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祎
凱文·林奇對歷史與城市景觀的關系有過如下描述:“保護特征鮮明和充滿歷史聯想的區域是變化城市景觀的良機。”對于城市中的歷史遺存的態度,從保護、修復以及改造逐漸過渡到現在的復興(Regeneration)、整治(Refurbishment)等思想,可以看出,對于歷史遺存的探索開始傾向于對其功能活力的挖掘,而并非一味的強調外部形態的調整。景觀再生即是基于此,重視歷史遺存與城市環境的整合,以景觀設計的手法促使其以一種主動的姿態適應、融入并引導現代生活。
城市歷史遺存涵蓋了兩個層面,一種是國家與各省市級文物保護單位,這類歷史遺跡通常保存良好,具有相當的歷史價值,而且在規劃設計中劃定了相應的紫線,給予保護與保存。另一種則是其他歷史遺存和非物質文化遺存,其大量存在于城市環境中,不僅僅是單獨的建筑,還涵蓋了街道格局、空間系統以及景觀界面等,反映與代表了城市不同時期的風貌與特征,體現了人類生產生活過程,但由于其沒有明確的范圍劃定,往往得不到相應的重視。這類歷史遺存按照所處地點的不同進一步劃分,可以發現,有一部分存在于歷史街區中,與區域內的文物保護單位共同構成了該區域的風貌特征;還有一部分散落在城市中,作為獨立的個體所存在,往往在城市化過程中逐漸消失湮滅。
城市歷史遺存的再生不僅僅是技術上的保護、修復以及局部改造,更重要的是在維護其傳統風貌的同時,發揮與提升其游賞與使用價值,保持歷史遺存的活力,促使其與現代城市環境相協調與融合。
景觀再生即是通過景觀設計的語匯對不同類型、不同地段歷史遺存的優化與完善,為歷史遺存所對應的現代發展找到出路,最終實現歷史遺存的適應性更新。
具體而言其涵蓋了三個層面:
文化層面:重視對場地中人文景觀的展示與利用,突出歷史遺存在城市文化中的標志性;
功能層面:完善與優化歷史遺存外部空間屬性,使其融入城市整體功能;
空間層面:重視景觀界面的延續性,強調歷史地段街巷空間與城市肌理的連續性。
對于城市中大量的歷史遺存而言,保護維持完整物質形態的同時,更強調其對城市文化、特色方面的作用與影響。歷史遺存通常而言包括了物質形態文化和意識形態文化兩個方面,物質形態文化是人工建構筑物實體以及由實體所構成的空間形態,其體現為建構筑物的地域性特征。而意識形態文化,是集體對于物質形態的統一認知以及行為表達,包括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以及風俗習慣等內容。
歷史遺存的再生首先應確立意識形態文化為文化傳承的核心,并且將其還原到物質層面,根據人們對歷史遺存認知的差異,采用區別對待的方法,對大眾所認可的,反映了城市文化背景與特征的物質形態加以重點保護、修復以及完善,而無法形成文化共識的物質形態則可適當進行一定的改造與優化。
場所中的歷史遺存往往蘊含著不同時期經濟、文化及審美等多種社會信息,長期以來形成了具有一定特征、為人們所熟悉的景觀,其反映了人們對于場地的認知情況,歷史遺存的再生實際上是將這類地域特征加以優化的過程。景觀環境具有“歷時性”與“共時性”特征,歷史遺存的景觀再生一方面應體現出外部環境的歷時過程與先后順序,即歷史文化疊加的痕跡,同時也要求人工建構筑物與場地環境相協調,作為統一的整體而存在。歷史遺存的更新與再生不僅是對某一單體或某一地段的保護、修復和改造,而是強調其在城市整體環境中所起到的作用。將單體要素放置到城市景觀框架中去,綜合考慮其對街區景象、城市風貌的影響。
對城市中普遍存在的歷史遺存而言,除具有一定的文化價值之外,其還作為現代生活的物質載體,具有一般意義上的使用價值。因此對于歷史遺存的再生,不僅是保證人工建構筑物的完整性以及空間形態的典型性,更重要的是賦予其最適宜的功能,使其能夠真正融入城市發展進程中來。例如波士頓的昆西市場在對周邊用地及使用人群進行分析調查后,植入相應的商業功能,并對周邊環境進行整體性改造更新,取得了極大的成功。歷史遺存中的功能是城市功能的組成部分,最適宜的功能應依托遺存的固有屬性,并且與城市功能相協調,在延續歷史文化內涵的同時,帶動城市的物質環境改善。功能適應性原則是將歷史遺存生存的概念上升為城市復興、社會發展的層面,使其實現真正可持續動力。
歷史遺存的文化內涵建立在大眾對于物質形態的共同認知的基礎上,文化線索即是某一特殊建構筑物或空間形態能夠引發人們對于場地環境的共識。
景觀設計中,對于這類標志性建構筑物通常采取強化突出的手法,將其置于特定位置,凸顯其形態特征,從而反映場地歷史文化內涵,典型的例子如上海徐家匯公園。該公園是徐家匯商業區中的一塊“綠肺”。設計適度保留公園內原有歷史遺存,創造了具有文化內涵的城市綠化空間。公園內原有大中華橡膠廠,在上海人的共識中其一方面是近代民族工業的象征,同時是“三廢”企業的代名詞,是場所中無法回避的城市記憶。設計將橡膠廠最具典型特征的煙囪保留下來,將其設置在公園的主入口,并且水池形成倒影進一步強化該形體(見圖1),公園入口也是人行橋的起點,游客入園圍繞這一組織性節點展開游憩活動。煙囪作為起點寓意了場所的歷史,結合人行橋的穿越,將過去與未來連接在一起。同時煙囪作為公園中的至高點,在游覽過程中不斷出現在人們的視域范圍內,通過對其形態的突出,強化了人們對于公園歷史感的認知。

圖1 徐家匯公園入口煙囪
歷史遺存的功能重組是在認知城市整體功能的前提下就特定區域提出新的使用要求,在保持維護歷史遺存整體風貌的同時,對人工建筑物的使用功能加以提升和完善。建筑內部功能的調整必然也會帶動外部環境屬性的轉換,景觀設計成為了協調歷史遺存風貌與城市發展之間不可或缺的紐帶。一方面景觀環境應與人工建筑物整體風貌相協調,同時也要在一定程度上滿足城市發展的客觀規律,營造符合城市功能的“場景”。上海新天地是兼顧兩者成功的案例。

圖2 上海新天地功能置換
新天地與上海最繁華的淮海路百米之隔,同時上海最著名的革命歷史保護單位中國一大的會址位于該區域中。設計保留了老式石庫門里弄風貌,將原來以居住功能為主的兩個街坊置換為以公共活動為主的商業性場所。設計在擁擠的舊屋中“掏空”出相應的公共空間(見圖2),以廣場及擴大的步行街為核心將游人引入街坊內部,同時在其周邊營建了以水面(太平湖)為主體的開放性公共空間,徹底替換了其所涉及到的街坊的社會特征。
新天地以開放內聚的環境包容著現代的商業功能,與淮海路商業中心相配合,同時整體空間與街區外圍保持了具有舊上海特色的景觀界面,協調了整個區域與城市關系。
不同的空間形態反映著人們對于公共、私密空間大小、尺度的不同要求,完善傳統空間形態,將有助于提升地段內在的精神要求,從而保證歷史地區文化核心的傳承。揚州教場地段位于老城區中部,相傳原為董仲舒的園圃,清起成為茶樓、酒肆、書場、雜耍等市井和民俗文化聚集地。改造前該地段內為私搭亂建的民宅,東側國慶路對面是大面積的老舊民居,街巷交錯,空間復雜。設計保持恢復了原有商業功能,修復重建了如望火樓、浴室等文化線索,同時延續了揚州舊城傳統民居的空間形態,力圖重現老教場的傳統風貌。設計以南北向四縱列建筑形成三條內部的街道,同時東西向通過二層架空、空間適當放大以及過街樓的形式,形成了多條小巷(見圖3),小巷與國慶路東側的住宅相對應,既是街區內部街道與外部城市道路的出入口,同時也形成了與對面民居空間上的呼應。

圖3 揚州教場及其空間形態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快,作為文化積累、整合與傳承的載體,歷史遺存逐漸被同質化、功具化,因此,保證歷史遺存空間上“共時性”與時間脈絡的“歷時性”就顯得尤為重要,景觀再生的根本是以歷史文化為線索,將景觀作為組織場地環境的要素,整合歷史遺存使其真正融入到城市發展中,從而最終實現城市形態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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