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殷弘

在主要的全球性挑戰面前,中國有著自己積極、主動的立場,尤其是在減小國際貿易巨額順差、國際金融體制改革、全球生態保護和國際防擴散等方面,中國一直在不斷努力。
環顧當今,世界主要面對三大范疇的全球性挑戰:經濟、安全和生態、資源及公共衛生。
在這些主要的全球性挑戰面前,中國一向持有積極、自主的立場,尤其是在防擴散(即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及其運載工具的擴散)、反對跨國恐怖主義和應對氣候變化等領域。在拒絕西方國家不合理的要求和壓力的同時,中國也在符合公正原則和力所能及的限度內增進承諾自己的義務和承擔國際責任。特別是在減小國際貿易巨額順差、國際金融體制改革、全球生態保護和國際防擴散這四個方面,中國一直在不斷努力。
當前,經濟全球性挑戰非常強烈地表現在全球性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中。2008年急劇爆發和迅速席卷全球的這場大風浪展示了全球化的病變和調控“真空”。全球化已經發展到使世界經濟、尤其是世界金融復雜到極難準確認識、成功預測和有效調控的地步,借用奧巴馬總統就職演說中的話:這大大誘惑和便利了在全球化金融體系中占支配性優勢的“部分人的貪婪和不負責任”。災害浪潮中,各國不約而同地大力嘗試加強國家干預和國家監管,同時,人們遠比過去頻繁和急切地希望通過多邊構造去應對嚴重的全球金融失序和貿易失序。
中國由于自身急速增長以至對全球影響巨大的經濟和貿易分量,加上其擁有世界最大的外匯儲備和處于前列的金融救助能力,成為在這方面被議論得最多的對象之一。已有的國際金融多邊構造,無論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還是發達國家的G8集團,連同有關國際融資和投資的正式和非正式的多邊規則,其狹隘和陳舊已經遠不符合當今世界金融的實力分布變化。同時,在其中占有壓倒性地位優勢和決策優勢的國家更多地在談論中國可作的貢獻和應負的責任,而非中國應有的得益和應享的權利。
在中國方面,國內經濟壓力和尚待轉換的經濟發展模式導致中國對外貿易不平衡問題緩解得過慢過微,而審慎的戰略文化也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中國作為主角之一積極推進金融多邊構造的改革和創新。
當今的安全全球性挑戰主要是核擴散、跨國恐怖主義以及包括大規模屠殺和種族清洗等人道災難。
與現在主要由全球性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構成的經濟挑戰相比,核擴散、跨國恐怖主義和人道災難在范圍和烈度方面是否足以構成真正的全球性安全挑戰遠不那么確定,也就是說,有潛在或實在的廣泛爭議,缺乏無可質疑的全球共識。
在對其原因的理解及大概后果的預計方面,情況更是如此。我們只要觀察各國政府圍繞如下重大問題和事件的政策或心態,連同各國公眾的相關看法和傾向,就可以明白這一點,如朝鮮核問題、伊朗核問題、印度和巴基斯坦核試驗、以色列核武力、塔利班問題、波黑戰爭、科索沃戰爭、蘇丹達爾富爾事態、海牙國際刑事法庭爭議及米洛舍維奇審判爭議等。全球性安全挑戰問題上有著充滿普遍主義對特殊主義的歧異局面,它們自然導致或加劇了達成多邊共識的困難和低效。
中國在國際社會防止和制止核擴散方

左 2010年11月2日,浙江舟山,中國海軍第七批護航編隊起航。
右 經過60年不斷的努力和堅持,山西右玉從一片森林覆蓋率僅0.2%、土地沙化率75%的不毛之地,成為現在森林覆蓋率超過52%的塞外綠洲。目前,它已成為山西省內最大的風力發電基地。圖為右玉小五臺光伏發電場。面已經作出重要貢獻,主要體現在朝鮮核問題以及伊朗核問題上。近年來,中國為爭取和平實現朝鮮非核化所做的經久、艱巨和具有局部成效的努力非常引人注目,構成中國國際安全作用和國際政治影響大為增長的很重要一環。特別是中美關系,以及在國際安全領域中國負責任的信譽,一起成為了這項努力的最大受惠者。
在伊朗核問題上,中國一方面始終在多邊構造(聯合國安理會、中美俄英法德六國會議、國際原子能署)和與伊朗等主要有關國家的雙邊外交中促進伊朗非核化,并始終維護自己在能源和外交方面至關重要的對伊基本關系。
對于跨國恐怖主義,中國一貫持明確的堅決反對立場,積極參與對中國來說合理恰當和力所能及的國際反恐怖主義合作,但這與美國政府的“反恐普遍主義”有鮮明的區別。中國的立場是:任何國家或政黨、團體不能基于政治目的或其他目的,在對待恐怖主義問題上搞雙重標準;國際社會為打擊恐怖主義而采取的措施、手段和方法都不應加劇民族矛盾、宗教仇恨、文明沖突和人民隔閡;反恐行動應符合《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及國際法準則,應證據確鑿,目標明確,避免傷及無辜,不能任意擴大打擊范圍;反對將恐怖主義問題和特大,總共有來自186個國家和地區的9000多名政府機構和非政府組織的代表參加。假如沒有突如其來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的猛烈沖擊,氣候變化本會是當前全球共同議題中首屈一指的。
然而,發展程度和社會狀態不同的國家之間的首要關切差異、能力差異和經濟結構區別,連同國際間義務分配、代價分配的復雜和困難,導致在生態、資源及公共衛定的宗教或民族相聯系。
至于人道災難范疇內的大規模屠殺和種族清洗,在中國看來,由于冷戰結束后除盧旺達大屠殺以外的主要事件情勢復雜,或外部干涉失當,因而中國從未參與有關的多國集體干涉行動。
首先歸功于歐美有關公民社會集團的長久努力、歐盟主要國家政府的政策取向和聯合國有關機構的努力,生態、資源及公共衛生方面的跨國危險已經至少在言辭層面上成為被普遍公認的全球性挑戰。
近年來,環境惡化、資源可得性狀態惡化和跨國健康威脅被世界輿論關注的程度大為增進,它們在世界政治議程中的地位(尤其是環境惡化問題)急劇提升。特別是氣候變化,已經迅速地成為最顯要的世界政治議題之一。2008年底在波蘭城市波茲南召開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規模盛生領域比較有效的全球性多邊構造嚴重不足,特別是在資源領域,在已有的全球性多邊構造中要達成重大的全球性具體協議總是困難重重。
由于近年來世界輿論的影響和國內同類挑戰的凸現,中國已經明確,并堅決地認可積極應對這些全球性問題的必要,并在力所能及的實踐范圍內做出中國的努力,開始增進有關的多邊主義參與。聯合國氣候變化政府際小組主席拉金德拉·帕喬里曾表示“中國在氣候變化問題上干得不錯”,贊揚中國政府正在為應對氣候變化努力做能夠做的事,包括轉用高效能源、大力投資使用水力和利用可再生能源等。
然而,像其他發展中國家一樣,中國面臨著經濟成長方面的需要與生態和資源方面的長遠需要之間的緊張,而改革開放至今不平衡的經濟發展模式加劇了這種緊張。這反映在中國目前關于氣候變化問題的立場上:“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其實是工業化以來發達國家大量排放溫室氣體的受害者。從人均來看,中國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只有美國的1/5……在這個問題上,不能只看總量,不看人均;只看現在,不看歷史。因此,中國……一直呼吁發達國家必須履行‘共同但有區別’的原則,少找借口,少唱高調……中國會盡全力在國內做好節能減排等方面的工作,但也不會接受違背基本原則的要求,不能承擔和發達國家同樣的責任。”
發達國家與已經成為世界最大溫室氣體排放國之一的中國必須在縮小彼此間距離的方向上各自適當調整立場,否則全球多邊減排事業大概無法取得決定性進展,西方與中國之間也可能增添一類新的意識形態方面的歧異或對立。
說到這里,應當強調,世界能否成功地應對全球性挑戰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何種思想方式或“哲學”獲勝:是普遍主義,還是特殊主義,或是介于這兩者之間的綜合立場。未來仍不確定,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正確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