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靈
陳云在長征中的四個“第一”
■張小靈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長征前夕,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任命陳云為紅五軍團的中央代表。平生第一次在軍隊任職的陳云,以其嚴謹細致的工作作風,有條不紊的辦事風格,指揮若定的組織才能,善于做思想工作的過人魅力,率領部隊渡過湘江,與紅八軍團實行整編,在極端困難危急的情況下,完成了組織交給的任務,引起了毛澤東等主要領導的注意,為此后光輝的革命軍旅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1934年10月初,中央革命根據地的興國、寧都、石城一線相繼被國民黨軍占領,粉碎敵人第五次“圍剿”的希望完全喪失。由博古、李德、周恩來組成的“三人團”即決定中央紅軍主力撤離中央革命根據地,轉移湘西與紅二、紅六軍團會合。長征出發前夕,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決定派中央政治局常委陳云擔任紅五軍團中央代表。朱德和周恩來,在中革軍委駐地梅坑親自約見陳云,當面交待了任務。朱德介紹了紅五軍團的情況:紅五軍團前身,是寧都起義過來的原國民黨第二十六路軍,是馮玉祥的西北軍舊部,受過正規訓練,善于打硬仗,是一支英勇善戰的部隊。周恩來坦露了中央的意圖:長征中紅一、紅三軍團做開路先鋒,紅八、紅九軍團緊隨其后,中央、軍委兩個縱隊居當中,最艱苦的殿后任務由紅五軍團擔負。周恩來還鄭重地向陳云交待:“完成殿后任務時,會有許多預料不到的事情,為了全軍的整體利益,甚至要做好部分犧牲的準備。所以,中央決定派你去擔任中央代表,加強對紅五軍團的領導,負責掌握全軍的后衛情況,果斷處理緊急問題。”這實際上是賦予了陳云最后決定之權。
陳云自參加革命以來,一直是從事工人運動和白區工作,從未在部隊任過任何職務,對紅軍情況不熟悉,更無指揮部隊作戰的經驗。一下子就挑起這樣的重擔,確實非常困難。但在困難面前從不低頭是陳云的一貫作風。在這危險的時刻,他更是毫不猶豫。陳云以高度的黨性,精神抖擻地明確表示,服從組織安排,將以最大的努力做好工作,與軍團其他領導同志一起,齊心協力,全力以赴地完成中央交給的任務。
當時中央政治局委員到軍團任職的僅陳云一人,而且他還是政治局常委。其他5位政治局委員均隨中革軍委、紅軍總部和總政治部及其直屬部隊組成的第一野戰縱隊所屬的中央隊行軍。與陳云同時分別到紅八、紅九軍團任中央代表的劉少奇、凱豐(何克全),當時職務是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
1934年10月18日,陳云和紅五軍團軍團長董振堂、政治委員李卓然、參謀長劉伯承、政治部主任曾日三一起,率軍團所轄紅十三師、紅三十四師共6個團12000余人,從江西的曲利出發,開始長征。作為全軍的總后衛,紅五軍團的任務是極其艱巨的。他們在長途行軍中,既要擊退緊跟其后的國民黨追兵,還要設法解決部隊的伙食供應。紅軍整個部隊以甬道式開進,殿后部隊每天要與幾倍甚至十幾倍于己的追敵戰斗,殘酷激烈程度很多時候還要強過前衛部隊。而生活供應物資卻比前面部隊差得多,缺吃少穿情況時有發生。更為嚴重的是,由于當時的中央領導人在實行突圍和戰略轉移時,犯了退卻中的逃跑主義,把戰略轉移變成了搬家式的行軍,隨軍帶上了印刷機器、軍工機器、醫療器械等笨重器材。全軍8萬多人在山中羊腸小道上行進,擁擠不堪,行動遲緩,常常是一夜只能翻越一個山坳。這更加重了紅五軍團的負擔。1935年10月 15日陳云在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書記處會議上關于紅軍長征和遵義會議情況的報告中說:“由于這些笨重的輜重,我們的軍事行動困難重重。后衛部隊往往落后先頭部隊達十天的距離。我本人是后衛部隊的政委,親身經歷了這些困難。有一次,我們頂著傾盆大雨,跋涉在泥濘之中,花了十二個小時,才走了四公里?!笨梢哉f,陳云受命于黨和紅軍十分危急時刻,又是在每前進一步都充滿萬分艱難險阻的后衛部隊擔負最重的責任。

抗日戰爭時期,陳云同志在延安
由于長征前沒有進行政治動員,長征開始后,又因連遭挫折,離根據地越來越遠,紅軍戰士的情緒普遍不高,開小差的現象較為嚴重,部隊減員很快。為了了解部隊情況,掌握戰士情緒,1934年10月20日,在長征開始的第三天,陳云便親自來到紅十三師,在與部隊一起行軍的過程中,與戰士們談心,了解掌握戰士的思想狀況。在此基礎上,他主持召開了全師營以上干部參加的政治工作干部會,“報告目前形勢及我們這一師的任務,與幾個中心工作。15時以后,會始完畢。接著,即率領各團首長去石尾渡河點考察徒涉場。但路太遠,到達時已17時了,不能再回去帶隊伍,只好派員通知司令部轉各團,叫他們直接到徒涉場”。11月4日晚,當紅五軍團行軍至湘贛粵邊境時,針對一部分江西籍戰士不愿離開家鄉而開小差的情況,陳云再次來到紅十三師,及時召集各團政委、總支書記開會,研究如何加強部隊政治工作。在接下來的十多天里,陳云與該師指戰員一起行軍和戰斗,深入地做部隊的思想政治工作,使開小差的現象大為減少。一直到11月15日,紅五軍團在湖南郴州沖破國民黨軍隊的第三道封鎖線后,陳云才回到軍團部。
在艱苦的阻擊戰中,陳云連續指揮作戰,“作為后衛部隊的政委,有責任設法保障部隊不落后,有時六天六夜不能睡覺”,也經常吃不上飯。一天,陳云路過紅十三師第三十七團,19歲的團政治委員謝良想盡辦法給他弄來了雞湯煮掛面,使他在極度困乏中吃上了一頓像樣的午餐。這件事陳云一直記在心里,后來他從蘇聯回到延安任中央組織部部長時,恰好遇上了來組織部辦事的謝良,硬是要把他留下來,請他吃一頓從蘇聯帶回來的馬腸。
1934年11月下旬,紅軍前衛部隊突破國民黨軍在廣西全州、興安之間設置的第四道封鎖線。27日,紅一、紅三軍團主力迅速搶渡湘江,分別在全州以南和灌陽以北控制了過河點,拼死抵抗國民黨的中央“追剿軍”和從廣西方面趕來的桂軍。紅五軍團梯次布置在湘江東岸掩護全軍,紅五軍團的紅三十四師又掩護軍團主力。由于紅軍隊伍拉得過長,輜重過多,以致行動緩慢,大部隊尚未過江,即遭到優勢敵軍的攔擊,天上敵機肆無忌憚地輪番轟炸掃射,地上是敵軍密集的炮火,紅軍指戰員前仆后繼浴血奮戰。30日,紅一、紅三、紅九軍團和軍委一、二縱隊勉強渡過湘江。然而,擔負后衛任務的紅五軍團面臨的形勢越來越嚴峻。兩側國民黨軍開始急速向湘江合攏,紅五軍團大部仍滯留于東岸與敵激戰,若再不搶渡湘江,將會遭到敵軍分割包圍的危險。由于軍團部與師部的通訊聯絡中斷,在此生死存亡之際,陳云寫信派人火速送給紅十三師師長陳伯鈞,信中指出“這是緊要關頭,關系中國革命的命運,希望你們下最大的決心,趕快渡過湘江”。當天深夜12點多,陳伯鈞在石塘圩接到陳云的信時,紅十三師距江邊還有90里,且部隊打了三天三夜,沒吃一頓飽飯,指戰員又饑又餓,兼之未睡覺,可以說疲困到了極點。但和陳云一樣深知兵貴神速的陳伯鈞連飯都來不及吃,立即組織部隊執行陳云的指示,連夜跑步行軍90里,終于搶在敵軍合攏之前渡過湘江。而擔任紅五軍團后衛的紅三十四師,在幾小時后的12月1日中午到達湘江邊時,渡口全部被敵軍占領,被阻于湘江東岸地域,師長陳樹湘、政委程翠林及大部指戰員均壯烈犧牲。紅軍在湘江東岸一星期的激戰,是長征以來最激烈、最殘酷的一次戰斗。作為全軍后衛的紅十三師能渡過湘江,與陳云在危急時刻所下的“最大的決心”、所送的這封“十萬火急信”生死攸關。
在湘江戰役中,紅八軍團幾乎全軍覆沒,過江的1000余人,也陷于一片混亂狀況之中。為了讓中央及時了解這一情況,陳云會同李卓然于12月11日向博古、朱德、周恩來作了匯報。12日,中央領導人在湖南通道召開緊急會議,決定轉兵貴州。在通道會議后和進貴州前,博古在洪州司約見了陳云和劉伯承,向他們通報了13日中革軍委發布的命令:根據陳云和李卓然反映的紅八軍團過湘江后嚴重減員等情況的報告,決定把紅八軍團編入紅五軍團,陳伯鈞任軍團參謀長,劉伯承恢復紅軍總參謀長職務;原紅八軍團軍團長周昆、政委黃甦另行分配工作。軍委還把長征出發時分編的第一、第二縱隊合編為軍委縱隊(亦稱“中央縱隊”),以劉伯承為司令員,葉劍英為副司令員,陳云為政委。
根據中革軍委命令,陳云和劉伯承在以后幾天內,協助紅五、紅八兩個軍團進行整編。他們決定以兩天行軍間隙時間做宣傳、鼓動、解釋工作,以一天時間整編。通過整編,不僅充實了作戰部隊,也使部隊恢復了嚴整的陣容。12月21日,陳云離開紅五軍團,前往軍委縱隊就職,圓滿完成了紅五軍團中央代表的使命。
在擔任紅五軍團中央代表的兩個多月里,“慘痛的失利,使陳云越來越深刻地感覺到‘左’傾機會主義軍事指揮的危害,他和大多數紅軍將士一樣,急切地盼望著紅軍能夠盡快扭轉這種局面,走出困境”。這種認識上的變化,為爾后他在遵義會議上批判“左”傾軍事路線、使之結束奠定了思想基礎。1935年1月上旬,紅軍挺進遵義后,陳云作為中央政治局6位委員之一,“明確表示贊成張聞天提出的應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的意見”。并在關鍵時刻投了毛澤東一票。陳云曾在自傳中寫到:“遵義會議上我已經很了解幾次軍事指揮之錯誤,(是)贊成改變軍事和黨的領導的一個人?!惫P者查遍了遵義會議20名參會者的回憶錄和自傳,陳云是在親筆撰寫的回憶文章中持此態度和主張的唯一一人。1983年12月31日,蕭克將軍在參觀遵義會議紀念館時題詞:“遵義會議明大義,紅軍長征得指南。”而陳云則是當時遵義會議參會人員中“大義”最“明”的典型代表。
同時,擔任紅五軍團中央代表的經歷,還為他后來在長征中出色地履行軍委縱隊政委、遵義紅軍警備司令部政委、金沙江渡河司令部政委等一系列軍職,打下了堅實的工作基礎,并得到了毛澤東等主要領導人的注意和重視。盡管在長征以前毛澤東對陳云并不了解,見面的機會也不多;盡管由于中央安排的特殊使命,他沒有走完二萬五千里長征(1935年6月,他奉中央之命離開紅軍隊伍,赴共產國際匯報紅軍長征特別是遵義會議的情況),但毛澤東在1936年接受美國記者斯諾采訪時,把長征的勝利歸功于黨的正確領導,并開列了18位黨的重要領導人的名單,其中就提到陳云。這足以證明陳云在長征中所作出的特殊貢獻?!?/p>
題圖湘江戰役遺址——界首渡口
責任編輯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