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周敦頤對儒家“慎獨”思想的超越

孫雨嘉

(廣東金融學院，廣東 廣州 510521)

論周敦頤對儒家“慎獨”思想的超越

孫雨嘉

(廣東金融學院，廣東 廣州 510521)

“慎獨”是古代儒家創造的自我修身方法，即個人獨處不犯錯誤，能保持自己清廉的節操。周敦頤的《愛蓮說》提出了外在環境污濁的情況下，也要能保持自己清廉的節操，這樣擴大了作君子的參照系，超越了“慎獨”的原意。這就要求克服錯誤的“從眾”心理，來保持自己獨立人格。周敦頤的人生觀是入世的、積極的，他贊揚清廉的“蓮”，不贊成“避世”的“菊”和追求富貴的“牡丹”。

周敦頤;慎獨;《愛蓮說》

宋代理學先師周敦頤所著的《愛蓮說》，全文文字優美，共有一百一十九字，其意義深遠。字里行間透發著他的人生哲學，綜觀全文，我們不難看出周敦頤對儒家“慎獨”思想的超越。現詳論如下，以求教于方家。

“慎獨”是古代儒家創造的自我修身方法，最早見于《四書》中的《大學》與《中庸》。《大學》關于“慎獨”是這樣說的:“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即所謂使自己的意念誠實，就是說不要自己欺騙自己。就如同厭惡污穢的氣味那樣(不要欺騙自己)，就如同喜愛美麗的女子那樣(不要欺騙自己)，這就叫做讓自己對自己滿意。所以君子(為了讓自己對自己滿意)就一定會獨自面對自己的內心。這也就是說君子要坦誠地對待自己的內心，君子要捫心自問自己的思想，不要欺騙自己。《大學》接著指出:“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這即是說:那些沒有道德修養的人，在閑居獨處的時候，無論什么壞事都做得出來。當他們見到那些有道德修養的人，卻又躲躲藏藏企圖掩蓋他們所做的壞事。而裝出一付似乎做過好事的模樣，設法顯示自己的美德。每個人來看自己的時候，都像能看到肝肺一樣(直視內心)，(自欺的結果只能是底氣不足)，那么(自欺)還有什么用嗎?這就叫做內心的真誠會直達外表，所以君子一定會真誠面對自己。曾子說:一個人獨處時，要像有十只眼睛在注視著自己，十只手在指著自己，似有這般監督，還不嚴嗎?財富可以裝飾房屋，品德卻可以修養身心，使心胸寬廣而身體舒泰安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一定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誠。這段說明了，做人要發明本心，不能有半點虛偽。《中庸》說到“慎獨”，是這樣說的:“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這就是說:(駕馭本性的)道啊，是時刻不能離開的。那些可以離開的束縛，都不能稱之為道。因此君子會因為擔心有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而更加嚴謹，會因為擔心有自己聽不到的地方而更加小心。沒有比在那些不易察覺的地方更能表現出君子人格的，也沒有比細微之處更能顯示君子風范的。所以，君子是要嚴肅地面對自己的。君子，不會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放縱自己。做一個坦蕩的君子，不需要別人來約束自己。君子要捫心自問:看自己像個君子嗎?這就是慎獨。

近代的曾國藩總結自己一生的處世經驗，寫了著名的“日課四條”，即:慎獨、主敬、求仁、習勞。他認為這四條中，慎獨是根本，是“體”;其他三條是枝葉，是“用”。因此，在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里，士人自我修養的根本一條，就是“慎獨”。“慎獨”乃慎其獨也。“慎獨”是士人保持和守護“自我”道德本性的過程。如陳碩甫言:“中庸”言慎獨，即是誠身。共產黨人給“慎獨”以通俗的解釋，如劉少奇在《論共產黨員的修養》一書中說:共產黨員“即使在他個人獨立工作，無人監督，有做各種壞事的可能時候，他能夠慎獨，不做任何壞事。”

綜上所述，“慎獨”指的是人們在個人獨自居處的時候，也能自覺地嚴于律己，謹慎地對待自己的所思所行，防止有違道德的欲念和行為發生，從而使道義時時刻刻伴隨主體之身。

為了比較出周敦頤思想的超越處，有必要介紹一下《愛蓮說》的寫作背景和內容。事情還得從公元1072年說起，那年周敦頤來到江西，創辦了濂溪書院，從此開始設堂講學，收徒育人。他將書院門前的溪水命名“濂溪”，并自號“濂溪先生”。因他一生酷愛蓮花，便在書院內建造了一座愛蓮堂，堂前鑿一池，名“蓮池”，以蓮之高潔，寄托自己畢生的心志。先生講學研讀之余，常漫步賞蓮于堂前。后造就一篇《愛蓮說》，其全文如下:“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后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其文譯成今文，即指:“水上，陸上各種草和木的花，可愛的非常多。晉朝陶淵明唯獨喜愛菊花。從唐朝以來世人的人們非常喜愛牡丹。我唯獨喜愛蓮花，它從污泥中長出來，卻不受到污染，在清水里洗滌過但是不顯得妖媚，它的莖中間貫通，外形挺直，不牽牽連連，不枝枝節節的，香氣遠播，更加清香，筆直地潔凈地立在那里，可以遠遠地觀賞但是不能貼近去輕慢地玩弄啊。我認為，菊花是花中的隱士;牡丹，是花中的富貴者;蓮花，是花中的君子。唉!對于菊花的愛好，陶淵明以后很少聽到了。對于蓮花的愛好，像我一樣的人還有什么人呢?對于牡丹的愛好，人數當然就很多了。”

文中的佳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成為千古絕唱，至今仍膾炙人口。

從文中可以看出，周敦頤提出了一個君子面臨的環境問題。這是前無古人的。因為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人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可見古今都有環境影響人之說。現代心理學上有一種“從眾心理”之說，即指“在沒有直接強制要求的條件下依從群體壓力的行為表現。”(《簡明心理學百科全書》P69)所以從眾心理有兩種，即錯誤從眾心理和正確從眾心理，也就是俗話說的:跟壞人學壞樣，跟好人學好樣。周敦頤提出了能夠“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可以想象這種君子的要求肯定比那種獨處自律的君子的要求更高。這種君子要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克服壞的從眾心理。在這點上，周敦頤發展了傳統的“慎獨”思想，將之放在一個更大的參照系之中。總的說來周敦頤的超越之處在于:第一，君子面臨的環境已不是個人獨處的環境，而是污濁不堪的環境，但君子仍能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線。第二，在污濁的環境中，君子不顧眾人的污濁，而保持自己獨立的人格，頗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氣慨。第三，君子即使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污染，但一經清水洗滌。即露出純凈的本心，而不妖媚。人們常說:“人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慎獨”要求君子跟心魔作斗爭，而周敦頤所稱道的君子則要一邊跟心魔作斗爭，一邊跟外來的魔作斗爭。抵御外魔的進攻和誘惑，來保持其純潔和剛直。這在今天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當前，極少數官員的腐敗案頻現，更有“窩案”之說。即一個地方腐敗案連帶在一起，牽連一批官員倒臺。如我省郴州市的李大倫和曾錦春案就是如此。但郴州市公安局老局長孫湘隆就不一樣，他曾與李大倫、曾錦春長期抗爭。在李、曾聯手遮天的郴州官場里被看成了奇跡。“潔身自好就已經不容易，他還能堅持做人做官的原則，真算得上郴州官場的良心了。”郴州市政府一位官員感嘆道。我們還可以從另外兩位貪官的懺悔看出這個問題，一位是重慶萬州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局長余某說:“我十分錯誤地認為，人人皆醉，不能唯我獨醒，多人腐敗，不能唯我獨廉。”一位是重慶江北區綠化工程處副主任羅少靜說:“工程領域都是這樣，大家都在拿，也沒有什么后果，我就在誘惑下隨了大流。”(《瞭望新聞周刊)所以抵制住環境的誘惑，這是當今反腐倡廉的重要課題。

周敦頤的《愛蓮說》還表明他的人生哲學，周敦頤認為，菊是隱喻世上的避世之人，而陶淵明喜愛菊花，正是魏晉士人避世的表現。周敦頤說，愛菊之人在陶淵明死后就少聽見了。周敦頤認為，牡丹隱喻世上的的富貴之人，大多數人都追求富貴，而愛牡丹。而像他這樣愛蓮的人是不多的。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周敦頤的人生觀是積極的入世的人生觀，而不是出世的消極的人生觀，也不是碌碌無為的追求功利、富貴的人生觀，而是高尚的不受外界誘惑的有著自己堅定信念的人生觀，而這點正是今天人們所需要的，

避世的人生觀是消極的，而“忘義求利”的財富人生觀也是要不得的。正確的人生觀應是“以義統利”，以求義利統一。淡泊名利應是君子的應有之義。“人赤條條地來到這個世界，也將赤條條地離開這個世界。”金錢和名利乃身外之物。人活在世上，是要有精神追求的，不能形同一個動物，人的需求也是有限的，常言道:“眠不過三尺，吃不過三餐。”現在我們處在市場經濟社會，趨利性是市場經濟的要求，但怎樣把這種趨利性放在合理合法的限度中呢?古人云:“君子謀財，取之有道。”在追求經濟利益的同時，切記不能忘記社會利益!這是大家在學習《愛蓮說》后，應深思的地方。

責任編輯:周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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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3605(2011)02－0089－03

2010－10－25

孫雨嘉，男，湖南長沙人，廣東金融學院思政部講師，主要研究方向:公共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