p218-2201933 年 7月,“中國國民黨贛粵閩湘鄂北路剿匪軍軍官訓練團”在廬山開班。教育計劃規定:
本團教育之目的,為本總理智仁勇遺訓及委員長之攘外必先安內旨意,集結在剿匪部隊之中初級干部,施以機會教育,以堅定其對主義之信仰,陶冶其高尚之道德;同時涵養其精誠團結與犧牲奮斗之精神,并鍛煉健全體力,增進對匪作戰之技能,以期早日戡平匪亂,實現主義。[3]p38-39
蔣介石認為“剿匪”不力的主要原因是軍隊“無信仰”和“無理想”,因此,今后和紅軍作戰,“并不是武器的戰爭”,“也不是人數的戰爭”,而是“一個組織的戰爭、精神的戰爭”[8]p128。國民黨高層也普遍持這種觀點。例如,何應欽就指出:“上年剿匪,調集大軍十數萬,圍剿經年,收效甚微,原因雖多,而我軍不注重精神教育實為主因。”[9]p99因此,廬山軍訓團實行“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方針。同時,在星子縣舉辦黨政訓練所,訓練政工人員。
由于蔣介石對“軍官訓練團”模式非常滿意,因此,在第五次“圍剿”勝利后,他將該模式引至黨政干部訓練之中。1935年5月“廬山暑期訓練團”正式開學,召集豫、鄂、皖、贛、川等剿共相關省份的縣長前來受訓,是蔣氏援引“軍官訓練團”模式訓練黨政干部的首次嘗試。到了1937年再次辦理“廬山暑期訓練團”時,他更把召訓范圍擴大至貴州、山西、廣西、甘肅等偏遠省份的黨政人員身上,“召集全國黨、政、軍、教……等干部,萃聚一處訓練,凝鑄思想、堅定意志、集中力量、統一步驟,以為抗日御侮作心理上的必要部署”[10]p508。
1932年2月至1938年初,是國民黨江西省干訓的第一個階段。在此之前,也曾舉行干訓,但沒有開展起來,以至于蔣介石對江西的黨務和干部現狀深為不滿:“現在江西各縣的黨務,我看就太幼稚太不行了,不僅是不能做什么實際工作,協助剿匪,就是連點標語的工作也都不會。”[8]p608-609國民黨江西省的干訓真正開展起來,是從熊式輝主贛(1931年12月—1942年2月)開始。熊式輝以“協剿”為基本施政理念,“一切以達成剿匪任務為基本原則”,以“動員全省民眾集中力量,協助剿匪”[11]p3為基本任務。他認為,一切政令的推行,必須要有廉潔奉公、訓練有素的干部。因此,一方面,他“組織懲辦貪污法庭和公務員懲戒會,親兼法官及聘請高等法院院長梅光羲兼任懲戒會委員長,強化對公務員的約束”[7]p239。另一方面,他認為“省政基礎在縣,一縣如何為治,必就今日之環境重新講求,慎密計劃”[12]p128,因而需要召集在縣政問題上有一定見識的人來共同研討。因此,他于1932年2月在民政廳內附設縣政研究會,1935年在縣政研究會基礎上成立縣政訓練所,來對干部進行訓練。
(1)縣區政干部訓練。縣政研究會的主要訓練方式為問題研討、學術講演及自由演說,以問題研討為核心訓練方式。第1—5期,都按上述方式進行。第6期進行了調整,主要是:訂立《會員應守之規則》;聘請各廳處主管官員為教授,就各主管事項訂立課程表;增加軍事訓練。從1932年2月至1934年9月,縣政研究會共辦6期。[13]p2
1934年10月,隨著紅軍主力被逐出江西,縣政研究會干訓的重心由“協剿”轉變為經濟、政治和社會建設。要對“收復區”進行“善后”,必須了解“匪區的真實情況”,使干部樹立“撥亂反正的信心”,對“收復區”進行“設計、推行和監督”[12]p169-171,這需要大批訓練有素的干部,但原先的縣政研究會不能適應新形勢。因此,省政府于1935年初將縣政研究會改為縣政人員訓練所,對訓練規模進行擴大,輪調全省縣長、縣佐及區長等人員。訓練所改變研究會時期將各類縣區政干部集中受訓的形式,將縣長、縣佐及區長分班訓練。縣政訓練所從1935年2月至1937年2月,共訓練6期。[13]p3
(2)其他業務干部訓練。一是財務干部訓練。江西省于1932年設立財政行政人員訓練所。1935年縣政人員訓練所成立后,財務人員歸入所中訓練。[13]p31937年6月,省政府又設立計政人員訓練所,對會計及統計人員進行訓練。[13]p3二是警務行政人員訓練。[13]p4三是農業建設人才訓練。江西省農業院從1936年6月起,開始家畜防疫員訓練。[13]p4四是合作指導干部訓練。1932年12月,“豫鄂皖三省剿匪總司令部”開辦“農村合作指導員訓練所”。1934年11月,農村合作委員會舉辦助理員講習會。1936年3月,江西省辦理合作指導員短期訓練班。1937年4月辦第二期,分為甲乙兩級。[13]p4五是土地測量干部訓練。江西省從1934年起辦理土地測量人員訓練班,共舉辦3期。[13]p5
據筆者統計,該階段江西省共訓練干部3240人。[13]p23從人數來看,干訓規模較小。而且,由于訓練處于探索階段,存在著缺乏教材、師資、課程規劃等問題,因此對其效果不可估計太高。但是,這期間的干訓還是在“協剿”方面發揮了一定效用。李璜考察“收復區”之后,認為“組織民眾”和“碉堡封鎖”是迫使紅軍撤離江西的主要因素[14],其中的“組織民眾”當然是由國民黨江西省的各級干部去組織,而干訓中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如何實施民眾組訓。
1938年5月至1940年7月,是國民黨江西省干訓的第二個階段。抗戰全面爆發后,戰爭動員滯后,民眾恐慌情緒嚴重,“在南昌,支配著一般人心理的不是怎樣抗敵,而是怎樣避難。為躲避敵機轟炸,政府機關的委員們正忙著到鄉下看地蓋房子,中下級公務人員則跑在鄉下租房子住,救亡氣氛比較沉寂”[7]p294。時人羅瓊認為:“一半由于領導者的對于民眾運動提倡不力,一半由于青年干部過于缺乏。”[15]為了改變這種局面,省政府決定加強區鄉鎮組織建設和民眾組訓。該項工作的前提就是需要大批高素質的干部。為了“造就政治干部人才”,省政府擬定《地方政治講習院組織大綱》,聘蕭純錦等為籌備委員負責政治講習院的籌辦。1938年5月,地方政治講習院在南昌梅嶺正式成立。其訓練類型主要包括:
(1)區鄉鎮人員訓練。自1938年起,江西省依據《改善區鄉鎮組織方案》,選定安義等9縣為第一期改制縣份,共需訓練區鄉鎮人員1256名[13]p6。區鄉鎮人員訓練班第一期因時局影響,提早結業。1939年春在贛縣的梅林村恢復,至6月1日區鄉鎮人員訓練班第二期正式上課。[13]p61939年9月,政治講習院續辦區鄉鎮人員訓練班第三期,對訓練工作進行了調整:增設指導處;調整軍訓組織;設編審室;設示范鄉設計委員會。[13]p6之后,因為國民黨中央頒發《縣各級組織綱要》,江西省決定分期改組各縣區署及鄉鎮公所,并指定豐城等19縣從1940年2月起進行改組。依照前項編制,改組后所缺鄉鎮人員,除豐城等6縣外,都需要招選補訓,因此開辦第四期鄉鎮人員訓練。[13]p7
(2)縣政干部人員訓練。因為江西省推行縣各級組織新制,需要大量干部,于是分期調集各級機關及各縣政府工作人員受訓。第一期除萍鄉等10縣因其縣長參加中央訓練團受訓,及余干等17縣的科長因各種原因緩訓外,共調訓122名,招訓12名。江西省保安司令部編余政工人員以科員資格報送受訓49名。[13]p7第二期調訓縣政人員均為安全區69縣縣政府的秘書及財政軍事科長。[13]p8同時,調集安全區69縣縣政府會計員參加受訓。
(3)婦女干部訓練。政治講習院訓練的區鄉鎮干部中,就有一部分婦女干部。第一期結業中有婦女指導處主任7名,指導員64名,都分配到弋陽等11縣婦女指導處工作。第二期仍附著地方政治講習院,結業人數包括主任9名,指導員29名,都分配到鉛山等9縣工作。[13]p7
政講院同之前的縣政研究會和縣政訓練所一樣,都由江西省政府完全主導,只不過政講院是在國民黨臨全大會決定加強干訓的氛圍下展開的。政講院的訓練重心因應形勢需要轉向區鄉鎮干部,其組織結構、訓練內容、訓練措施比之前有較大進展,政府和主要官員的重視程度更為提高[16],訓練效果比之前更好是沒有疑問的。它“解決(了)知識分子紛紛流出鄉村后縣以下基層社會政治人力資源不足、土劣容易控制政權和民意機關等問題”[7]p311。政講院雖然存在時間較短,但“實開全國地方行政干部訓練之先河”[13]p1,而且訓練規模達到 5134 人,比之前大為增加,為區鄉鎮組織的健全和民眾動員提供了干部,使省政府的統治觸角向鄉村得到延伸。更重要的是它建立了完善的組織架構,進入40年代之后的江西省地方行政干部訓練團和江西省訓練團時期只在其基礎上略有變動,為干訓規模的進一步擴大和組織架構的規范完善奠定了基礎。
綜上所述,在1930年代的江西省域內,國、共雙方為了各自的戰略目標,都進行了大規模的干訓。由于訓練的地域相同、時間斷限相同,它們之間有何異同,似乎是一個合乎邏輯的疑問。
由于歷史原因,國、共干訓有相同淵源,但后來呈分流之勢。
黃埔軍校是國、共干訓共同的淵源。軍校在國、共干訓史上均具有重要地位,兩者的干訓都打上了其印記。軍校在軍訓中堅持“學科和術科急用先學”,重視“啟發式、形象化和示范教學”,堅持“在實戰中鍛煉成長”的理念,“把戰爭視為學習的大課堂,在戰爭中邊學邊用”[17]p164-172。軍校最有特色的是政治教育,它“一反過去中外舊式軍官學校的弊端,不以純軍事技術訓練為主,而采取軍事教育與政治教育并重,而且不但是并重,政治教育更有超過于軍事教育之特點”[17]p125。
廣州時期的黨政干部訓練奠定了國、共黨政干部訓練的基本模式。當時,中執會下屬各部均開辦了短期干訓機構。訓練主要以“室內講座”“戶外教學”及“實習”的方式進行。其中,“室內講座”分為介紹主義和政綱的“基本政治課程”和針對干部任務的“專門講座課程”。“戶外教學”主要是軍事訓練。“實習訓練”分室內及戶外兩種方式。室內部分,大都與加強干部的宣傳能力有關;戶外部分,主要是農講所利用假日施行的“近郊農民運動實習”。
1927年后,國、共對中國發展路徑進行了不同探索,這也在干訓中得以體現。王奇生指出:“清黨以后,蔣介石所面臨的一個最大難題是 ‘黨權付托不到相當的人’。因為共產黨被清除后,國民黨內 ‘明了黨義而能專心于黨務者極少’。蔣介石指責說:清黨后 ‘各級黨部的職員大部未曾受過訓練,不明白黨,不明白社會、國家、世界大勢’,黨員‘猶之烏合之眾’。”[18]p102-103為此,國民黨設置了獨立的訓練部門——“中央訓練部”,來加強黨員和干部的訓練,以解決黨務人才嚴重缺乏的狀況。[20]p10而共產黨由于走上武裝革命的道路,因此,訓練的重心轉向培養軍事干部以反抗國民黨的鎮壓,但是由于條件限制,成規模、成系統的干訓一直到中央蘇區時期才真正開展起來。
國民黨的干訓是使學員“真能成為實現三民主義與徹底奉行命令之戰士與信徒,能得到主持一般機關之常識與領導辦事之要領”[20]p193。具體在于:一是使受訓人員堅決服從蔣介石。訓練團要求學員在聽到“蔣委員長”或“領袖”時,迅速立正,以示尊敬。[21]p102二是提高受訓人員的國家意識和民族認同感。學員每天早晨一定要向黨旗、國旗敬禮,唱黨歌。三是增強受訓人員的實踐能力。[22]p12總之,國民黨的干訓在于培養進攻紅軍、攻陷蘇區、打擊共產黨及其追隨者的軍事干部,在于培養治理現有實際控制區和接管蘇區的黨政干部,在于培養嵌入鄉村、延伸統治觸角的基層干部和社會工作者。
共產黨的干訓主要培養武裝進攻國民黨及其軍隊、武裝建立蘇區、保衛蘇區的軍事干部,培養具有一定馬克思主義修養、一定知識文化水平、一定社會治理能力的各級黨組織和蘇維埃干部,培養從事社會事務的專門技術人才。這可以從干訓機構的類型得到印證。例如,中央軍事政治學校主要培養軍隊干部,馬克思共產主義大學主要培養政治工作干部,蘇維埃大學培養蘇維埃建設的高級干部,師范學校等培養專業技術人才。
因此,從干訓目標來看,國共雙方都致力于提高干部的精神素質和實際工作能力,也就是說,訓練目標的本質是一致的,只不過國民黨方面精神訓練的目標在于使得各類干部忠于國民黨和蔣介石,實際工作能力訓練的目標在于打擊共產黨和紅軍、壓縮蘇區生存空間,夯實其社會基礎,增強其社會治理能力和控制能力,而共產黨的目標正好與之針鋒相對而已。
在國民黨方面,蔣介石認為訓練方式“實在是決定整個教育訓練之成敗的主要因素”,強調要用現代的方式去加強對干部的訓練。[20]p232-233在實施中,干訓除了具備一般訓練機構常采用的課堂講授、官員和學者講演方式外,最有特色的是訓育、軍訓和軍事化管理,以及結業后的輔導。
訓育是干訓的重要方式。訓育主要包括14個項目,按照訓育的具體方式,訓育分類為寫作訓練、集會訓練、談話訓練等。[23]p115-118另一重要的方式是軍訓和軍事化管理。軍訓“不一定是訓練各位上前線去作戰,也不是一定要求專門高等軍事學”[20]p320,而是希望軍訓帶給黨政干部一種“生活革命”,奠定中國“社會軍事化”的基礎。軍事化管理則體現在學員受訓的全過程。學員結業后的跟蹤輔導也是訓練方式之一。根據規定,學員結業后,還要向原訓練機構匯報自己的學習和工作,填寫《閱讀書報刊物月報表》并郵送訓練機關。但實際上,由于訓練機構和結業學員的不重視,基本落空。
在共產黨方面,干訓方式主要有三種:一是訓練機構訓練。由于干訓在動蕩狀態下進行,主要采用講演的形式。另外,共產黨雖然也對軍事干部以外的其他干部實施軍訓,但從軍訓實施的范圍、占有的比例來看,遠遠小于國民黨方面,更多的是按照專業化、缺什么補什么的原則進行。至于國民黨采用的結業后跟蹤輔導方式,由于工作和戰事的緊張,在共產黨方面也基本沒采用。但共產黨特別注重理論與實際的結合。例如,中央農業學校的專業課都以實習為中心,從調查農作物的生產情況和種植方法入手。二是干部在職學習訓練。這是共產黨干訓的重要特色。由于共產黨組織的嚴密性和紀律的嚴明性,使得在職學習成為了最主要的干訓方式之一。而國民黨由于組織松弛,在職學習基本處于放羊狀態。三是立足實踐鍛煉訓練干部。由于工作的緊張和干部培養的思路,共產黨將通過實踐鍛煉干部作為最主要的干訓方式,將工作和學習揉為一體。何長工曾指出:我們“唯一的學習條件就是從戰爭中學習戰爭,戰場是實際的大課堂。”[5]p120恰恰是這種最節約、貌似最不正規的方式為共產黨培養了大批懂得中國國情,懂得軍事斗爭,懂得政治工作和群眾工作的干部。而國民黨方面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讓很多在職干部停下手里的工作,來干訓機構進行精神訓練和業務訓練,反而效果很有限。這種方式的弊端很明顯:首先是影響了日常工作;其次是在國民黨的整體腐敗墮落氛圍中,幻想在短短幾個月內提高干部精神素養是不可能的;再次是紙上談兵的知識終歸趕不上實踐得到的認識深刻。
1930年代,共產黨為了反抗國民黨的鎮壓、鞏固和建設蘇區,進行了以實踐鍛煉為主、以在職訓練和學校訓練為重要方式的干訓,為共產黨在江西立住腳,實踐自己的建國藍圖和施政理念培養了大批精英。這批精英成為共產黨在抗戰、內戰乃至新中國成立后擔當重任的核心力量。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成效,與共產黨的干訓指導思想、干訓方式方法、黨組織嚴密程度、黨風黨紀與重實績的干部任用政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國民黨在江西省域內的干訓工作為其“剿共”、抗戰以及江西的經濟、社會建設訓練了一批干部,取得了一定效果,但干訓效果從整體來說并不明顯。這其中既有訓練本身的問題,也有國民黨整個組織體系的原因。不能奢望僅僅通過幾個月訓練,就使得干部信奉“三民主義”、絕對服從國民黨和蔣介石。就算干訓的各個環節都很完美,干部的精神得到確實提升,但訓練的學員最終還得進入國民黨這個大熔爐中去,長期沉淀的政治生態、腐敗的政治環境、任人唯親的干部政策,將把他們在訓練機構練就的“金剛之身”消融于無形,況且絕大多數學員由于種種原因,并沒練就“金剛之身”。
總之,國、共在江西省域內的干訓實踐,有著太多的類似之處,存在明顯的針鋒相對。由于干訓思想的差異、黨組織嚴密程度的不同、政治生態的不同、干訓方式的不同等因素,使得國民黨的干訓雖正規但實際效果有限,共產黨的干訓雖規模小、規范性較差但掌握了干訓的真諦,那就是:干訓的最佳學校是實踐;干訓的最終效果取決于政黨的政治生態;再多的精神訓練也比不上艱苦環境的摔打。因而,在1930年代的江西,共產黨干訓的效果遠好于國民黨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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