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朱翔 何高大
《紅樓夢》楊譯本的轉喻翻譯策略
/[廣東]朱翔 何高大
在文化全球化浪潮的席卷下,翻譯不再被視為一種單純的語言活動,而是被視為以文化移植為中心的跨文化活動。轉喻是一個認知模式,是人類認知世界強有力的工具,轉喻映射不是任意的,而是受到文化的制約。《紅樓夢》被譽為中國文化的百科全書,其中使用了大量的轉喻,轉喻的翻譯必將直接影響到譯文是否成功。楊憲益、戴乃迭夫婦是中國翻譯史上久負盛名的翻譯家,《紅樓夢》譯本是其杰出的代表作,以此譯本作樣本來討論轉喻的翻譯策略具有重要意義。傳統翻譯策略研究大都基于個人主觀印象進行主觀判斷,存在諸多局限性,而本文應用客觀分析并作為判斷依據,可以有效克服主觀判斷的缺陷。
轉喻現象無所不在,其操作的“鄰近原則”提示了世界各種事物之間的互相聯系(Panther K-U. and Radden G.1999)。作者建立了楊譯版《紅樓夢》的小型語料庫,漢語語料來源于權威網站,英語語料人工錄入,對文本進行了轉換、標注和賦碼。參照韓陳其《漢語借代義詞典》、馮其助《紅樓夢大辭典》,周汝昌主編《紅樓夢詞典》人工標注四十九到八十五章中所有的典型轉喻,并從中隨機抽出一百七十條含有不同文化模式的轉喻,定義其翻譯方法。所有采集的數據用CLEC檢索統計軟件進行研究,對楊譯版的轉喻翻譯策略進行了闡釋和分析的過程。文本標注及統計列表如下:


Table 1: Frequencies and Relative Frequencies of Every Strategy

Table 2: The Com parison between Foreignization and Domestication
從定量分析看,異化組(方法1和2)運用了98次,占翻譯法的57.6%,歸化法(方法3、4和5)共運用了72次,占42.4%,異化與歸化內部還可以進行次范疇的劃分,形成一個連續體,越是以原語文化為方向的,異化程度越高;越是以目的語文化為方向的,歸化程度越高(王仁強,2004(2): 49)。楊版《紅樓夢》中轉喻的五種譯法代表異化到歸化的五個不同等級,轉喻直譯保留形象法為最高等級的異化,轉喻直譯保留形象法采用91次,占全部譯法的53.5%;而略去轉喻法是最高等級的歸化,占全部譯法的5.9%;最低程度的歸化——轉喻引申法為25.3%。由此可見楊譯本總體以異化翻譯占主流,而要用到歸化法時,則盡量采用程度最低的歸化。楊譯本以忠實為目的,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作的風貌,保留了原作中所體現的文化意義,讓更多的西方人了解中國文化。各種譯法中用得最少的是轉喻直譯加注法(7次)占4.1%和略去轉喻法(10次)占5.9%,可看做是轉喻翻譯的補充法。
所謂直譯保留形象法,是指在符合譯文語言規范化的基礎上,在不引起錯誤的聯想或誤解的前提下,保留英語轉喻的形象以及民族色彩的方法(陳宏薇,2004: 177)。在楊譯版《紅樓夢》選取的三十六章中,轉喻直譯保留喻體形象法運用了93次,占總數的53.5%,既能將外語中生動的形象介紹到譯入語,又能保留原文中的文化內涵,在中西方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今天,采取直譯法無疑會為各國語言不斷輸進新鮮的血液。
楊憲益夫婦翻譯《紅樓夢》的主要目的是傳遞中國傳統文化,他們多次應用了直譯轉喻保留喻體法,如:“艷李秾桃”直譯為“peach and plumblossom”,指代美女;“紅玉影” 為 “the red-jade shadow s”,代荷花;“綠媛”為 “green girls”,代年輕姑娘;“雞窗” 為 “cock-w indow”,代書齋;“梁棟”為 “mansions”,代擔任國家重任的人等。直譯保留形象法用目的語來復制源語的文化信息,源語的意象被移植到目的語中,轉喻所含的文化得以保留,譯文讀者可以了解源語中的異質文化,既豐富了譯入語語言,又能實現文化的多元化。
有些漢語文化負載詞匯包含鮮明的民族文化特征,這些特征在特定的上下文中有相應的含義。在某些情況下,由于受上下文的制約,直譯后的譯文會給讀者帶來理解上的障礙。采取直譯加注法,即先直譯出轉喻的字面意思,然后再對轉喻的文化背景及來源進行注釋,能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源文化的真正含義,從而加強直譯轉喻在傳遞文化信息方面的優勢。
例1:“誰知次年便有黃巾、赤眉一干流賊余黨復又烏合,搶掠山左一帶。” (第七十八回)
The next year t he Yel l ow Tur bans, Red Brows 2 and other rebel s j oined f orces to raid the region east of the Taihang Mountains.
Not e 2: The Yel l ow Turbans rose in 184 A.D., the f orce wore yel l ow turbans. The Red Brows ear l y in the f irst century, the f or ce drew their brows red.
“黃巾、赤眉” 是歷史典故,如直譯為“Yellow Turbans, Red Brow”會使譯文讀者不知所云,達不到預期目的。用直譯加注法可以使讀者在閱讀時能獲得大量原汁原味的信息,盡可能地保留源語的文化特色和意象。在這三十六章中,直譯加注法只運用了7次,太多注釋使翻譯冗長繁瑣,讓讀者產生交流受阻的感覺,削弱原文的藝術美感。在轉喻翻譯過程中,遇到可能需要加注的情況時,既要將信息順暢地傳遞給讀者,又要考慮到讀者的文化理解能力和知識范圍。而當直譯不能讓讀者理解其含義或文化負載詞匯所包含民族文化特征被用于學術研究時,譯注是必不可少的。
當直譯喻體形象不能在目的語中時可以采用引申法。引申法是指舍棄原文中的具體形象,直接解釋出原文的意思(劉宓慶,2003)。在翻譯一些具有鮮明民族色彩的詞語時,如果直譯不能使譯入語讀者明白意思,而加注又使譯文太啰嗦,可采用引申法。
楊譯本中還有將“點眼”譯為“attracting attention”;“好顏面”譯為“a show of complaisance”;“紅粉” 譯為“fair young ladies”;“茜裙” 譯為“the redskirted”;“粉頭” 譯為“prostitutes”;“嬌嬈” 譯為“the fair maid”等。英漢畢竟屬于不同語言,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產生,根據目的語的民族心理,在異化譯法無法表達清楚的情況下,可采用引申法,將源語的詞義加以延伸,把所代替的內容直接譯出來。
由于漢英兩種語言習慣、文化背景不同,有時轉喻中同一個形象在不同語言中會引起不同的聯想。在多數的情況下,原文的比喻形象既無法保留,也不能取代時,只得舍棄原文的形象,重新在譯文里樹立起具有原文意義的、符合本族語言習慣的形象。這樣既能使文章顯得生動,又使得目的語讀者順利地理解源語習語中所承載的文化信息和比喻意義。
例2: 爭餅嘲黃發(第七十六回)
The grey-beard grabbing for a cake is mocked...
中國人常用頭發的描述指代年齡,如“總角”、“垂髫”、 “二毛”。黃發:老年人頭發由白轉黃,舊時長壽的象征,后常用指老人。譯者根據目的語習慣,把“黃發”變換為 “the grey-beard”,越過可譯性障礙點,化梗阻為通順。
省略是指源語中有些轉喻在譯語中不譯出來。在轉喻翻譯中,什么情況下需要省略翻譯,卻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一方面要避免在翻譯中出現省略過頭,不能完全表達源語的全部意義;另一方面也要避免逐字逐句地翻譯致使譯文累贅、可讀性差。
例3:“……若不拿著你們作一二件,人家又說偏一個向一個,仗著老太太,太太威勢的就怕,也不敢動,只拿著軟的作鼻子頭。”(第五十五回)
……but if they don’t they may be accused of bias, of not daring to touch those backed by Their Ladyships and just picking on the w eak instead.
“鼻”引申為動詞“始”,意思即“第一”或“開始”。翻譯時舍棄了 “鼻”這個具有很強的國俗色彩的喻體,保留原文的含義,采用舍形求意的譯法。轉喻省略法是最高級的歸化,在翻譯法中只占5.9%,這表明楊氏夫婦在選擇此方法時十分謹慎,他們盡力保留中國文化,當必須用歸化時,他們采用更易于讀者讀懂的方法。
本文比較了中英轉喻異同,研究分析了楊憲益夫婦在翻譯《紅樓夢》中的轉喻策略。通過研究發現進行轉喻翻譯的必要前提為把握轉喻字面意義與實際意義之間的關系,對轉喻進行文化闡釋,以拆除語言的視覺屏障。本文提出翻譯具有文化異質性的轉喻可采用:直譯保留形象法、直譯加注法、引申法、略去轉喻法、轉換喻體形象法五種策略,分為歸化、異化兩大類。直譯加注譯法和歸化略去轉喻法最好只作為補充方法。譯者可根據不同的翻譯目的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如果翻譯是以文化傳輸為目的,可以主要采用異化法;如果不是以文化傳輸為目的,則應注重文化適應性。在翻譯漢英轉喻過程中,絕對的歸化和異化都不可能實現,必須靈活地綜合采用多種方法,最大限度地把語義傳達給目標語的讀者。
作 者:朱翔,廣州中醫藥大學講師。何高大,華南農業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
編 輯:張樂朋 wudan5d@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