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社會學視野下老年福利思想述評

劉燕阮凱

（華東理工大學社會與公共管理學院，上海 200237）

公共政策與公共管理

西方社會學視野下老年福利思想述評

劉燕阮凱

（華東理工大學社會與公共管理學院，上海 200237）

本文主要從社會學視角述評養老福利理論的主要觀點。分別從功能學理論、沖突理論、社會交換理論、符號互動理論、現代化理論、福利國家理論、社會生物學理論以及哈貝馬斯、布迪厄、吉登斯等社會學家的不同研究角度綜述了老年社會福利的主要思想，為構建養老福利體系提供理論依據。

老齡化社會 老年福利 社會學理論

根據聯合國定義，65歲（含65歲）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總數的7%或60歲以上（含60歲）的老年人口占人口總數的10%的社會被定義為老齡化社會。發達國家一般定義65歲以上人群是老年人群，發展中國家一般定義60歲以上人群是老年人群。據2010年國家統計局的統計數據分析，目前我國60歲以上人口占比高達13.26%，65歲以上人口占比高達8.87%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主要數據公報》，2011年4月28日。，無論以哪個標準衡量，都突破了“老齡化社會”的紅線。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的數據，2010年我國人均GDP為4382美元。未富先老的局面迫切需要找到破解養老困境的良策。

老年社會福利是根據老年人年齡的特殊需要和老年人身體特點，由社會提供給老年人的物質和社會服務。老年人社會福利內容一般包括老年人收入補貼、老年人醫療保健、老年人日常生活服務、老年人精神慰藉等社會項目，這些項目通常是在國家有關法律監督下，由政府財政撥款或社會組織、企業或個人集資建立，并按一定的程序、規范和要求，由個人、社會機構或政府部門管理運作和提供。

本文主要從西方社會學視角述評老年福利思想的主要觀點，為分析老年問題、解決老齡化困境提供理論依據和分析框架。

一、功能學理論

1.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理論中的福利思想

結構功能主義的社會福利理論認為，社會福利屬于社會系統中的整合制度之一，其重要性在于促進社會的效率、穩定和秩序。社會福利制度既是社會歸屬感形成的原因，也是社會團結的結果，由政府建立社會福利機構和提供福利服務是為了達成社會系統的整合功能。帕森斯、默頓和斯梅爾瑟等對政府通過社會福利干預解決社會問題都持相當支持的態度。該學派認為，政府通過社會福利服務來干預解決社會問題，乃是社會結構的一種功能必要性，是為了達成社會系統的整合與均衡。①帕森斯：《社會行動的結構》，譯林出版社2003年版。

2.戴維斯和摩爾的功能分析觀點

戴維斯和摩爾（1945）認為在人類歷史發展中，幾乎所有的社會都存在分工進而存在分層現象，因為“社會分工與結構分化本身就意味著階層化體系”。“既然分層是普遍存在的，它在維持社會方面就一定具有某種有益的功能”。

從結構功能主義的立場來看，老年人對社會主要功能在于幫助下一代的社會化問題。老年人問題是整個社會結構問題之一，可能存在暫時的失調現象，但是可以通過修正社會的其它部分而得到改善或解決。因此，結構功能主義在研究老年問題方面是一個比較樂觀的理論視角。

二、沖突理論

1.科塞的沖突論觀點

科塞從齊美爾“沖突是一種社會結合形式”的命題出發，探討社會沖突的功能。在一定條件下，沖突具有保證社會連續性、減少對立兩極產生的可能性、防止社會系統的僵化、增強社會組織的適應性和促進社會的整合等正功能。②科塞：《社會沖突的功能》，華夏出版社1989年版。科塞認為，彈性比較大，比較靈活的社會結構容易出現沖突，對社會的整合和穩定起著積極的作用。因此，要建立完善的社會安全閥制度，這種制度一方面可以發泄積累的敵對情緒，另一方面，可以使統治者得到社會信息，體察民情，避免災難性沖突的爆發，破壞社會整個結構。

2.達倫多夫的沖突理論

達倫多夫認為，社會組織不是尋求均衡的社會系統，而是強制性協調聯合體。社會組織內部的各種不同位置具有不同量的權威和權力。③Ralf Dahrendorf：Class and Class Conflict in Industrial Society.Stanford 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59.社會結構中固有的這種不平等權威的分布，使社會分化為統治和被統治兩大彼此對立的準群體。社會現實是沖突與和諧的循環過程。

根據沖突理論的觀點，老年問題之所以發生乃是因為在年齡階層里權力不均等分配的結果。老年問題的解決之道，在于組成老年人社會團體，爭取老年人的共同利益和權力。這是建立老年自治組織及研究的理論基礎之一。

三、社會交換理論

1.霍曼斯的行為主義交換論

霍曼斯認為社會中的個人都是理性的經濟人，個人之間存在著一種互惠的交換模式，即在人們的交換中，雙方都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只有對等、互惠，交換才能持續下去。④侯釣生：《西方社會學理論教程》，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根據霍曼斯的社會交換理論，老年問題產生是因為老年人缺乏可以用以交換的價值，他們無法和社會其他群體討價還價。我們可以認為在父母和子女之間也存在著一種交換關系。父母撫養子女，期待年老時能夠得到子女的幫助和支持。子女從父母處得到關懷和撫愛，等自己成年后以贍養老人作為報答。但交換雙方的行為動機和出發點大不相同，因此就出現了親子關系不對稱造成交換的不對等。因此，社會交換理論認為，通過向老年人提供機會，使他們生活在不受社會總價值觀念影響的、結構適當的環境中，以增強其自信心和獨立意識。

2.布勞的交換結構論

交換結構論認為，社會交往中義務不平等就會使一方獲得權力，而另一方失去社會獨立性。布勞把權力認定為將個人或群體的意志強加給其他人的一種能力 。獲得與維持權力的戰略是防止其他人選擇保持社會獨立性的任何一個條件方案。同時強制其他人服從，使其他人知道只有服從才能獲得他們所需要的東西。①侯釣生：《西方社會學理論教程》，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布勞的結構交換論給我們提供了分析老年福利思想的意識視角，說明老年人就是在這種不對等交換中失去社會獨立性的一個群體，但是布勞提出的獲得權力的途徑對于老年群體來說并不現實，不能給老年人獲得真正的福利。

四、布魯默的符號互動論和戈夫曼的擬劇理論

布魯默認為，在符號互動中，人們彼此理解姿勢，并在理解過程所獲得的意義的基礎上行動。②霍桂桓：《符號互動論概析》，《國外社會學》1996年第6期。戈夫曼的擬劇理論關注的是日常生活中人們如何運用符號預先設計或展示在他人面前的形象，即如何利用符號進行表演，并使表演取得良好效果，其研究重點在“互動”。

符號互動理論強調社會是一種動態實體，是經由持續的溝通、互動過程形成的。符號互動論主張在與他人處于互動關系的個體的日常情境中研究人類群體生活。通過符號互動論，可以描述并了解老年人之間的互動方式。了解老年人個人行為，就必須先了解老年群體行為。

五、哈貝馬斯的福利思想

哈貝馬斯的基本觀點——話語商談觀認為，由于社會進入了多元化狀態，人們之間利益糾紛眾多，利益沖突不可避免，但是這不是一種不可調和的沖突。為了解決這些沖突，人們應該承認和尊重一定的共同規范標準。他的正義思想核心內容是交往的合理性，交往合理的典型形式就是不同主體之間為論證各自觀點而進行的理性商談。通過話語共識建立起來的規則，必須為所有人遵守，每個人都必須對這種規則施行所帶來的后果承擔責任。③哈貝馬斯：《交往行為理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哈貝馬斯從以往物質和金錢的再分配轉移到了通過文化、倫理層面的話語商談從而提高全社會福利，通過話語商談理論建立一個互相理解，互相尊重，追求人的自由和解放，使人人都生活在一個推己及人、情致意盡、惜老憐貧的美好世界。

六、現代化理論對老年福利的影響

在前工業化社會中，家庭既是生活單位又是生產單位，人們的主要生活范圍被局限在家庭和土地上，由于控制了家庭物質和信息資源以及豐富的實踐經驗，老年人在家庭中的位置受到所有家庭成員的尊重。對家庭資源的控制滿足了他們晚年物質生活的需要，對老年人身體和生活的照料完全可以由家庭承擔責任。

然而，社會現代化的進程從根本上改變了老年人的生活狀況。老年人對家庭財產的控制日益失效，老年人脫離勞動力市場的風險很高。同時，現代家庭結構的變化使老年人越來越依賴成年子女的經濟供養生活，家庭規模的縮小使得有能力贍養老人的子女數量越來越少，同時置身于現代勞動市場的子女很難有足夠收入同時維持自己和老年父母的共同開支。傳統社會中“養兒防老”觀念受到現代化的極大挑戰。由于家庭規模的縮小，子女和親屬流動頻繁，現代社會老年人與子女、親屬聯系的頻率和范圍相對縮小，他們的社會安全感更多地是建立在家庭以外的社會關系上。

引起社會從鄉村到城市、從農村社會經濟體制向工業化社會經濟體制進化的現代化過程，同時導致了老年人社會地位和人們對老年人的尊重程度的變化，而變化的趨勢對老年人來說通常是負面和消極的。當家庭養老已經不再可靠時，老年人開始向政府和社會尋求幫助和支持。

七、布迪厄的福利思想

關于社會福利思想，布迪厄指出，福利形式從集體福利到針對個體的救濟方式的轉變，意味著從直接針對分配結構的政策向簡單地糾正資源分配不平等效應的政策的轉變，這種新自由主義取向的國家救濟形式，將一群具有動員潛力的人們轉化成由碎片化的、孤立的窮人組成的、充滿異質性的弱勢群體。①畢向陽：《轉型時代社會學的責任與使命：布迪厄世界的苦難及其啟示》，《社會》2005年第4期。

布迪厄的社會福利思想有助于我們分析造成老年福利問題的根源在于社會政策的轉向。

八、“福利國家”理論及其對老年福利的影響

1.混合經濟論

所謂“混合”主要是指自由的市場機制和政府干預的結合。國家除承擔保護國家不受外敵侵犯、通過嚴格公正的司法制度保護公民正當權利、舉辦對私營企業無利可圖的公共福利事業以外，還要承擔起另外一項重要職責——向公民提供社會福利。保證這個國家的每個公民都能過上體面的生活，這被看作是福利國家必須具備的基本功能和應具有的重要特征。

2.收入均等論

福利國家的人們享受著“從搖籃到墳墓”的高福利、高保障，這是通過“高稅收”實現的。通過兩次收入調節，人們之間的收入差距明顯縮小。一定程度上實現了社會公平，也有助于維護社會穩定。

3.公民權利論

“公民權利論”是英國社會學家托馬斯·馬歇爾在1949年發表的演講《公民權利與社會階級》里首先提出來的。認為一個國家的公民，只要他具有這個國家的成員資格，那么他就有從該國獲得福利保障、并具有根據社會一般標準過一種文明生活的權利，國家有責任幫其實現這一目標，而且個人接受福利救助不應該以喪失個人尊嚴為代價。

“福利國家”理論為改善老年福利問題提供了有力的理論和實踐方面的支撐。

九、吉登斯的老年福利主張

20世紀90年代，英國學者安東尼·吉登斯提出了積極的福利思想。在其福利思想的框架下，其福利思想的核心是發揮老年人自身的力量，把老年人當成一種資源而不是一種社會負擔，逐步廢除固定的退休年齡。吉登斯認為這種老齡問題是一種貌似舊問題的新問題。他認為，福利國家發明了“養老金領取者”的概念，形成了一到退休年齡就開始領取養老金的習慣。②吉登斯：《第三條道路：社會民主主義的復興》，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這顯然表現出人們消極依賴福利的傾向。同時也表現出自身能力的喪失，因而從這些概念可以推演出許多退休老人為什么感到失去自尊的原因。老年人必須由國家照料的期望同樣創造了一種有害的依賴文化。吉登斯的老年福利主張為發揮老年人力資源的作用提供了理論依據，為提出柔性退休概念打下了基礎。

十、社會生物學理論

社會生物學家認為，生物的進化過程就是基因的選擇和繁殖的過程。一個種群的個體只不過是繁殖基因的機器。在有些物種中，某些個體具有為種群生存而犧牲自己繁殖機會的行為。動物所表現的犧牲行為或利他行為，多是為了保護其兄弟姊妹或近親的生存，因為它們攜帶的基因有一部分是和它的基因相同的。這樣的犧牲能夠保存更多的自己所具有的那種基因。社會生物學家用交互利他原則來解釋這類犧牲行為的適應意義。實現交互利他的行為只有在具有復雜的社會結構和個體之間彼此能夠認識的種群中才有可能。①徐麗君、蔡文輝：《老年社會學:理論和實務》，巨流出版社1985年版。

從社會生物學角度分析老年福利問題，具有一定的消極影響，認為老年人已經不適應于生存競爭的要求，社會福利似乎也顯得沒有必要。這是一個非常消極的分析視角，往往在人類的潛意識里存在這種意識。

綜上所述，社會福利的目標在于提高全民生活水準，當社會的經濟制度和家庭制度失去輔助功能的時候，社會服務制度必須代替，尤其在老年福利領域更甚。人口老齡化現象在人類歷史上是空前的，社會如何向老年人提供足夠的物質和精神生活的幫助就成為現代社會的一個尤其緊迫的問題。以上所述福利思想是基于西方社會學者的研究成果而形成的理論經驗，這些理論可能并不完全適用于指導建立我國養老福利理論與實踐，在后續的研究中要進一步結合中國社會、經濟、文化的傳統特點，建立適用于中國背景的老年福利思想體系，為建構適應我國社會長期穩定和諧發展的養老模式提供充分的理論支撐。

Comment on the Thought of Elderly Welfare Based on Western Sociology

LIU Yan，RUAN Kai

This paper comments on the thought of elderly welfare based on western sociology.There are not only function theory，conflict theory，social exchange theory，symbolic interaction theory，modernization theory，welfare state theory，sociobiology theory，but also the thought of Jurgen Habermas，Pierre Bourdieu，Anthony Giddens.The purpose of the study is to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constructing service system for the aged.

aging society，elderly welfare，sociological theory

劉燕（1970-），女，社會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社會保障，人力資源管理；阮凱，華東理工大學社會與公共管理學院行政管理碩士研究生。

C913.6

A

1008-7672（2011）06-0093-05

亞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