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歲的老父親發病已經一個星期了。腦部的腫瘤壓迫著他的血管神經,往日的尊嚴被病魔壓折了頭,他不能說話,手指和腿腳再也不聽使喚,躺在病床上的他連小便都不能自行解決了。
44歲的兒子把手插入父親的背下,輕輕地托住父親的上半身,再以父親的屁股為軸心,將他的腿慢慢挪到床沿下。幫他穿好鞋子后,兒子又面對著父親,兩手插進他的腋下,扶起他,再把他扶正在床沿邊。待父親站好后,他利索地幫父親解好了褲子。此時站在病床邊的父親柔弱得像一個還不能放手走路的孩子,他用一只顫抖的手摳住了兒子的腰帶,這一瞬間,兒子感到父親是多么需要自己的幫助。兒子一手扶著父親,一手提著尿壺,接著,他嗍起了嘴唇,吹開了哨子,“噓——噓——噓——”噓尿的哨聲柔和悅耳,像充滿柔情的父母給襁褓中的孩子噓尿一樣,他的哨聲將父親導入一種撒尿的氛圍中,一分鐘后,父親的尿就“嘩嘩”地下來了,此時的兒子就像聽到了一首動聽的樂曲。在兒子的心里,父親的尿意沒有阻礙,父親的心意就沒有阻礙;父親的小便暢快了,兒子的心情也就暢快了。
夜里,兒子就在父親的病床邊用幾張凳子搭成一個簡易的鋪,兒子想了解病中父親的每一種需要,他要不停地察看父親的神色和動靜,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而父親有自己的感情和尊嚴,好幾次,父親在尿意的壓迫下艱難而緩慢地用肩膀撐起自己的身體,努力地將自己移到了床沿邊;其實,他只要輕輕地甩一下胳膊、搖一下腿就會碰醒兒子,可他就是不想驚動日夜陪伴他、此時又熟睡著的兒子。然而,無論他怎么努力,都沒有辦法再進行下一步,于是,他就只能坐在床沿邊把尿撒在床沿上。
兒子知道后,心里便滿是心痛和自責,他再三叮囑周圍的病人、病人家屬以及醫生護士:如果有誰看見我家老爺子要挪動身體或聽到他有什么動靜,請你們一定要喊醒我。他又開導父親,“爸爸,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有一個賬你還不會算。你心疼我,不喊我,把尿撒在床上,那么我為你換衣服、床單,直到弄清一切,前后需要的時間是45分鐘;而你喊醒我,讓我為你把尿,干干凈凈地解決問題才需15分鐘,你看哪一個劃算?”
每一個白天和夜晚,兒子為父親噓尿的哨聲總要吹響六七遍。每當這柔和悅耳的哨聲吹響時,病區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柔和而溫馨起來。周圍的人聽著這一聲聲溫暖的噓尿聲,就像在聽一個母親給搖籃中的孩子唱著催眠曲。此時,人們臉上浮現出感動的、羨慕的、贊賞的神情,溫情在病區彌漫開來,愛意在每一個人的心里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