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智斌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 中華人民共和國瀕危物種科學委員會辦公室,北京 100082)
專 稿
賽加羚羊資源保護管理的國際公約與國家政策
孟智斌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 中華人民共和國瀕危物種科學委員會辦公室,北京 100082)
《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作為國際生物多樣性保護條約中約束力最強的公約,對中藥行業影響很大。該公約對其175個締約國具有同樣法律約束力,對大量使用野生動植物為原料的中藥走向世界,甚至一些藥品的存亡,都會產生很大影響。本文以賽加羚羊為例,簡要介紹了其有關生物學特性和粗略解讀了CITES有關決議、決定的有關背景和含義,同時輔述以我國相關政策,以期為有關人員了解相關事項之參考。此外提出一些基于個人理解基礎上的建議。
賽加羚羊;CITES;政策
以物種瀕危和滅絕為典型特征的生物多樣性喪失是當前世界所面臨的全球性危機之一,為此國際社會正通過各種渠道,包括通過國際公約的協調和約束,共同努力應對。目前的國際公約有綜合性的,如《生物多樣性公約》(CBD)、《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有重點關注某類物種的,如《野生動物遷徙物種保護公約》(CMS),還有著重某類棲息地的,如《關于特別是作為水禽棲息地的國際重要濕地的公約》(一般稱之為《拉姆薩爾濕地公約》,Ramsar)。
我國的中藥產業由于涉及大量的野生動植物種,尤其是一些如虎、熊、麝、賽加羚羊之類的國際熱點性瀕危物種,近年來一直受到有關國際公約的密切關注。在前述的有關國際公約中,由于其履約帶有法律的強制性和對國際貿易控制的強力性,CITES無疑是對我國中醫藥行業關系最為密切、影響最大的。
CITES目前已有175個締約國(與之對比,聯合國現有193個成員國),只有朝鮮、土庫曼斯坦、安哥拉等少數幾個國家沒有加入。其主要執行手段包括,物種附錄、進出口許可證控制、限額管理、大宗貿易物種評估以及針對某個(類)物種甚至某個締約國的禁貿制裁等等,不但對一個企業、一個產業、一個行業可能會產生重大以致生死攸關的影響,也是國家制定有關政策時必須考慮的一個重要因素。因此中醫藥行業,特別是涉及CITES附錄物種的中藥和藥材生產企業及經營者,對CITES及相關的國家政策應有一個較為透徹的了解,主動避免盲目性,確保生產經營活動的穩定和發展。對此,筆者以多年從事相關工作的個人經驗和認識,撰寫本文,僅供參考。
賽加羚羊(又稱高鼻羚羊)過去為一個種,即Saigatatarica,現CITES附錄將其在蒙古的種群另立一個種為蒙古賽加羚羊,Saigaborealis。但在IUCN紅色名錄中,它們依然為賽加羚羊這一個種??紤]此變動時間很短,且未統一,因此本文將它們作為一個種論述。
賽加羚羊目前分布于哈薩克斯坦、蒙古、俄羅斯、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在中國、摩爾多瓦、波蘭和烏克蘭曾有分布,現已絕跡(圖1)[1]。
蘇聯解體前,大部分賽加羚羊分布于蘇聯。1970年,前蘇聯擁有70~80萬頭,2000年統計僅剩余約2萬頭[1]。20世紀70年代中期全球賽加羚羊的數量曾高達125萬頭[1],到2010年估計數量為10萬頭左右[2]。我國目前有100余只的人工飼養[3]。
賽加羚羊目前被列為CITES附錄Ⅱ、CMS附錄Ⅱ、IUCN極危、我國國家一級重點保護物種。

圖1 賽加羚羊分布(陰影區域)示意圖(改繪自IUCN[1])
賽加羚羊是種游蕩性或遷徙性的食草動物,棲于中亞干草原和半干旱荒漠地區,集群生活(可達數千只一群);在適宜條件下,與類似有蹄類比較,其繁殖率極高,1年即可增長60%,壽命很短,野外極少能活到4歲[1]。有這些特點,賽加羚羊的種群歷史變動頗具戲劇性。在前蘇聯,20世紀20年代,賽加羚羊的數量曾一度瀕臨滅絕,后經嚴格保護,到50年代就增加到近200萬頭;當前蘇聯解體時,由于社會動亂,保護措施失效,數量旋即急劇減少;隨后,當分布國社會趨于穩定,恢復保護管理,數量又開始呈現樂觀性的增長;近10年來,由于氣候、疾病、偷獵等原因,其數量雖有恢復跡象,但很不穩定[4]。1996年,賽加羚羊被IUCN紅色名錄列為易危(Vulnerable),2000年是低危(Low Risk),2002年起成為極危(Critical Endangered)??傮w來看,目前賽加羚羊的種群呈現緩慢增長的態勢。在圖1所示的5個區域種群中,只有分布至烏茲別克斯坦的一個(圖1左起第三塊斜線區域示)在減少,其它的都處于穩定和增長狀態[5]。
賽加羚羊所受到的生存威脅主要是為肉食和藥用的偷獵,特別是為獲得僅雄性生長有羚羊角的選擇性捕獵,導致了賽加羚羊當前性比結構嚴重失調——最多達106(雌)∶1(雄),這已成為其種群正常增長的嚴重障礙[2]。
20世紀,賽加羚羊一直是中亞地區國家的大宗狩獵動物,這并未對其種群形成一蹶不振的嚴重負面影響[4]。從這種動物的生物學特性和演變歷史來看,賽加羚羊有從絕境中恢復的獨特能力和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則依賴于分布國、國際社會對其保護和管理的有效性。
賽加羚羊目前列在可以進行國際商業性貿易的CITES附錄Ⅱ,但所有分布國都全面禁止出口活體和羚羊角。我國將其列為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各種保護、經營活動必須經中央主管部門批準。
賽加羚羊是CMS所關注的重點物種,因此CITES出臺的決議決定多為配合CMS的有關計劃,如《賽加羚羊中期國際工作項目(2007~2011)》等。2007年CITES第14屆締約國大會通過的CoP14.91-14.97號決定即是依據上述工作計劃,對分布國提出的一系列要求和建議,主要是加強國內管理和開展國際合作以及建立傳統醫藥和賽加羚羊就地保護的雙贏機制。
中國是賽加羚羊的主要消費國,為對應CITES的決定和國際社會的呼聲,更為國內保護、利用的需要,2007年國家林業局、衛生部、國家工商總局、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聯合發布了《關于加強賽加羚羊、穿山甲、稀有蛇類資源保護和規范其產品人藥管理的通知》。其中要求進行核查原材料庫存情況,進行登記造冊、標準化封裝和定點保管、明確限定原材料使用范圍、宏觀控制資源消耗總量、統一實行專用標識制度。到目前為止,這些措施已取得良好效果,羚羊角的國內流通、經營、利用秩序明顯好轉,并獲得包括CITES在內的國際社會的多數稱贊,如CITESCoP14.91號決定就要求有關國家“學習中國的經驗,對其國內市場賽加羚羊部分的貿易進行控制”。同時,以上述措施要求管理的含羚羊角的中成藥出口也未見主流國際輿論的質疑。
同樣作為CITES附錄Ⅱ物種,比起麝、鱘魚等,CITES對賽加羚羊的關注要顯得緩和不少,其CoP14.94號決定要求:通過與藥品生產商、使用傳統亞洲醫藥的社團密切合作,減少對賽加羚羊部分和衍生物的整體消費,如:減少允許含羚羊角的成藥的類別、研究和促進使用賽加羚羊角的適當替代品、限制含羚羊角的藥品處方僅用于最必要的治療。其中明確提到可“用于最必要的治療”。不過需明白,此僅對已庫存登記的原料而言。目前賽加羚羊的分布國均已對其禁獵和禁貿,因此有關它的主要問題是打擊羚羊角的走私(2008年新疆曾查獲一起走私360kg羚羊角的大案[6])。目前賽加羚羊的野外種群并不算多,羚羊角更是純粹野生來源,偷獵走私更為嚴重。CITES之所以采取這樣較寬松的態度,一是由于分布國的堅決禁獵禁貿;二是考慮與CMS的關系協調;三是日本、韓國等國對含羚羊角中成藥有一定程度的需求。為打擊羚羊角走私,1990年海關總署就已發布了《關于加強對羚羊角進出境管理的通知》,規定僅允許個人攜帶上限為50g的藥用羚羊角入境。
2010年9月,CITES和CMS秘書處、我國有關主管部門和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蒙古等國的代表在新疆烏魯木齊召開了“賽加羚羊保護和可持續利用國際研討會”。中國中藥協會和中國藥材公司派代表參加了會議,這是CITES歷史上首次有行業正式參與、共商保護和可持續發展大計的一個研討會,此舉獲得了各方的一直贊賞。
賽加羚羊角在我國中醫藥中使用廣泛、用量大,為不少常用中成藥藥品的成分。如果因其資源瀕危而導致又被禁用或者以其它東西替代,如以水牛角替代犀牛角,無論如何不是一件值得稱贊的事。個人以為,對其野外種群加強保護和管理,恢復和發展數量,做到可持續利用,應是中醫藥行業可持續發展戰略的重點之一,也是國家主管部門制定政策的重點之一。
我國歷史上曾有賽加羚羊分布,但不是羚羊角的主要出產國。雖然目前國內的人工飼養取得了一定進展,但要形成可資利用的產業規模并無可以明確的預期。因此要避免羚羊角重蹈虎骨、犀角的覆轍,需要從國家和企業層面積極參與其野生種群的保護,促進其數量的恢復和發展。雖然近年賽加羚羊的種群總體處于恢復態勢,但偷獵和走私依然是重大威脅,同時一些氣候、植被、疾病等隨機性自然因素的變動,也會給其帶來意想不到的打擊。如2010年5月,在哈薩克斯坦西部突然發現了12000只賽加羚羊尸體,初步判定是由于營養不良和疾病所致[7]。
我國目前的總體經濟實力已具世界前列,同時也已從資源出口國基本過渡到了一個資源進口國。發展中醫藥作為我國的重大國策之一,其資源戰略也應在發展國內供應的同時,拓展國外來源。當然這不能,也不可能,像過去殖民主義者那樣掠奪,而應是在互利互惠的前提下,積極主動地參與資源所在國的資源研究、保護和管理,培育可持續發展的合作機制,建立能夠穩定、長期提供資源的“綠色基地”。

[1]IUCN.Saigatatarica[EB/OL].2011,http://www. iucnredlist. org/apps/ redlist/details/19832/0.
[2] Lushchekina A. Modern status of saiga and its con-servation needs [Z].2010, Urumqi:Presentation on the Woeksho Pof the Conservation and Sustainable Use of Saiga Antelope.
[3] 馮志軍.中國瀕危賽加羚羊將在甘肅集中產羔 將增至109只[EB/OL]. http://news.cntv.cn/20110509/110813. shtml.
[4] Ellis, Richard. No Turning Back: The Life and Death of Animal Species [M]. New York: Harper Perennial,2004.210.
[5] E. J. Milner-Gulland, O. M. Bukreeva, T. Coulson, et al. Reproductive collapse in saiga antelope harems [EB/OL]. http://www.nature.com/nature135.
[6] 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總署.帶血的走私羚羊角[EB/OL]. http://www. customs.gov.cn/publish/portal0/tab430/info210231.htm.
[7] B.Duisekeyev. Progress and Problemson conservation and restoration of Saiga numbers (Saiga tatarica tatarica) [Z].2010, Urumqi: Presentation on the Woeksho Pof the Conservation and Sustainable Use of Saiga Antelope.
ExplanationsontheCITESandtheDomesticPoliciesinrelationtoSaiga(Saigatatarica)
MENG Zhi-bin
(InstitueofZoology,ChineseAcademyofSciences;EndangeredSpeciesScientificCommission,PRC,Beijing100082,China)
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 of Wild Fauna an Flora (CITES), as the most powerful one of international biodiversity conventions, makes great influence to TCM. Its legal constrainer which is to 175 Parties affects closely to the worldwide development of TCM which uses many wild fauna and flora, and even can determine the existence of some TCM medicines. This paper try to explanate the CITES and the domestic prescripts in relate to saiga, and put forward some advices. It is hopeful that the paper can makes reference for the people who involve these matters.
2011-05-27)
[Kerwords] Saiga tatarica; CITES; policies