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安
(廣西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廣西桂林541004;賀州學院院長辦公室,廣西賀州542800)
南嶺走廊瑤族環境倫理思想探論
梁 安
(廣西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廣西桂林541004;賀州學院院長辦公室,廣西賀州542800)
聚居在南嶺地區的瑤族人民認為,人與自然同母同源,大自然是與人類平等的有靈性的生命形式,因而崇拜和保護自然。在他們獨特的“游耕”生計方式中,用山規禁約和“輪耕、調耕”等方式進行“種樹還山”,以保青山永續利用。依山傍水而建的瑤族民居和古木參天的村寨周邊環境,是瑤族人民生態智慧和環境倫理思想的生動體現。傳承和弘揚瑤族傳統文化中的環境倫理思想,對建設“南嶺生態功能區”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南嶺走廊;瑤族;環境倫理
“南嶺無山不有瑤。”瑤族是我國南方一個典型的山地民族。世代聚居在南嶺地區崇山峻嶺、密林溝壑間的瑤族人民,阻隔重重,生產生活條件較差,生產力發展緩慢。長期以來,瑤族人民的生產生活對其所處的生態環境具有很強的依賴性。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都無時無刻不與他們周圍的自然生態環境發生密切的聯系。山居瑤民的生活資料和生產方式主要依賴于對自然資源的索取。瑤民的每一次遷移,周圍自然生態資源便被迅速消耗,日趨枯竭。從大自然所能獲取的物質生活資料的減少與人口增長的矛盾越來越突出。為了生存,瑤族人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中不斷積累著對周圍生態環境的認識,形成了代代相傳的地方性生態知識和環境倫理。充分發掘和利用瑤族地方性生態知識和環境倫理思想,對建設“南嶺生態功能區”具有重要意義。
在南嶺瑤山,瑤族先民認為自然界存在著一種超乎于人力之外的神秘力量。這種力量時刻顯示著它的作用和威力,制約著人們的活動。久而久之,在他們的思想觀念中對周圍的動物、植物、山、水、火、土地等等自然物形成了強烈的敬畏和崇拜之感。也由于他們的生產生活必須依賴自然資源,他們逐漸認識到自然界對于個人、村落乃至群體的生息繁衍有著巨大的制約作用。自然界既能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人們生存和發展的需要,為人們提供食物、水等生活必需品,又對人們的生存起著巨大的制約作用。“人與自然處于相互作用、對立統一的關系之中。”[1]102-105從他們群體創作和世代傳承的各種神話、傳說、故事、歌謠中我們可以發現,在瑤族先民眼中,人與自然同母同源。他們把大自然看成是與人類平等的有靈性的生命形式。既然人與自然存在著同源同宗、共同血緣關系的紐帶,那么人類與自然是完全平等的。人類不能任意去傷害自然,否則將會受到自然界的無情懲罰。這種認識和思想是瑤族人民關于人與自然共生共存、和諧相處等環境倫理思想的生動體現,也是他們在漫長的歷史演進和生產生活實踐中理解與認識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結晶。因此,他們在與自然環境互動的過程中,形成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環境倫理觀。瑤族傳統文化中所蘊含的這些豐富而有益的生態環境倫理觀念,主要體現在他們的神話傳說、宗教信仰和鄉規民約中。如瑤族古歌《人類的起源》認為:人和動物是兄弟,他們在一起生活,后來人靠自己的智慧從動物中區分出來。這些神話和古歌,認識到了人與動物、植物和自然生態環境之間的直接聯系。他們對動植物充滿畏懼、好奇和崇敬之心,因而非常注意保護他們所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這在客觀上起了保護南嶺瑤山自然生態環境的積極作用。
瑤族“食過一山,又徙一山”的獨特“游耕”生計方式,是在生產力低下的社會歷史條件下,為維持一定的生活水平而理性地選擇的一種生產方式。它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瑤族人民樸素的生態環境保護智慧。他們懂得,要世代在南嶺山區生息繁衍,就不能對自然過度索取,破壞本民族賴以生存的山區生態平衡。帶有“游耕”性質的“輪耕”,是瑤族的一種重要生產方式。瑤民對所開墾的山地,耕作兩三年后,因水土流失,地力下降,產量低下,便“種樹還山”而棄耕,另找地方砍山耕種。種植兩三年又開始種樹,等樹苗長起來后再丟荒,如此循環耕作,以恢復地力和森林。這種“輪耕”的耕作方式,主要是在居住地周圍近處的山嶺進行。“調耕”是另一種生產方式。在遠離居住地的深山大嶺中,砍山燒荒,開墾出一大片耕地,種植玉米、黃粟、山芋、紅薯、高梁、南瓜等農作物。他們要搭建簡易茅屋(瑤族稱之為“寮”)以供耕作季節臨時性住宿。一年當中,只在燒荒、鋤地、播種、中耕、除草、收獲等幾個生產季節才在簡易的茅屋里住上幾天,收獲完畢即將糧食挑回居住地。瑤族把這種耕作方式稱為“調耕”。
瑤族的這種“輪耕”、“調耕”都帶有“游耕”的性質,但不遷徙。這說明,定居的瑤族人民也還在很長的時間內保留著“游耕”的生產方式。今天我們還能看到的南嶺瑤山的“刀耕火種”方式已經全部都是“輪耕”和“調耕”方式。瑤族的這種“游耕”生產方式是他們在山居的生態環境中以求青山永續利用的生存之道,也是他們為滿足自己的生活需要,謀取物質生活資料而又保持人與自然生態環境和諧的重要生產方式。“如果不是依靠游耕頻繁開墾新的山坡地和向未經開發、自然資源豐富山區遷移,死守一地,必然山空,日益陷于貧困。”[2]11自然資源是人類生存的必備前提和條件。馬克思指出:“人作為對象性的感性的存在物,是一個受動的存在物。”[3]124人們在改造自然界的實踐中,尤其是在生產力技術水平低下的情況下,不可能隨心所欲地實現自己的主觀愿望。他們的生產生活無不受到自然資源與環境的制約。自然資源可分為再生性資源(如森林竹木、野生動植物資源等),可循環利用性資源(如水資源等)和非再生性資源(如礦產資源等)。瑤族人民謀求生存所依賴的主要是森林竹木、野生動植物和水資源。在再生性自然資源中,有些資源自然繁殖成活率低,有的再生周期長。瑤族人民為了保持自然生態的平衡,形成了許多“山規禁約”。例如,在野生動物繁殖期,禁獵,或獵公不獵母;在采集野生植物時,也有意識地保留粗壯的植株作為種苗,以便在今后仍然有收獲。
在南嶺瑤山,瑤族人民在處理人與自然環境的關系方面形成了諸多的生產生活禁忌風俗。從每年三月開始,瑤族對青山與溪流實行多種封禁。因為春夏兩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也是山中各種動物繁殖的季節。瑤族人民會在進山路口的大樹上掛上“草標”,表示封山,禁止上山砍樹、燒山、打獵、捕鳥、放牧、割草等;也在溪邊河邊掛上“草標”,表示禁止在溪里河里捕魚、撈蝦,以保證魚蝦的繁殖和生長[4]94。
南嶺瑤山地理環境相對封閉,瑤族人民由于生產方式比較原始,生產工具簡陋,形成了對于自然力和生產對象的強烈依賴關系,并由此而產生出對自然的敬畏,從而在瑤民心目中形成了支配著人們生產和生存的各種超自然的神化觀念,即強烈的自然崇拜。因此,瑤族人民處處小心,避免對生態環境的破壞,以免遭到神靈的懲罰。這實質上是為了免于遭到自然災害的懲罰。瑤族人民在把自然神化,又把神還原為自然的對人與自然關系的理解中,引伸出了人對自然生態環境的責任。通過對神山、神樹、神水、神石、神土的敬畏,把人們對自然的責任不斷神化而使它具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威與神性,并且舉行各種生產生活儀式來傳承這樣一種敬畏自然的生態環境倫理觀念。這種傳統倫理觀不斷地協調著人與自然的關系,長期保持著瑤山自然生態的平衡。
在南嶺瑤山的青山綠水間,隨處可見式樣別致的吊腳樓,它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典范。這種傳統的瑤族民居,依山傍水而建,運用“千個柱頭下地”的吊腳式建筑設計,可以在不需要大面積改變地形地貌的情況下,建起寬敞、明亮而且通風舒適的木樓,并與周圍的山水完全融合,成為自然環境的一部分。吊腳樓建筑思想恰好與現代居室環境設計理念不謀而合,既照顧到了人類居住的現實需要,又考慮到了如何與周圍自然環境協調和諧的問題,二者互融互通,渾然一體。
水是生命之源。瑤族特別注重保護水源。南嶺瑤山的許多村寨都依山傍水。被稱為“后龍山”的村寨后山,一般都古木參天,青藤纏繞。瑤族村寨周邊的樹木是不準砍伐的。在田野調查中,瑤族老人說,村寨中自古就有規矩,任何人不得砍伐“后龍山”的樹木。每年“后龍山”對全寨只開放一日,可以撿拾枯枝枯木。每家只準派一個人參加,不準帶柴刀,只能用繩子將撿拾的枯樹枝捆好背回家。經過世世代代的長期保護,即使是石山,也長滿了綠樹青藤。有的村寨還運用人工修建的渠道將山溪水引入村寨,然后分流到各家各戶門前。水渠中游魚成群,但不準用漁具捕撈。寨中一年四季流水潺潺,既凈化了寨中的空氣,方便了婦女們洗滌日常衣物和牲畜飲水,又是村寨消防用水的重要保障。
瑤族人民歷來就有保護村寨生態環境的良好習慣,把對樹木、山場、水源等的保護與村寨環境的保護視為一個整體。他們認為對一草一木的破壞就是對村寨風水的破壞。一般還流傳著許多神秘的傳說,說是對村寨風水的破壞會遭到多么嚴厲的報應和懲罰。富川瑤族自治縣的福溪瑤寨,隨處可見立于村寨里千姿百態的巖石。瑤族同胞稱這些石頭為“生根石”。瑤族先人在建村立寨時就沒有破壞這些天然的石頭。在村寨里石板路的兩旁,在民居的庭院里,在屋腳或墻縫里,甚至在房間的床邊和墻角,都保留著奇形怪狀的天然巖石。在被譽為“瑤山第一神廟”——百柱廟的殿堂中間,也能看到有兩塊凸出地面很高的石頭,其中有一根立柱就安放在天然的石頭上。即使石頭長在路中間,道路也是繞石而修。瑤族人民對“生根石”的崇敬,體現出一種崇尚自然、人與自然共生共存的環境倫理精神。
瑤族人民還特別注重通過制訂村規寨約來保護村寨周邊的生態環境。這比一般的民間禁忌更為規范,對生態環境的保護也更具體而有效。這種規范有的通過碑刻、誓約、寨規、典儀等見諸文字并流傳后世;有的則融入人生禮俗、歲時節慶、儀式禁忌等群眾性民間習俗活動之中,通過口口相傳、耳濡目染而廣泛流傳。從而形成為村寨內部的環境道德約束,并逐步積淀為具有民族文化特征的生態信念和環境公德,進而整合與活化為種種成文或不成文的禁規和處罰手段,表現為對村寨里全體成員的壓力機制與約束機制。
總之,南嶺瑤山各村寨幾乎都有春夏季節封山、封灘,禁伐、禁漁、禁牧,以便育林、休漁、育草的習俗。這都是南嶺走廊瑤族人民關于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環境倫理思想的生動體現,對保護南嶺地區自然資源與生態環境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在建設“南嶺主體生態功能區”的時代條件下,我們必須高度重視瑤族傳統文化中地方性生態知識和環境倫理思想的價值,充分發掘、開發、宣傳和傳承這些環境倫理思想與生態保護習俗。這對保護兩廣生態屏障具有十分重大的現實意義。
[1]稅遠友,劉遠碧.論人與自然的關系[J].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7(6).
[2]趙家旺.民族心理·生態環境·政府行為—瑤族遷移的三大因素[J].廣東民族學院學報,1996(3).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1.
[4]李曉明.南方山地民族“草標”的文化人類學闡釋[J].黑龍江民族叢刊,2008(4).
On the Yao National Minority’s Ecology Wisdom of the Nanling Nationality Passageway
LIANG A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the Institute of Politics and Administration,Guilin Guangxi 541004;Hezhou University,Hezhou Guangxi 542800
The Yao national minority people,who live in the Nanling nationality passageway,believed that the human and the nature are with female homology,the nature is equality with the human,and the nature has an intelligential life form.Therefore,they worship and protect the nature.In their unique“shifting cultivation”style of livelihood,they use the provisional constitution,customs and forbid to carry on“cultivation In turn”and“adjustment cultivation”,“plant trees to return the mountain”,in order to ensure sustainable use of the green mountains.The residence of Yao people,situated at the foot of the hills and beside streams,with ancient wooden towering.It is a vivid indication about the ecology wisdom of the Yao minority.To inherit and bring honor to the ecological protection ideas in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of Yao minority,has the signific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construct the Nanling ecology function area.
Nanling nationality passageway;Yao national minority;Ecology wisdom
C912.4
A
1673-8861(2011)01-0042-03
2011-02-12
梁安(1972-),女,廣西北流市人,廣西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在讀碩士,賀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及其當代價值。
廣西哲學社會科學“十一五”規劃2008年度課題項目(08BZS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