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斌
(廣西師范學院 文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
唐代酒令藝術文獻考錄
黃 斌
(廣西師范學院 文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
酒令藝術在唐代蔚然成風,散見的酒令材料極多,但專著文獻尚不夠豐盈。從文獻存錄的角度看,散佚嚴重,偽托者亦不少;從性質看,純酒令文獻少;從目錄學分類看,學界對其之認識尚不清晰。
唐代;酒令;文獻
王昆吾《唐代酒令藝術指出:“據唐于逖《聞奇錄》、清郎廷樞《勝飲編》和其它目錄書的記載,除隋侯白的《酒律》外,這個時代產生了如下酒令專著:王績《酒經》《、酒譜》(二卷),李《甘露經酒譜》,崔端己《庭萱譜》,劉炫《酒孝經》、《貞元飲略》(三卷),竇子野《酒經》《、酒錄》,朱翼中《酒經》三卷,胡節還《醉鄉小略》,皇甫松《醉鄉日月》、《條制飲事》三十篇,李《骰子選格》。……除了《醉鄉日月》外,這些書籍基本亡佚了。”[1]1由于種種原因,王昆吾先生對這些文獻僅是羅列,未曾對著錄情況詳加論述。現借助王昆吾先生的學術成果,對此進一步加以論述。
侯白,《隋書·卷五十八·列傳第二十三》有傳。宋代葉夢得《石林燕語》卷八云:“唐人言藍尾多不同,‘藍’字多作‘啉’,出于侯白《酒律》,謂酒巡匝,來坐者連飲三杯,為藍尾,蓋末座遠,酒行常遲,故連飲三杯以委之,故以‘啉’為貪婪之意。”[2]117宋代洪邁《容齋隨筆·四筆》卷九“藍尾酒”條云:“葉之說如此,予謂不然。白公三杯之句,只為酒之數巡,安得連飲者哉?……《唐書·藝文志》白有《啟顏錄》十卷,《雜語》五卷,不聞《酒律》之書也”。[3]243洪邁之說更有依據,此書疑是偽托,因書已佚,無從查考。若侯白真有此書,從葉氏所言之“謂酒巡匝,來坐者連飲三杯”來看,與酒令有一定的聯系。
據《唐才子傳》載,王績生性簡傲,好飲酒,時人呼為“斗酒學士”,以嗜酒妨政,故而屢遭非議,著有《酒經》、《酒譜》二卷。唐代呂才《東皋子集·序》云:“君(王績,引者按)后追述焦革酒法,為《酒經》一卷,術甚精悉。兼采杜康、儀狄已來善為酒人,為《酒譜》一卷。”[4]4可見此二書乃釀酒之書,非飲酒行令之書。王昆吾將二書視為酒令藝術文獻,有誤。
崔端己,生平不詳。據《宋史·卷二百六·藝文志第一百五十九·小說類》載,同塵先生(即崔端己,引者按)有《庭萱譜》一卷。《崇文總目》小說類著錄有《庭萱譜》一卷。《通志·藝文略·史地類第五·食貨·酒》著錄《庭萱譜》一卷,云:“同塵先生修飲酒令譜,謂之庭萱。”[5]785由此來看,該書與酒令藝術有一定聯系,惜書已佚。
劉炫,生平不詳《。新唐書·卷六十五·志第四十九·藝文三》“小說類”言劉炫有《酒孝經》一卷,但未見著錄《貞元飲略》。宋鄭樵《通志·藝文略·史地類第五·食貨·酒》著錄這兩本書,但只有《酒孝經》注明是劉炫所作《,貞元約略》未注明作者。《崇文總目》小說類有《正元飲(異)》三卷,但未題作者。“略()”與“異()”之別,當是字形相似所誤。故而《崇文總目輯釋》將之改為“《正元飲略》三卷,竇常撰”,并解釋云“:本作‘貞元’,此避嫌名說,見前舊本。‘’偽作‘’,今校改。”[6]3748可見這兩種“飲略”是同書異名。到元代韋孟《酒乘》以及明代袁宏道《觴政》卷“十之掌故”中,都提及劉炫有《酒孝經》《、貞元飲略》。而《宋史·卷二百六·藝文志第一百五十九·小說類》記載竇常有《正元飲略》三卷。由此可見,越往后著作權的歸屬問題越為混亂,蓋以訛傳訛所致。《貞元飲略》究竟是劉炫還是竇常所作呢?經查竇常乃唐人,有《竇氏聯珠集》五卷傳世,由江西人褚藏言匯編竇常兄弟五人之詩歌而成。《四庫全書·竇氏聯珠集·提要》對竇氏五兄弟生平有簡約介紹,云:“常字中行,官國子祭酒”,但未見介紹其有《正元飲略》一書。疑此唐代之“竇常”即后文所述之宋代“竇蘋”之筆誤,詳見下條。
據宛委山堂本《說郛》所載,作《酒經》之竇子野乃宋代人竇蘋,別本以有將“竇蘋”誤為“竇革”者,如中國書店1980年版之百卷本《說郛》作“竇革”。《四庫提要·酒經提要》考辨云:“詳其名字乃取于鹿鳴之詩,做‘蘋’字是也。”其他諸書亦云竇氏乃宋代人,非唐代人,疑乃王昆吾先生失考所致。關于竇蘋之生平,《四庫全書》之《酒經》之提要云:“蘋字子野,汶上人……當為仁宗(宋朝,引者按)時人。”余嘉錫余《四庫提要辨正·酒譜》對竇蘋生平有補充稽考,云:“蘋所著,除《唐書音訓》外,尚有《載集討源》一卷,《舉要》三卷,宋史藝文志文史類著錄,則其蓋博雅之士矣。”其《酒經》今存,但未見有《酒錄》。據宋代鄭樵《通志·藝文略·史地類第五·食貨·酒》所載,竇常撰有《酒錄》一卷。結合前所言之唐代竇常之生平著述情況,疑此竇常之《酒錄》即竇蘋之《酒錄》,蓋“蘋”、“革”、“常”三字字形相似,由“蘋”誤為“革”,又由“革”誤為“常”。若“竇常”真的是“竇蘋”之誤,則前所言之竇常《正元飲略》有可能是竇蘋之作,而非劉炫之作。存疑待考。
宋代曾忄造《類說》卷五十八亦收錄有《酒譜》一卷,未注明作者,文字較為簡略,只有十五條筆記式的材料,這些材料均能夠在竇氏《酒譜》中找到大致相同的原文,故而《類說》中的《酒譜》乃不完整的竇氏《酒譜》。百卷本《說郛》著錄的《酒譜》題為“二卷”[7]1,而非“一卷”。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差異是《酒譜》有內外兩篇,故分上下兩卷。其中外篇有“酒令”條,故此書關涉酒令藝術。
著《酒經》之朱翼中,有題為元代者,[8]P155]但大多數文獻都題為宋代,疑王昆吾先生失考誤為唐代。朱肱《酒經》又叫《北山酒經》,宋代李葆有《讀北山酒經》(按:“讀”有作“續”者,蓋字型相近之誤)其自序云:“大隱先生翼中,著書釀酒,僑居西湖之上,自號大隱翁,政和七年朝廷起為醫學博士。明年坐東坡詩貶達州,又明年,以宮詞還”。由此可知《酒經》至晚當作于政和四年。胡縉玉云:“翼中為朱肱之字,當題為朱肱撰方合全書之例,其稱大隱翁者,《南陽活人書序》云:“命工于杭州大隱坊鏤版,蓋取所居地以為號也。”[9]P905翁同文《四庫提要補辨·酒經》云:“《泊宅編》卷七頁五有朱肱條謂吳興人。”
《四庫全書·北山酒經·提要》云:“是編首卷為總論,二、三卷載制麴造酒之法極詳。《宋史藝文志》(見《宋史·卷二百五·藝文志第一百五十八·藝文四》,引者按)作一卷,概傳刻之誤。《說郛》所采僅總論一篇,余皆有錄無書,則此為完本矣。”《郡齋讀書志》卷十二“雜家類”中“朱肱《酒經》”條云“:皇朝(引者按:宋朝)朱肱記釀酒諸法,并存蘗法。”由此可見,朱肱《酒經》是古代學術水平較高的黃酒釀造專著,王昆吾先生將之視為酒令文獻有失妥當。《說郛》雖然收錄朱肱《酒經》但并不完備《,四庫全書·子部一八七·雜家類》所收之《北山酒經》乃其完備之本。另外明周履靖輯的《夷門廣牘》“食品類”(萬歷刊本),亦收錄此文,但題為“一卷附一卷”,所附之一卷乃前所言之李葆之《讀北山酒經》。
據韋孟《酒乘》所載,胡節有《醉鄉小略》五卷、《白酒方》一卷,從書名看《醉鄉小略》約略與酒令有聯系,《白酒方》當為釀造酒法之書。
此書散佚嚴重,《醉鄉日月》原有30門的規模,現在僅存14門。”部分散佚材料見于《永樂大典》、《唐語林》卷八、宋趙與時《觴政述》及《賓退錄》卷四。另外宋代王灼《酒考》附收《醉鄉日月》四條材料。有觀點認為,因《醉鄉日月》分為30門,故又稱為《條制飲事》三十篇。
王昆吾《唐代酒令藝術》有詳細論及,認為它是酒令藝術中骰盤令的重要文獻,對于骰盤令的定型與發展有重要影響。他指出《舊五代史》卷34《莊宗紀》注引《五代史闕文》所說的莊宗“自制暗箭格”,《通志·卷69·藝文略七》所記的南唐李煜妃周氏的《遍金葉子格》、《新定遍金葉子格》、《擊蒙葉子格》等都是在其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以上所述之文獻見于《宋史·卷二百七·志一百六十·藝文志六》“雜藝術類”,但同中又有小異,原文如下“:李《骰子彩選格》一卷;劉蒙叟《彩選格》一卷《、尋仙彩選》七卷、《葉子格》三卷;李煜妻周氏《擊蒙小葉子格》一卷、《偏金葉子格》一卷《、小葉子例》一卷。”其中“彩選”與“葉子格”乃同物異名。
在此基礎上他進一步指出:“從酒令發展的角度看,這種以‘葉子’為名的骰子選格代表了區別于博戲骰子令的另一種酒令形式,即令格化,條例化的骰子令形式。宋以后產生的各種骰子令格冊葉——例如《紅鶴》、《皂鶴》、《舊歡新格》、《升官圖》、《百官鐸》、《選仙圖》、《選佛圖》、《攬勝圖》等等,都是骰子選格的余波。”歐陽修《歸田錄》卷二云:“唐世士人宴聚,盛行葉子格,五代初猶然,后漸廢不傳。”前言屬實,后語“后漸廢不傳”云云則有失精審。除了王昆吾所列舉的這些葉子格外,后世還有諸多骰子選格的圖式。例如蔡倏《鐵圍山叢談》卷四所記的“消夜圖”,清徐珂《清稗類鈔》“賭博類”所記的“群仙慶壽圖”、“八仙過海圖”,清李綠園《歧路燈》十七回所詳細記載的“西湖圖”,清趙翼《陔余叢考》卷三十三所記的《忠佞升官圖》等等都是骰子選格的變體。
需要指出的是,酒令形式靈活,可以與文字藝術結合為律令,可以與歌舞結合成為拋打令和歌舞著辭,可以與擲骰博戲結合成為盤骰令,還可以與體育結合(例如投壺、射柳)。同時,這些與酒令相融合的歌舞游戲形式又具有很強的獨立性,因而只有他們與酒令結合的時候才屬于酒令范疇,否則就僅是一種獨立的游戲游樂形式。例如自骰子在唐代定型,與現在的骰子無異之后,擲骰博戲就漸漸發展為獨立的博戲,如宋元時期的“打馬”游戲,宋代李清照就曾著有《打馬經》,“打馬”一詞在元曲中出現的頻率也極為高。而葉子又從唐人的“詩牌”、“詩籌”漸漸發展成為后來的牌九(骨牌)、麻將。這些游戲具有競賽娛樂功能,因而可以獨立游戲,也可以用于席間助興勸酒。因而那些關于這些游戲的論著,只要其行文主要目的不是勸酒,而是游戲,就不于此詳加論述了,否則卷帙浩繁,難以囊括。
以上文獻共涉及作者10人,文獻14部。從存佚情況看,僅有一部殘存,其余皆已散佚;從作者與時代看,有2人為宋人,有4部作者不確或疑為偽作;從性質看,有6部為介紹造酒之書,有3部性質不明,是否為酒令文獻尚待更多的文獻材料的新發現,有一部為博戲、酒令兼類文獻,只有兩部可確證為酒令文獻。另外從收錄這些書籍的目錄書的分類情況來看,對于酒令在傳統圖書分類中的歸屬還是不明確的。有置于“食貨類”的,有歸于“小說類“或“藝文類”的,不一而足。這一現象一直延續到明代才有所改變。由此我們可以得到這樣一個啟示:當時的人們對酒令文獻的本體性尚未有充分而清晰的認識。
綜合唐代酒令相關文獻著述與存錄情況,可以得出以下結論:唐代酒令最受歡迎的是葉子戲類酒令,對后世影響也最為深遠;唐代有關酒令的零散材料甚多,具體可參見《唐代酒令研究》,但是真正獨立的酒令藝術專書尚不多;在獨立成書的酒令文獻中,內容與釀造酒法雜糅在一起,尚未出現一部純粹的酒令文獻,而且這些文獻散佚極為嚴重。以上三點充分說明雖然酒令這種通俗藝術在唐代大受歡迎,但當時的文人士子尚未獨立的形成研究意識,其學術地位尚不高,因而還是停留在簡單收錄的階段,缺乏較為深入的分析。
[1]王昆吾.唐代酒令藝術[M].上海:東方出版社,1995.
[2](宋)葉夢得.石林燕語[M].北京:中華書局,1984.
[3](宋)洪邁.容齋隨筆[A].筆記小說大觀[C].揚州:廣陵古籍刻印社出版,1983.
[4](唐)王績.王無功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5](宋)鄭樵.通志[M].北京:中華書局,1987.
[6](清)鮑廷博.崇文總目輯釋[A].后知不足齋叢書[C].臺北:華文書局,1969.
[7](宋)竇革.酒譜[A].說郛[C].北京:中國書店,1986.
[8](宋)朱肱.酒經[A].知不足齋叢書[C].(日本)京都:中文出版社,1980.
[9]胡縉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M].北京:中華書局,1964.
The Document Narrates Drinkers’Wager Game Tang Dynasty Record
HUANGBin
(School of Liberature Guangxi Teachers Education University,Nanning Guangxi 530001)
Drinkers’wager game art becomes a common practice on Tang Dynasty,drinkers’wager game document creation has also got corresponding accomplishment.“Art goes deep into drinkers’wager game Tang Dynasty”to here having analysing in depth,claim credit for self very great.But be confined to the style cause,to the document self putting down in writing condition never compose detailed introduce that,therefore hereof slightly,write an essay supplementing,and tattoo with on this account to Wang Kun our Sir asks for advice
Tang Dynasty;drinkers’wager game;document
G255
A
1673-8861(2011)01-0089-03
2011-01-15
黃斌(1978-),男,廣西鐘山縣人,廣西師范學院講師,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