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美感背后的不安
——彭暉/蘇風訪談
Uneasiness concealed behind the aesthetic feeling
蘇風(以下簡稱“蘇”):能簡單談一下你在北京的生活和藝術創作的現狀嗎?
彭暉(以下簡稱“彭”):工作室在黑橋藝術村,一塊面臨拆遷的荒地。“拆”恐怕是當下中國人最敏感的字眼了。事實上,“拆遷”也是大部分“北漂”藝術家都無法回避的問題。對我而言,工作室就是生活的全部,是一個充滿藝術夢想與快樂的空間,簡單而純粹。面對“拆遷”,抗拒似乎是徒勞的,正如“農民開發商”給我的合同上所寫的:“地震……拆遷等不可抗拒力所造成的損失歸乙方自行負責。”這恰恰映現了我作品中反復出現的“災難”主題。“災難”不僅僅來自客觀世界,更多的時候源自“人”自身。
蘇:災難現場是始終貫穿你系列作品的鮮明主題,當初怎么會有這樣的構思?
彭:2005年始,我將“災難”主題搬上畫布,借此實現自我心緒的釋放。繪畫是藝術家自我表達的重要形式,其內容多源于個人的成長環境、生活經歷、時代背景、心理狀態等等,是藝術家自然而內在的選擇,往往呈現其對社會問題及自身問題的思考。我是一個危機感很強的人,總會在看似和諧的均衡里感到某種潛在的不穩定性。在我所描繪的那些“平靜”的場景下,總隱匿著一些不安、緊張、焦慮、牽強的氣氛。這種選擇或許跟我兒時留下的恐懼有關,即便現在,我對“意外”與“災難”也格外敏感。當然,面對種種“意外”與“外力”,人往往表現得很無助。我想,積極的人生就是在命運這條線上奮力掙扎,并以某種循環、螺旋上升的狀態去達成人生目的。所以,這個選擇也算是對自己人生體驗的不斷反省吧。
蘇:與當下很多直白的類似題材作品不同,你作品中的災難現場往往呈現出一種隱隱透著危機和不安的美感。你是怎樣解讀這種不同尋常的美感的?
彭:隨著人類現代化的進程,人們為了滿足自我無窮的欲望而不斷地索取。然而,能量是守恒的,因此我們得到的與失去的也是均衡的。工業化的今天,人類正遭受自然界前所未有的報復:氣候變暖、天氣異常、物種消失等等。同時,人類引以為驕傲的科技創造也往往讓自身受困,層出不窮的人為“意外”即是這一點最有力的印證,“人類自我毀滅”的預言也似乎真實了起來,觸手可及。在高度發達的信息社會里,這些源自自然或人為的“災難”正通過多樣的媒介漸漸蠶食我們的生活,成為誰也無法避諱的話題。出于焦慮,我關注并以一種“詩化”的態度反復記錄著它們。這種“詩化”并非消極的“粉飾”,而是表征著一種“希冀”。當“人定勝天”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們需要尋求某種平衡,在面對“災難”的事實時,為人們留存些對美好的希望與期盼。“世間本無物,何處惹塵埃”,我紀念消失,不單是哀傷與幻滅,更是新生的源起。
蘇:你對自己藝術創作的未來展望是怎么樣的?
彭:堅持,堅持總會做好一件事情。
蘇:你是怎樣看待還處于經濟危機陰影當中的中國當代藝術的?
彭:個人覺得未必是壞事,藝術市場回歸理性很重要。對我來說,我并不想急于求成,我向往淡定從容的藝術態度,想平靜地、堅持自我地創作下去。
蘇:在你看來,作為藝術家,是否應該對推動人類、社會與環境的進步負有一定的責任?
彭:從現實角度看,藝術家對于社會或許沒那么重要,藝術不能解決實際問題,但在當下強調“個人”的時代里,我覺得,對于社會及人文、環境的發展與改善,人人都應該付出自己的實踐。
2011年于黑橋

出軌 布面油畫 200cmx300cm 2010年 彭暉
彭暉,1979年出生于湖南。2008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第三工作室,獲碩士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