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與自我的對話
——葉芝的形而上學思想研究

閆瑞娟，臧紅寶

（石河子大學 外國語學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3）

靈魂與自我的對話
——葉芝的形而上學思想研究

閆瑞娟，臧紅寶

（石河子大學 外國語學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3）

身為現代詩人的葉芝在詩歌中探索了其矛盾分裂的自我，描述了一個二元對立的詩學世界，闡述了關于歷史、社會、生活等的哲學觀點。本文通過分析其詩歌中關于靈魂與肉體二元對立的觀點揭示了葉芝本人的形而上學思想。他相信靈魂的永恒及其對肉體的超越，同時認為靈魂與肉體的矛盾統一構成了人的存在。然而詩人的靈魂從沒有停止對絕對的真理和美的求索，這種靈與肉的沖突在他的筆下形成了一個動態的、最終充滿希望的世界。

二元論；自我分裂；形而上學；詩學的世界

W.B.葉芝（William Butler Yeats，1865-1939）是現代最偉大的英文詩人之一，192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作為詩人、劇作家和散文家，他為愛爾蘭民族文化的復興和現代詩歌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葉芝主要的文學成就在于詩歌。通過這種最能表達思想感情的文學體裁，他展示給讀者一個豐富多彩的詩學世界。強烈的民族感情、熾熱而痛苦的愛情以及對于藝術和永恒之美的執著使他成為“現代派的抒情詩人”。在詩歌中葉芝闡述了自己對于生活、藝術、社會和歷史的哲理性觀點，揭示了一位現代詩人充滿矛盾的內心世界，即理想與現實的沖突。這種沖突在詩人的筆下最終構成了一個詩學的二元世界。在這個世界里，理想與現實，靈魂與自我互為依存，“呈現對立的統一”（王佐良65）。然而其詩歌中展現出來的靈與肉的沖突卻始終回蕩在詩人詩學的世界里，靈魂與自我的對話延續著人類有史以來對人生本質的質問和不懈追求。

一 靈魂與自我的沖突

靈與肉的沖突是人類文學世界里永恒的主題，在現代文學作品里更是演繹到了極致。喬伊斯的《尤里西斯》、康拉德的《黑暗的心》、沃爾夫的《達羅衛夫人》、艾略特的《普魯弗洛克的情歌》皆如此，這些文學作品探索了20世紀初喧囂、混亂、缺乏信仰的荒原世界里，作為生存的個體經歷的心理裂變歷程，凸顯了現代人分裂的自我，悖論于魯賓遜·克魯索完整統一的自我。現代詩人葉芝同樣揭示了自我分裂以及矛盾沖突，但不同的是，他在詩歌中設置了一個二元對立的戲劇舞臺：肉體與靈魂、圣徒與武士、自我與反自我、學者與戀人等在進行著永無止境的辯論（Brown 125）。這場永不謝幕的辯論折射出詩人內心的矛盾，闡述了詩人因對現實世界不滿而轉向對形而上的美與真理的執著追求。

對喧囂混亂的現實世界的不滿在葉芝早年的詩作中已有所體現，他年輕時就在內心為自己構筑了一個世外桃源“茵尼斯弗利島”。在島上“搭起一個小屋子，筑起泥巴房，/支起九行云豆架，一排蜜蜂巢；/獨個兒住著，蔭陰下聽蜂群歌唱。”他想逃離紛亂的城市而融入自然，在與自然的交融中獲得心靈的寧靜。雖然他并沒有舍棄城市生活而遁入自然，但“那水聲日日夜夜輕拍著湖濱；/不管我站在車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都在我心靈的深處聽見這聲音。”這聲音在詩人的心中從沒有消失過，它召喚著詩人去追求美、追求理想，引發詩人內心不息的沖突，即理想與現實世界的對立。《自我與靈魂的對話》（‘A Dialogue of Self and Soul’）這首詩剖析了詩人內心的矛盾，探索了兩種價值觀的對立，被認為是詩人最好的詩作之一。該詩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靈魂”和“自我”的對話。

一開始，“靈魂”召喚“自我”，舍棄現在:

I summon to the winding ancientstair;

Set all your mind upon the steep ascent,

Upon the broken,crumbling battlement,

Upon the breathless,starlit air,

Upon the star that marks the hidden pole;

Fix every wandering thought upon

That quarter where all thought is done:

Who can distinguish darkness from the soul?

詩中，“古老的旋梯”（winding ancient stair）指葉芝詩歌中常提到的柯爾莊園附近的巴里利塔（Thoor Ballylee）的樓梯。葉芝于1918年和喬治·海德·利斯結婚，搬進了中世紀諾曼人建造的這座塔樓。它賦予葉芝許多的創作靈感，正如T.R.Henn所說，葉芝修復這座塔本身就是他夢想的體現，塔樓集多種象征于一體：戰爭、暴力、對哲學的向往、文明的衰退、古老的儀式等，塔樓在葉芝的詩中成為人類凝望宇宙進行思考的出發點（Henn 132-134）。“旋梯”象征著為接近真理、接近美而必須經歷的曲折過程。這一曲折上升的過程要求“自我”要聚集“一切散漫的思想”，專注于所追求之址——那里“一切思想都已完成”，是至善至美、永恒靈魂的最終歸處。“wandering thought”指人的世俗欲念或思慮，而為了最終能到達唯一純凈的理念之地就必須經歷凈化的過程。

第二節中，詩人形象地刻畫了“自我”對當世的留戀。面對“靈魂”的召喚，“自我”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一把劍，好像在回應靈魂召喚，又似在自言自語:

The consecrated blade upon my knees

Is Sato’s ancient blade,

still as it was,Still razor-keen,still like a looking glass

Unspotted by the centuries;

That flowering,silken old embroidery,torn

From some court-lady’s dress and round

The wooden scabbard bound and wound,

Can,tattered,still protect,faded adorn.

The Soul:

Why should the imagination of a man

Long past his prime remember things that are

Emblematical of love and war?

Think of ancestral night that can,

If but imagination scorn the earth

And intellect its wandering

To this and that and t’other thing,

Deliver from the crime of death and birth

此處講述了一個關于勇士與宮廷貴婦之間古老而浪漫的故事。詩人把這一永恒的主題濃縮于一把日本朋友Junzo Sato 在1920年3月贈送給他的劍上。一方面，這把劍確實勾起詩人對往事的深深回憶，對于讀者來說顯得更為真實可信，更能感受到詩人內心的矛盾。另一方面，這把劍在詩中具有深刻的寓意，是現世生活的象征，“劍與花”正如“靈魂”所說是“愛情和戰爭的象征”（emblematical of love and war），是世俗生活的寫照。“自我”仔細地審視著這把劍，往事的回憶使他眷戀于現世，淡然于“靈魂”的勸說。

于是“靈魂”接著提出質問：“一個早過盛年之人的想象/為什么還會記起那些象征/愛情和戰爭的東西?”語氣充滿了輕蔑和嘲弄。“一個早過盛年之人”（a man long past his prime）指詩人自己。該詩創作于1928年，詩人時年63歲，歲月流逝、人生苦短，對永恒充滿了期待。這里展現了葉芝內心靈魂與自我的矛盾，精神與肉體的沖突。詩人的“靈魂”認為“想象”（imagination）和“理性”（intellect）應該蔑視（scorn）塵世，摒棄世俗之雜念。“愛情和戰爭”導致的結果是“死亡和出生”，而在“靈魂”看來，唯有籍此才能擺脫人生的罪惡，從而進入永恒的理念王國（“ancestral night”）。“夜”在這首詩中被詩人賦予深刻的內涵,是“靈魂”最終的去處，因為“夜”的漆黑遮蔽了肉眼所受的物質世界的誘惑，能使“自我”凈化，專注于對人生意義的思索和對真理的追求。也因此，“黑暗與靈魂不可分開”（Who can distinguish darkness from the soul?），“祖先留下的夜”（ancestral night）便指稱柏拉圖的超驗的世界，只有離開物質的現世才能獲得拯救和永恒。

但是“自我”依舊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那把劍，沉浸于回憶中，自言自語：

Montashigi,third of his family,fashioned it

Five hundred years ago,about it lie

Flowers from I know not what embroidery---

Heart’s purple,and all these I set

For emblems of the day against the tower

Emblematical of the night,

And claim as by a soldier’s right

A charter to commit the crime once more.

詩人借這把劍表達了他對古代貴族文化的鐘愛和向往，因為“貴族們舉止高雅，他們所處的地位使他們對生活無所畏懼”（Yeats 251）。這把歷史悠久的兵器見證了無數次英勇的戰斗，贏得了一個又一個仕女熾熱的愛情。“自我”崇尚武士的勇敢俠義，也感動于武士的浪漫愛情（“Heart’s purple”）。面對“靈魂”的蔑視和嘲諷，“自我”堅定地回答：“我把這些全當成/白晝的象征，/與象征黑夜的塔樓相對立”。葉芝在“塔樓”一詩中歌頌了精神的不朽和偉大，這里“象征黑夜的塔樓”依然指的是精神世界，是唯理性和真理的形而上之境，而“象征白晝的劍與花”指代的是充滿肉體生命、愛的物質世界。至此，追求精神世界與迷戀物質世界之間的對立使“靈魂”與“自我”的矛盾達到白熱化。

誰會贏得這場關乎生死、永恒的論爭？開始時，“靈魂”似乎能據理說服“自我”放棄塵世生活，然而此時“自我”卻肯定了它的現世生活，聲稱如果有可能它愿意“再犯一次罪行”（commit the crime once more），“要是我從頭再活一遍，又有什么要緊？”（What matter if I live it all once more?）詩的第二部分中，“自我”接著回顧了過去的經歷，從年少時的苦惱、痛苦與無知到后來卷入“冬天的暴風”(in the wintry blast)，然而“自我”并沒因此厭世，而是又一次宣稱：

I am content to live it all again

And yet again,if it be life to pitch

Into the frog-spawn of a blind man’s ditch,

A blind man battering blind men;

…

I am content to follow to its sourse

Every event in action or in thought;

Measure the lot;forgive myself the lot!

When such as I cast out remorse

So great a sweetness flows into the breast

We must laugh and we must sing,

We are blest by everything,

Everything we look upon is bless.

“自我”認為塵世生活盡管如“蝌蚪般多的盲人水溝，/一個盲人與眾盲人相斗”，但諸多的悔恨之后是甜蜜和福音，它滿足于這種生活。對此“靈魂”感到震驚不解：

Such fullness in that quarter overflows

And falls into the basin of the mind

That man is stricken deaf and dumb and blind,

For intellect no longer knows

Is from the ought,or knower from the known---

That is to say,ascend to heaven;

Only the dead can be forgiven;

But when I think of that my tongue a stone.

對于“自我”的選擇，“靈魂”感嘆自己的“舌頭變成石頭”。俗世蒙蔽了人的心智，“理性不再能辨認/存在或應在，或知者和所知”。“靈魂”認為這種生活使人充滿罪惡，只有肉體死亡之后人才能得到原諒和寬恕。它沒能說服“自我”改變認識和選擇，但也不認可“自我”的選擇，始終堅持自己形而上的追求。這種矛盾對立展示了詩人對人生的思索，“靈魂”對形而上的追求更是詩人葉芝超越現實，對人生及藝術本質的哲學探求。

二 靈魂之追求

物質與精神，靈魂與肉體的關系是貫穿西方思想史的議題，溯源而上，可達古希臘哲學。葉芝深受古希臘哲學，尤其柏拉圖哲學思想的影響。“從根本上講，葉芝是個有神論者，他相信一個超驗現實的存在和靈魂的不朽”（Arkins 24）。純粹以理性為本質的靈魂雖然與充斥著激情和欲望的肉體結合一起，但卻總是與肉體保持一定的距離，以追求超越現世的真理和永恒為意義。作為超越世俗、追求理想的表現形式，“藝術”自然成為葉芝筆下的靈魂所尋求的目標。葉芝在“駛向拜占庭”（“Sailing to Byzantium”）一詩中描述了缺乏藝術的世俗生活和自己對藝術的向往和追求。

That is no country for old man.The young

In one another’s arms,birds in the trees

---Those dying generations---at their song,

The salmon-falls,the mackerel-crowded seas,

Fish,flesh,or fowl,commend all summer long

Whatever is be gotten,born,and dies.

Caught in that sensual music all neglect

Monuments of unageing intellect

“拜占庭”是6世紀查士丁尼皇帝治下的拜占庭王朝(527—565)的中心城市，擁有璀璨的文化、不朽的藝術和精美的建筑。“拜占庭”是葉芝心目中所崇尚的古代宮廷貴族文化的典范，一座圣城，詩人的詩性想象力之城。詩人寄予了自己的理想，重建了一座精神與物質，文藝與政教，個人與社會等高度和諧統一的超驗之地。葉芝自己認為：“拜占庭是歐洲文明的中心，是歐洲精神哲學的源泉，所以我把到這一城市的旅程象征著對精神生活的尋求”（Akins 184）。該詩創作于1926年，詩人已61歲，自我感覺已經老了。人們對物質、情欲的瘋狂追求，對“不朽的理性的杰作”（Monuments of unageing intellect）即詩歌、藝術等精神追求之境的輕視使詩人感到厭惡和失望， 他渴望離開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脫離欲望之肉體的羈絆，去往不朽的藝術的王國：“因此我駛過汪洋大海，來到了圣城拜占庭。”（therefore I have sailed the seas and come/To the holy city of Byzantium）據說在拜占庭宮廷有棵黃金鑄的樹，上有金鳥歌唱。因此詩人希望自己成為那只不朽的金鳥，在這一永恒的藝術之地吟唱過去、現在和未來：

Once out of nature I shall never take

My bodily form from any natural thing,

But such a form as Grecian goldsmiths make

Of hammered gold and gold enamelling

To keep a drowsy Emperoe awake;

Or set upon a golden bough to sing

To lords and ladies of Byzantium

Of what is past,or passing,or to come.

象征藝術的金鳥詠唱出古往今來，“使那個昏昏欲睡的皇帝清醒”，喚起人們對歷史、生活等的哲理性反思。這表達了詩人的藝術觀：藝術指導人們的生活，塑造社會群體的文化模式。詩人要通過自己的詩歌喚醒昏昏欲睡的世人，重建理性而文明的生活。

“藝術”成為葉芝一生的追求目標，對于藝術的價值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除了藝術，其詩歌中還展示了靈魂的又一價值取向——信仰：

Hearts with one purpose alone

Through summer and winter seem

Enchanted to a stone

To trouble the living stream.

…

Minute by minute they live;

The stone’s in the midst of all.

這是《1916年復活節》(“Easter1916”)的第三節。1916年4月24日愛爾蘭共和兄弟會在都柏林發動起義，以圖推翻英國統治，成立愛爾蘭共和國，但起義慘遭英軍鎮壓，一批起義領導組織者被捕犧牲，其中有葉芝的朋友。詩人以此為背景，把他們為之獻身的信仰比喻為“石頭”。“石頭”居于他們生活的中心,主宰著他們的行動。時光荏苒，一切都變化無常，唯有信仰（“石頭”）常年如一，成為他們的人生支柱。最終，為了信仰——靈魂的追求，他們舍棄了肉體。

詩人雖然謳歌起義者為理想而獻身的精神，卻委婉批評了他們的行為，這正是葉芝本人內心矛盾的體現。靈魂與自我的沖突，理念世界與物質世界的對立是詩人后期詩作的一個主要的命題。詩人痛感青春流逝，老而無用：An age man is but a paltry thing,/A tattered coat upon a stick(‘Sailing to Byzantium’)，而這件破衣也只能嚇一嚇鳥而已(Old clothes upon old sticks to scare a bird)。在《塔樓》一詩中詩人感嘆：

What shall I do with this absurdity---?

O heart,O troubled heart---this caricature,

Decrepit age that has been tied to me

As to a dog’s tail?

…

It seems that I must bid the Muse go back,

Choose Plato and Plotinus for a friend

Until imagination,ear and eye,

Can be content with argument and deal

In abstract things;or be derided by

A sort of battered kettle at the heel.

什么最適合老年人？詩人認為，老年人不宜再作詩。繆斯應當離去了，因為作詩如同釣魚，一樣需要體力，是年輕人的事。老人該選擇柏拉圖和普洛提諾斯為友，思考抽象的觀念：

I leave both faith and pride

To young upstanding men

Climbing the mountain side,

That under bursting dawn

They may drop a fly;

Being of that metal made

Till it was broken by

This sedentary trade.

此處又一次出現了自我與靈魂的對立，年老體衰迫使詩人放棄需要力氣的活動，也就意味著放棄物質世界，轉而追尋抽象的理念。“Now shall I make my soul/Compelling it to study.”詩人決定自己靈魂要繼續“研究”，直到肉體消亡。他內心中自我與靈魂的矛盾沖突沒有隨年歲增高而停歇，他繼續追求理想，追求形而上的藝術和信仰，美與真是其永恒的目標。

三 自我與靈魂不分離

古希臘蘇格拉底因提出靈魂說而被學者稱為“靈魂的發現者”（Cornford 52）；他認為，相對于肉體而言，靈魂有絕對的優越性。柏拉圖進一步發展了蘇格拉底的靈魂觀，找出了超越與現世的聯系，發現了人的靈魂的現實存在條件， 肯定了靈魂的現實性（胡志強113-116）。葉芝深受柏拉圖哲學影響，對于靈魂與肉體的對立關系（“靈魂與自我”）也有了新的認識。在后期的詩作中，詩人多次申明不會接受自身的有限性，不會放棄詩神繆斯和他的自我的欲望，不愿做個老而無用的稻草人。如柏拉圖所說，真正的哲學家永遠在尋求靈魂的解脫，因為絕對的真理和美善只有通過靈魂的洞見和推理才能夠獲得。葉芝，一位真正的詩人，關注靈魂的存在和超越，也在尋求靈魂的依托。在1933年所作的詩歌《旋梯及其它》中，他贊美了肉體，指出了精神與肉體、靈魂與自我的不可分離。這一思想在“Jane”組詩中的“Crazy Jane Talks with the Bishop”表現的又為清晰。

葉芝在詩中設置了兩個人物：簡和主教。通過兩人的對話，詩人表達了理念世界和現象世界的對立，善美與現世的對立統一。在第一節里簡轉述了主教對她說的話：

I met the Bishop on the road

And much said he and I

“those breasts are flat and fallen now

Those veins must soon be dry;

Live in a heavenly mansion,

Not in some foul sty.”

主教的職責就是傳達超驗世界里上帝的福音，一心一意忠誠于自己的信仰，在這個意義上他傳達了靈魂的召喚，就是代表著“靈魂”。 以第一人稱“我”自述的“簡”代表了生活在世俗世界的“自我”。簡與主教的辯論就是靈魂與自我的沖突和斗爭。簡日漸衰老，主教力圖勸她放棄世俗生活“到天堂的大宅高院去住”。然而，簡這樣回答道：

“Fair and foul are near of skin,

And fair needs foul,”

…

“A woman can be proud and stiff

When on love intent;

But love has pitched his mansion in

The place of excrement;

For nothing can be sole or whole

That has not been rent.”

葉芝在后期的詩作中似乎對形而上的純粹的追求失去了以前的執著，而對作為一個整體的人，即生活有了全新的感悟。正如簡所說，身體不僅是“排污瀉濁之地”，也是精神的超越之基。簡的話語表達了葉芝關于“靈魂”與“自我”的哲學辯證的關系：“美與丑本來是一對近親/美需要丑”，亦即“靈魂”與“自我”不可分離。西方哲學里二元論源遠流長，可追溯到前蘇格拉底等自然哲學家。葉芝通讀了古希臘哲學著作，他不僅接受了柏拉圖的二元論，也接受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的對立雙方矛盾又互相作用的觀點。他的詩歌作品也一次又一次地圍繞這一主題展開論辯，指出對立雙方互相依存不可分離的存在，回應了布萊克的斷言：“沒有對立就沒有發展”（Arkins 70）。

四 結語

“靈魂”和“自我”盡管有沖突，但是一整體內的矛盾。沒有生活的完整，“靈魂”也許就沒有存在的基礎，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對于“自我”亦是如此。沒有人能從中選擇其一，最終保持人生的完整，因為“什么也不會獨立或完整，除非已開縫裂紋”，沒有人能認出“舞蹈中的舞者。”但“葉芝終究是一個內心矛盾對立的詩人，其思想核心在于：人總在與這個世界的混亂作斗爭，即使極力要逃脫時”（Arkins 39）。他對這個世界、對人的存在意義等本質的思考體現出現代詩人的求索精神。1936年創作的“WhatThen?”再次明確地表達了詩人一生對生活本質追尋的執著。年老的詩人在這首詩中回顧了自己年輕時為理想所付出的艱辛、后來詩歌創作上的成就和真誠的朋友、幸福的家庭生活等。在詩的前三小節每節末尾都重復著同一句：“‘What then? ’sang Plato’s ghost，‘What then?’”在第四小節當年老的詩人為自己的人生圓滿得意時，結尾的疊句語氣更為強烈：“But louder sang that ghost‘What then?’”詩中展現了詩人柏拉圖式的對人生的本質的哲理性探究。“柏拉圖的幽靈”即是詩人靈魂的化身，“Whatthen”可以有兩個含義：一為“下步怎么辦”，也可是“那便會怎么樣呢?”。這種質問既凸顯了詩人對現世存在意義的思考，也表達了作為個體的人及整個人類對未知領域的不息的探索。詩人的靈魂沒有停止對絕對的真理和美的求索；盡管葉芝內心的分裂和矛盾從沒有停止，但他的一生創作的詩歌“像任何一個現代詩人一樣創造了一個連貫一致又有價值的世界”（Cowell 102），一個完整的、最終充滿希望的詩的世界。

[1]Arkins,Brian.Builders of My Soul：Greek and Roman Themes in Yeats[M].Savage:Barnes&Noble Books,1990.

[2]Brown,Dennis.The Modernist Self in Twentieth－Century English Literature[M].London:Macmillan,1989.

[3]Cornford,G..F.M.Before and After Socrates[M].Cambridge,1932.

[4]Cowell,Raymond,ed.Critics on Yeats[M].Florida:University of Miami Press,1971.

[5]Finneran,Richard J.ed.W.B.Yeats The Poems[M].London:Macmillan,1982.

[6]Henn,T.R.The Lonely Tower[M].London:Methuen,1979.

[7]Yeats,W.B.Essays and Introductions[M].London:Macmillan,1961.

[8]胡志強.走向靈魂的上升之路——柏拉圖的生活與思想[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96.

[9]王佐良，周玨良.英國20世紀文學史[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

[10]袁可嘉.葉芝抒情詩精選[C].西安：太白文藝出版社，1997.

[責任編輯：何 來]

The Dialogue between Self and Soul——On Metaphysics in Poems of Yeats’

YAN Rui－juan，ZANG Hong－bao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Shihezi University,Shihezi,Xinjiang 832003,China)

Yeats in his poetry explores his split self as a modern poet,creates a poetic world of dualism and expounds his philosophy about history,society and life.This paper tries to reveal Yeats’metaphysical idea about soul and self by way of analyzing some of his poems.He believes in the immortality of soul and its superiority over body,and also thinks man’s earthly being lies in the unity of soul and body.However,the poet has never stopped his quest for absolute truth and transcendent beauty,and this never-ending conflict between soul and body in his poems finally makes up a dynamic yet hopeful world.

dualism;split self;metaphysics;poetic world

I106.4

A

1674-3652（2011）01-0121-06

2010-11-02

閆瑞娟（1970- ），女，新疆石河子人，石河子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臧紅寶（1971- ），男，新疆石河子人，石河子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翻譯與實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