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會人”到“社區人”
當前,我國社會結構、社會組織形式等已經和正在發生深刻變化,大量的“社會人”日益增多地生活、居住于各種城鄉社區中,變成了“社區人”。城鄉社區越來越成為生活的支撐點、社會成員的聚集點、各種矛盾的交匯點。“社區人”給社會管理工作帶來了新問題與新難題。社區在管理和服務于“社會人”上如何更好地發揮作用,如何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管理理論,是創新社會管理體制、實現社會和諧穩定所要回答的時代課題。為此,《北京日報》邀請社會學專家進行深入探討。
記者:我們知道,上世紀90年代初確立了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目標,其主要措施就是改革單位“辦社會”的弊病。這樣,單位制逐漸失效,20多年來,產生了大量的“社會人”,怎樣看待這一變化給社會管理帶來的問題與難題?
謝志強:(中央黨校社會學教研室副主任、教授)大量“單位人”已經向“社會人”轉變,給社會管理帶來了許多新問題新難題,傳統社會管理模式和方法受到嚴重挑戰。其中最突出的問題是:對象變了,變多了,變復雜了,而傳統的社會管理模式還沒有適應這種變化,于是在部分地區和某些環節出現了管理缺失的現象,一些社會矛盾和社會糾紛由此產生。如果說傳統的社會管理之目的主要是管住控制,以此來保持安定團結,那么現代社會管理既要安定秩序,也要活力與效率,要在發展中實現積極的動態的高層次的穩定。
然而,還有不少地方、部門和單位為管理而管理、為了穩定而穩定、阻礙社會流動的現象仍然十分突出。以前是傳統的以政府為唯一中心的治理結構,而政府不是萬能的,特別是面對一個開放的動態的社會,需要發展其他的社會管理主體,形成多中心的、多主體的共同管理社會的治理結構。顯然,由社會協同的自我管理和大眾參與的社會自治還沒有成長起來。管理固然有管制調控之意,但管理的本質是服務。在很多地方和部門實行的“誰主管、誰負責;誰審批、誰管理;誰登記、誰管理”這種社會管理辦法,還要進一步細化和人性化。單位成員依附于單位組織的情形還大量存在。
記者:應該說,20多年前黨和政府就非常關注“單位人”轉變成“社會人”帶來的社會管理問題,在這方面也采取了很多改革措施,效果怎樣?為什么近幾年來,社會管理工作成為黨和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
關信平:(南開大學社會工作與社會政策系教授)盡管我們從上世紀80年代后期以來就一直在探索建立新型的社會管理體制,但卻一直沒有有效地解決這一問題。更具體講,政府一直試圖在“小政府、大社會”的模式下,建立“社會化”的社會管理和社會服務體系。這種方向選擇本身是不錯的,但是在過去20多年的時間里,我國卻一直沒有真正建立起有效的社會化的社會管理及社會服務體系。
記者:我們注意到,近幾年,從社區治理的角度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是一個重要著力點,為什么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唐鈞:(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政策研究中心秘書長、研究員)“單位人”如何轉變為“社會人”,是20多年來社會管理變革的一個主要內容。黨的十七屆五中全會指出:“健全基層管理和服務體系”,“提高城鄉社區自治和服務功能”。在這里“社區”及其自我治理的地位得到充分重視。社區自治,這與一種理想化的社會分工相聯系:單位,主要提供工作機會;社區,主要提供生活服務。但是,在實踐中,至于“單位人如何轉變為社區人”,在可行和可操作的政策層面一直沒有形成共識。
記者:如何實現良好的社會治理,即“善治”,是當前社會管理研究的目標。從創新社會管理方式來看,您認為其根本的著力點在哪?
盧漢龍:(上海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我認為,實現社會“善治”的根本著力點是從社區治理開始。我國無論從時空條件還是從制度變遷來看,經濟多元化與社會生活的多樣化發展趨勢十分明顯,政治與社會管理內容變得越來越復雜。我們原來的管理體系和治理結構已經不適應這種變化。近年來的社區建設與發展正是順應著改革潮流的這種需要,從基層開始的一種社會管理的改革探索。但是城市社區建設的經驗又表明,加強社區建設,把社區作為社會管理的基礎和抓手,不是簡單地把黨政工作重心從過去的工作“單位”轉移到生活“地區”,更不是在街道里弄重新建立起一個像計劃經濟時代的“單位”那樣的“社會體系”。社區本身不是政府的延伸,而是來自草根社會的區域性“共同體”,是一種民間社會。所以,在社區建設的過程中,建立起具有中國特色的基層社會的善治結構,是一項基礎性工作,也是通過社區建設取得社會善治的基本途徑。
“善治”的基本含義是在最大限度地增進公共利益的目標下,建立政府與民間社會之間的合作關系,它的本質是政府與公民社會對公共事務的合作管理,是政治國家與公民社會的一種新穎關系,是兩者的最佳狀態。在社區層面是最能直接感受到善治的這種理念導向的。所以,社區是培養公眾民主習慣和治理能力的學校,是社會善治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