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謙為創新愿承擔更多的責任

文/本刊記者 宋先鋒 李婉婷

攝影/本刊記者 賈志遠

王光謙為創新愿承擔更多的責任

文/本刊記者 宋先鋒 李婉婷

攝影/本刊記者 賈志遠

只要大家都意識到，速度不是第一位的，質量是第一位的，真正有利于技術創新的環境才能形成，創新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重視，創新的價值才能得到真正的體現。

泥沙治理續新篇

8月22日，本刊記者在河南大學采訪了在豫開會的中科院院士王光謙。

30年追逐河流動力學的王光謙，是河南籍的院士，也是河南的驕傲。他沉穩而謙和，言語中流露出赤誠可鑒的堅持與執著。

2009年12月4日，作為水力學與河流電力動力學專家，清華大學土木學院水電工程系教授、水沙科學與水利水電工程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王光謙當選中科院技術科學部院士。

王光謙是改革開放后國家培養的新一代科技英才。

自1978年考入武漢水利電力學院治河工程專業起，王光謙便和黃河結下了不解之緣。

黃河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河流之一，治理黃河是一項系統工程，泥沙研究也是中國河流獨有的難題。

大學畢業時，他的論文就是“關于黃河泥沙準確測量”問題的論述。

1982年，王光謙考上清華大學水利系，攻讀水利工程碩士研究生，他的專業方向是泥沙運動基礎理論研究，也就是河流動力學。

中國第一位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的水利專家黃萬里先生，對王光謙有重要影響。彼時黃萬里已耄耋之年，在給學生上課時仍舊一絲不茍。王光謙從黃萬里身上感受一個科學家高尚的品質。

1992年，王光謙博士后出站。1993年，時年31歲的王光謙出任錢寧院士一手創建的清華大學水利系泥沙研究室主任。

從那時起，王光謙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河流泥沙研究上。他先后建立了水沙兩相流的動力學模型和流域泥沙動力學模型，研究成果

累計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一、二等獎等獎勵3項，建立了解決黃河斷流的調度模型。

在治理黃河的同時，王光謙帶領團隊先后參與了三峽大壩截流、南水北調中線調研等重大工程。上世紀90年代以來國家重大水利工程項目中，都有王光謙的身影。

三峽工程建設的高潮是大江截流，要把長江主河道攔腰截段，迫使滔滔江水通過導流明渠。由于大江主槽很深，超過30米，容易引起逐漸合攏的戧堤坍塌，會對施工人員和設備造成重大損失。同年，受施工單位委托為大江截流施工預測截流口門水流特性，成果及時應用于大江截流實踐。1997年長江三峽大江截流成功是關鍵技術成果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王光謙有幸成為15位獲獎者之一，代表數千位參加大江截流的貢獻者分享了這一崇高的榮譽。

多年的努力，讓王光謙對自己的研究充滿自信。“目前我國圍繞大型水利工程開展的水庫泥沙研究代表該領域的世界領先水平。”“泥沙研究在中國”。王光謙說這些話時底氣十足。面對氣溫升高，極端氣候增多，人們對三峽水庫的質疑，王光謙認為，截至目前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三峽水庫的修建對當地氣候異常產生重大影響，三峽原本就是一個河道，僅僅水位變高，對氣候影響的程度，尚需科學研究。

王光謙對三峽水庫的建設質量充滿自信。他說，當初設計三峽水庫時，設定的攔泥沙量是每年5.2億噸，2003年建成蓄水后每天檢測，現在每年攔泥沙不到2億噸。這說明現在條件比過去好多了。原來保證一百年沒有問題，現在看三百年都沒問題。加上科技進步的速度這么快，三百年之后有問題也一定能處理的了。

黃河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河流之一，治理黃河是一項系統工程，泥沙研究也是中國河流獨有的難題。

自然是我們的老師

水利專業不是一個理論專業，而是一個實踐性很強的專業，它所得出的每一個結論，都將轉換成國家政策或水利工程，直接關系到百姓的生產生活安全。水利研究就必須遵循科學規律，要深入到實地、水災現場去調研。

從事治河事業30多年，王光謙基本跑遍了我國大大小小的河流，前前后后考察黃河數十次。

“我們的老師就是黃河。”“對于我們治河的人而言，最重要的是實地考察，沒有哪條河流的流動規律可以在書本上找到。自然是我們的老師，通過實地考察，可以進一步了解黃河的規律，有助于我們的模擬實驗。”王光謙說。

黃河下游是最典型的游蕩性河流，一晝夜能擺動6公里。造成黃河下游游蕩性強烈的主要原因是來自上游的泥沙太多。

通過實地考察，結合數值模擬、動床模型試驗、遙感分析等關鍵技術，王光謙帶領研究組提出描述游蕩性河流演變規律的理論公式，建立起適用于游蕩性河流的數值和物理模型。2009年，他的團隊承擔的“游蕩性河流的演變規律及在黃河與塔里木河整治工程中的應用”項目獲得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二等獎。如今，這一項目成果應用于黃河、塔里木河河流整治與南水北調穿河工程實踐中，為輸水、堤防工程建設提供參數，并對工程布置進行優化，從而經濟有效地保護了河流的堤防安全，改善了河道兩岸生態環境。

截至目前，王光謙帶領的團隊已經為黃河解決河道不斷流和不決口問題提供了技術支持。現在，王光謙帶領研究組又投入了新一輪的研究，這次他們想針對黃河水土流失嚴重的問題提出有效措施。

研究河流要經常面對突發性的水災。每當水災出現時，王光謙總是奔赴災區第一線，親自查看現場災情，制定解決措施。

1990年，王光謙在云南省東川市蔣家溝泥石流觀測站，碰到了大規模泥石流暴發，并拍到了泥石流暴發的現場圖片。

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發生地震。地震引起的大規模滑坡、崩塌和泥石流造成河道堵塞，形成大量堰塞湖。正值雨季，堰塞湖水位迅速上漲，險情危急。王光謙與水利系等四位老師立即趕往災區，對肖家橋堰塞湖搶險工程進行全面技術支持。通過實地勘察，建立從穩定山體處開槽泄洪的導流施工方案，同時由后方計算組對潰流方案一一進行計算。“我們去之前當地政府壓力很大，準備了7萬人的撤離方案。后來經過周密計算，我們認為不可能瞬間潰壩，沒必要大規模撤離，我在現場簽字，也承擔了很大的責任。可以想象如果我們不在現場，是不可能發揮這種作用的。”

一次又一次，每當災害來臨時，王光謙總是親赴災區前線，實地調研、明確險情、確定方案、后臺計算，為災區提供技術性支持。“水災來臨時，對于我們治河的人來說，必須前往一線。我們責無旁貸。”王光謙如是說。

十年的時間，經濟結構轉型，創新型人才的涌現，技術的整體進步、全面創新的局面一定會到來。

愿承擔更多的責任

隨著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解決，王光謙也從而立之年步入不惑。2009年，當選院士之后，他明顯地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變化。“社會給予了我更多的尊重和重視，但我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泥沙專業的專家。”

與此同時，王光謙感受到了更多的責任。對黃河治理的態度也在發生著變化。“當年意氣風發，一心要讓黃河問題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上解決，結果往往讓自己一籌莫展。”他開始重新品味毛澤東“要把黃河的事情辦好”這句話，終于明白，治理黃河是一項長期的科研工作，必須遵循規律一步步推進。從一門心思地“根治”，到辯證地看待黃河問題，從“人定勝天”到和諧共生，王光謙不僅在科學研究思維方法上有改變，在人與自然關系方面的認識也深化了。他覺得當選院士之后最大的改變是將之前的短期研究轉向了長期研究，學科研究視野不僅僅局限于清華大學，而是要帶出一個全國性的團隊。

同時作為一名作為年輕的全國政協常委，王光謙的關注范圍也超越了專業范疇，涉及我國的社會、經濟、民生。

胡錦濤總書記在清華大學百年校慶上的講話里提到很多次“創新”，使王光謙感到國家對創新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視。然而創新最重要的創新人才缺乏，卻讓王光謙憂心忡忡，如何改善創新環境、培育創新沃土，成為他近年來關注思考較多的問題。

他認為，我們應營造濃厚的創新氛圍，寬容創新、接納創新、熱愛創新。目前我們的社會還不太容納創新。創新的人沒有講中庸之道的人受歡迎，有獨立思想、獨立言論的創新的人一定是不合群的，社會還不太適應接納這樣的人。

同時也要改變現有的應試教育體制，培養創新型的、大師級的人才,使更多有潛能的孩子保持學習的興趣和樂趣。

另外，技術市場發育不良，利益分配不公，知識產權保護不力也制約了創新。

王光謙同時認為，近30年我國科學研究活動大部分時間是在跟蹤和追趕，科技在不斷進步，已經解決了一個“有”的問題。目前逐漸從模仿和跟蹤向自主創新過渡。下一步我國要在自主創新上下工夫，實現原創性的突破。原創性科技創新已成為當代財富和價值的核心創造力。所謂原創性科技創新，是指能夠經得起時間檢驗、構成原理性知識的科學創新和對科學知識創造性地應用而形成重大突破的技術創新。它是科技勞動中創新程度最高的科技創新，是科學技術這個“第一生產力”的核心要素。

“如今，我國自然科學基金工程材料部每年拿出5個億，支持重大儀器設備的原創研究，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要抄襲別人，但從目前項目評審情況來看，專家認為有創新性的項目只有很少的份額，比例實在太低了。”對于當前我國原始創新存在的不足，王光謙并不諱言。

不過王光謙從中央到地方抓經濟結構轉型的決心和行動中看到了希望，他樂觀地斷言，只要生產方式、財富的創造方式和財富分配方式改變以后，一定會有原創性創新出現。科技成為推動時代進步的決定性因素。只有把技術進步和科技創新作為經濟結構轉型最重要的支點，靠科技的、靠教育的支撐，經濟結構轉型才能實現。“照此方向走下去，我覺得再有十年的時間，隨著經濟結構轉型，創新型人才的涌現，科學技術投資的加強，我國技術的整體進步、全面創新的局面一定會到來。”

他說，質變即將發生。我國過去幾十年里高度依賴外來直接投資的增長模式如今已發生了變化，領導人對經濟發展和政治發展的思維模式和價值判斷也發生了改變。這種長期的思維轉換，反過來又對經濟發展產生了影響。他舉例說，原來上海、北京是爭GDP前幾名，現在卻爭倒數第一、第二。今年前七個月GDP增加額北京倒數第一，上海倒數第二。他說，只要大家都意識到，速度不是第一位的，質量是第一位的，真正有利于技術創新的環境才能形成，創新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重視，創新的價值才能得到真正的體現，科學的春天才能真正到來。

王光謙綜合分析后認為，我國目前正處于這個拐點上。我國的創新正從這個拐點往上走。

河南是最后的一個好機會

這幾年，王光謙跟隨全國政協中原崛起考察團調研了河南很多的地方，考察了很多的企業，如宇通客車、南陽天冠等一批企業，他發現河南的基礎非常好，技術創新能力和水平也比較高，而且用科技支撐中原崛起的思路和提法也相當不錯。

創新是關鍵，人才是根本。

遺憾的是河南的高級創新人才太少。河南省是人才大省，但同時也是人才流失大省。這是河南科學技術創新人才不強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實，河南的高級人才并不少。僅河南籍兩院院士就有50多人，南陽市更是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僅僅南陽籍院士就有17人之多。這是巨大的能量和寶藏。要學深圳的經驗，通過自己的努力，引進優秀的智力資源，如爭取中科院在河南多設立分院等；發揮河南籍優秀人才多的優勢，用好這些資源。當然長遠的辦法還是要把科技教育放在比較重要位置，培養人才，壯大科技、教育的力量來支撐經濟發展。

王光謙懇切地說，“引資不如引智。寧可少修一段路，少搞點市政工程，也把科技和教育的事情做好，這才是根本。”

當今世界正處在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河南省要依靠科技創新實現經濟社會的轉型發展，建設中原經濟區實現中原崛起的宏偉目標。王光謙認為對全國來說，河南是最后的一個好機會；對河南來說，中原經濟區建設是最好的機會。

自2010年11月9日王光謙院士被聘任為南陽市科技顧問，他就時常回來。王光謙表示，今后會在繁忙的科研和事務中，抽出時間經常回家看看，要結合所學的專業知識，在科技創新等工作上發揮自身優勢，報效桑梓，推進家鄉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